48、剑与剑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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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的衣服要送到洗衣院，那里位置偏僻，一般少人去，走近了只能听到水声和捶衣服的声音。
将收好的两筐衣服放到地上，愚蛊注意到这里洗衣服的都是些年老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都是呆滞麻木，半睁着眼睛，几乎看不到他们眨眼，只是机械的搓洗捶打着衣服，见到有人来也不会看上一眼。
翟鸿熙中途不小心撞到一个端着一盆水的人，盆里的水全撒到了那人身上，翟鸿熙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紧张的向那人道歉，可那人却声充耳不闻的走开，也不管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一片，端着还剩下三分之一水的木盆走到一堆衣服旁边，开始像其他人一样洗衣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套/动作。
“怎、怎么办？”翟鸿熙见那人身上因为自己溅了一身水，这大冬天若不去换一件衣服怕是晚上会烧起来，何况这人看上去已年过六旬，真的生病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
愚蛊安抚了下翟鸿熙，他走到那人身边，先是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便执起他的手为他把脉，这一摸果然如他所想，这些人和那些被关在牢笼里的孩子们一样，脉搏异常缓慢，甚至比那些孩子还要慢上几分，若不是这个人有体温，愚蛊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天一教制造的毒人。
放开对方，愚蛊又起身去如法制炮的探查其他人，但当他的手触摸/到角落里的一个老人时，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愚蛊一把脉发现这个人的脉相是正常的。
他抬起头，视线与老人对上，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硬生生僵住了表情，下一秒眼神也便回麻木。愚蛊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走向下一个人，最后在这里的三十个人中确定有两人正常，一男一女。
“孤流，我们该回去了。”翟鸿熙一直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并且站在洗衣院的拱门边帮他放风，此时见他弄完起身，连忙提醒道。
“恩，走吧。”愚蛊点点头，剩下的事情只能晚上来处理了。
离开前，翟鸿熙担心的看了眼之前被他撞的人，见那人还在干活，最后还是跟着愚蛊离开了。
两人没走多久就分开了，愚蛊回到院子时，倾竹已经生龙活虎的在打拳，倾玫还在房间，而朱常洛还没有回来。
“小流快过来，我教你打拳！”倾竹做了一个高腿踢外加直拳出击的动作，兴冲冲的冲着愚蛊喊道。半瓶水响叮当，这连皮毛都没学会的人就开始试图误人子弟了。
“你当真想要学武？”愚蛊走过去，倾竹怕伤到他停下了动作，他一脑袋的汗也不知道几点起来打的拳。
“当然！”听到愚蛊的问题，倾竹扯着袖子擦了擦脸，回道，“会武多好啊，这个地方轻轻一飞就能出去。”倾竹的表情一脸向往的说，“还能除暴安良，受人敬仰。”
“若是拳脚功夫，你这年龄只能学到招式学不到精华。”愚蛊对他的梦想不予置否，他只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真的想变强，不如学点别的。”
“别的？”倾竹疑惑道，“武功不就是拳脚功夫吗？”
“自然不是。”愚蛊解释道，“毒、暗器甚至医学都是武学的一种。”
“你是说我应该学习用毒之类，不用拳脚的功夫？”倾竹迟疑道，“可我脑子笨，字也识的不多，且不说没有秘籍给我看，就是有我也看不懂，况且这鬼地方哪里去弄材料。”
“那些都不是问题，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教。”愚蛊说道，倾竹没有注意到愚蛊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你？”不是倾竹小瞧人，只是这么点儿的孩子实在不敢相信他能懂多少东西，否则为什么会被抓进来，“你还会用毒？”
“毒我自然会，不过学毒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我要教的是蛊。”
听小孩这么说，倾竹瞪大了眼睛，在中原人眼里，苗疆蛊毒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向他这种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甚少的人都听说过他的邪恶，据说中了蛊毒的人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辈子受到放蛊人的控制。
“你说的是那个蛊？苗疆的那个？”倾竹确认道。
“是的。”愚蛊看他夸张的表情笑了出来，“我是苗疆出身。”
“...那个，额，为什么会想要教我呢？”倾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不是怀疑你，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要教我这个，我听说无论哪种武功都是不能轻易外传的。”
“我们苗疆的蛊毒成百上千种，只教你一种罢了。”愚蛊爬上石凳坐下，倾竹也跟着他坐下。
“当然是有事请你们帮忙才提出这个建议，算是等价交换。”愚蛊补充道。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倾竹问。
“也没什么，教给你的蛊，需要多练习才能融会贯通。”愚蛊晃动着双/腿，表情轻松的说道，“你只需要将练习中听到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
“练习，你是说....”猜到小孩说的练习对象是什么的倾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蛊这种东西，当然是在人身上练习效果才是最好。”愚蛊直言道。他是真的不认为在人身上练习蛊虫有错，毕竟学医也是需要有练手对象的，何况他下的蛊很少是百分百致命的，一般中蛊的人不自己找死是不会出事。
“可是...”倾竹犹豫起来，他是想要学习武功让他们两兄弟早日脱离火海，可蛊是很邪恶的东西，这东西还要用在人的身上，这未免让一向嘴硬心善的他于心不忍。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过于妇人之仁那永远只能被人欺辱压榨。”愚蛊劝诱道，“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这醉梦楼的事情你兄弟二人知道的可不少，若无一技傍身，即便从这里逃离出去也很快会被抓回来或杀死，甚至会连累到与你们交好的人。”
“但...”
