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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1941年,江南小城。我是个医生,在那个年代能供孩子学医的家庭,大抵都是有些背景的。有背景的家庭就免不了有家族观,而我又是最讨厌放弃自我的人,于是独自一人来到这座,若不是被日本人占领,也该是山清水秀的江南小城。下火车那天,我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在小城走着。这种青石板铺的路,能散发出独特的江南味,两旁绿柳成荫。我被这美景吸引,沿着城中河道一直走着,若不是后来被一女子忽然拉到墙角,我想我的世界可能还停留在自我陶醉中。
      那女子几乎是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墙角,让我背对着路。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正要回头去看,那女子把嘴巴贴了上来,于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她什么时候离开,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
      后来我在小城唯一的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大夫,他们对我这样留洋回来的特别关照,安排了独门独院。院子不大,却够我闲暇时重些花花草草。里面是个二层小楼,一个人住,略显清寂了些。下雨的时候,我会坐在二楼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兰花,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那日的情景。我猜想,也许是那日我的着装过于中性,可是。。。每想及此,就看到街上日本兵扛着枪,五人一组,整齐走过,顿时再无兴趣。
      总之,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也交了几个朋友。我不喜欢外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于是这些朋友成了我和外界联系的渠道。
      那日,快下班时,临街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一阵枪声。几个当班医生都靠到窗台,去看个究竟。我对这些事从来不喜欢凑热闹,脱了白大褂,仔细挂到门后的架子上准备回家。走到门口,却被从楼下跑上来的内科大夫张从文挡住了去路。他惊讶的看着我说:“唐医生,都这时候了,你还上街上去吗?外面满街的日本兵,在挨家挨户搜反日分子,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这个张从文,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典型的江南小男人。医术一般,钻营技术一流。全院上下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也总能立刻知晓。
      我不太喜欢工于心计的人,所以很懒得多说,只是笑了笑,侧身挤出门。大街上也真如他所说,来去的人基本都在奔跑,拿着步枪的日本兵在街上乱窜。远处又响起一两声枪声,一个持刀的日本军官挥着手,带着附近的日本兵向那边跑去。
      我灵巧的闪避着不断奔跑着的人群,向家里走去。伸手推门时,隐隐感觉不对,门是虚掩的。
      ”难道是日本人来搜查过?”我暗暗的问,进门后没有急于上楼,只是站在院里向屋内张望。通向屋内的路没有铺石板,两旁长着油油的青草,而那条所谓的路,也是因为我经年累月的踩出来的。很明显,除了我的脚印,还有一双略小的鞋印,却不是军靴的花纹。
      “咳!”我皱着眉,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就听见楼上有轻微的“嘎达”声。很清楚,那是拉动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在院子里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门。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人不似往日多。我随意的走到小城最繁华的街上,看到一家西餐厅。大门上跳出一截,上面驾着用霓虹灯装饰的“卡农西餐厅”。“卡农?”心里不经为老板创意窃笑了一下。也有好久没有吃过牛排了,想到这,我走进了餐厅。里面空荡荡的,整个餐厅除了我一个客人,就吧台和门口两个服务生。挑了个靠窗位置刚坐下,服务生端着菜单热情的过来:“请问小姐需要点什么?”
      我接过菜单,一边看一边问:“怎么没其它客人。”
      “哦”服务生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刚刚日本人在街上抓人嘛,平常这时候也是很热闹的。”
      ”嗯。”我把菜单还给他:“来份你们这套餐吧。
      “好的。”服务生哈了哈腰,走开了。我看着窗外,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从街上看到了我,兴高采烈的对我挥挥手,一边向餐厅跑来。
      “子文!真的是你啊。”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一身白色连衣裙,飘着绸带的大宽帽子,在这个小城算走在潮流里了。来人是小城警察局局长的千金,名叫宋婷婷。也出去喝过几年洋墨水,回来后在小城女高教声乐。有一次,班里几个比较调皮的男生上课打架,断了肋骨,送来医院。她跑前跑后的帮那几个学生抓药,付钱,一直折腾到后半夜。那天也正好我值班,看她一身单衣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于心不忍,就拿了件白大褂给她盖上,这样就认识了。
      我对她笑道:“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她一指斜对面的一家成衣