“我们学！”
倾竹话没完，就被人打断，倾玫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走路的动作很缓慢，出来后并未坐下，而是走到愚蛊面前直直的跪了下来。
“哥！”倾竹惊得站起来。
愚蛊也意外的看着他。
“请教我们用蛊，无论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倾玫没有理会倾竹，他盯着愚蛊的脸，眼里满是坚定。他比倾竹更清楚他们的处境，更明白什么是该做的。
愚蛊早就察觉倾玫躲在门背后听他们说话，他之前那番话要说服的不是倾竹而是倾玫，他早看出比起倾竹，倾玫为人更果断更狠绝也更善于伪装自己，他的资质不错，不仅适合学习蛊毒，他的筋骨好，习武也比一般人要有天赋，可惜愚蛊在这个世界时间不会很长，不然挺愿意花时间教导一下倾玫这个资质不错的学徒。
“不怕我骗你们？毕竟我只是个孩子。”见他这么毫不犹豫的样子，愚蛊倒对他的好感加深了一分。
“这世上能人异士之多，只怕不是我们的常理能够理解，何况只要能离开这里，哪怕只有半点可能我也想尝试。”倾玫身侧的手因为想到了昨夜的事情而死死地握成了拳，他眼里充满了恨意，“施锦鹏已经决定一个月后将我卖给吕玉云。”
这个朝代是不允许纳男妾的，一般好这口的人家也只敢偷偷养在外面或者以小厮近卫之类的身份带在身边，而将小倌赎回去更是少有，要是传出去不仅名声会受影响，还会被人耻笑。可对于小倌而言，被人赎身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无数人要强上许多。因此，此时倾竹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显得有些异常。
“那个畜生！施锦鹏怎么可以将你卖给那个人！”倾竹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他怒不可解的狠狠捶了下石桌，“他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逼死我们！”
“吕玉云是何人？”愚蛊问道。见他们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到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先起来再说。”
倾竹看了眼愚蛊，然后在他的示意下将倾玫拉了起来，倾玫身体也确实支撑不住也就顺着他的力道起来，被扶到了一旁坐下。
“他是太医院吕太医的小儿子，他哥哥是兵部左侍郎吕玉申。据说他在京城的名声不错，一直以谦谦君子的姿态示人，可实际上是一个在房/事上有虐癖的人。”倾玫说到这里，停了下看了眼愚蛊，见愚蛊似乎能听明白他的说话，又接着道，“在我之前已有两人被带走，其中一个与我交好。我为他找到了良缘感到高兴，前去恭喜他，谁知吕玉云也在。我本欲走，可吕玉云却将我留下。吕玉云期间一直盯着我，我与好友说了几句话就找借口匆匆离开。好友离开前一夜，来到我院子一脸哀伤的告诉我此一去怕是只能日后黄泉相见。我当时以为所指是我们身不由己无从得见，没想到时隔几月我又在醉梦楼见到吕玉云，被他点名后向他询问好友之事，他却告诉我，我那好友病故。”
“絮容一直身子骨都很好，在这火坑里条件再艰难都活了下来，怎会才去三个月就因病撒手人世。直到我被施锦鹏强制送入吕玉云的包厢，这才知道为何好友会说出那般话。”倾玫眼里含/着泪水，他想起了好友离开时的表情，他那时已知道出了醉梦楼得到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难怪一向不肯放人离开醉梦楼的施锦鹏会答应吕玉云将人带走，“吕玉云就是个畜生！这样的人都能活着，为何我们就不得不听天由命的死去？我们怜惜他人的生命，谁又来怜惜我们的？”
“你能想通就最好。”愚蛊说着看了眼依旧迟疑的倾竹，他对倾玫道，“我只会教你们其中一人，此事别让第四个人知道。”
***
——夜晚——
第一次做苦力的朱常洛很早就累得睡了，愚蛊待他熟睡后爬起来，从窗子翻了出去。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使用轻功，他此刻无比羡慕不会自带特效的叶孤城等人，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最后下落时想要吹笛子的欲望，悄声来到了洗衣院的屋顶。
里面静悄悄的一片，地上还堆着没洗完的衣服和木盆。他小心的绕开障碍物，进入到供这些人休息的屋子里，里面是大通铺，男左女右的混住，即便所有人都是和衣而睡，可在一般人看来也是极为荒唐的事情。
愚蛊停下动作，闭上眼睛听着他们的呼吸声，果然有两道非常有力的呼吸与其他人不同，他顺着声音很轻易就找到他们。
“！”
“！”
被愚蛊弄醒的两个人都没有尖叫，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们惊恐的看着愚蛊。
“问你们一点事，你们也不想别人知道和这些人不一样吧。”愚蛊率先说道。
“...”那一男一女相互对视一眼，即便在这个黑漆漆的环境里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想问什么？”年老的男子开口问道。他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生涩沙哑。
“问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愚蛊说道，“我想知道这些人和你们都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关于神仙药和仙丹以及醉梦楼你们知道多少。”
“你问这个做什么？”爬下床走过来的老妇人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若不是她样貌过于年老，怕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
“我以为是我再问你们的问题。”愚蛊笑了笑没回答。
“我们若是大叫你也跑不掉。”妇人又道。
“你们大叫除了暴露自己外，对我没用影响，我想要离开这里易如反掌。”
“...既然你想知道，也无妨。”妇人觉得愚蛊说的话是真的，她叹了口气，握住男子有些发抖的手，看着愚蛊说道，“只希望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将我们的事情说出来，放我们一条活路。”
“这是自然。”见妇人如此淡定，愚蛊歪头看着他们，好奇道，“你好像早知道我要来。”
“白日被你摸脉时就已有所准备，我们的脉相和这些活死人自是不一样的。”妇人的视线落到了老人旁边躺着的人身上，轻声道，“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剑与剑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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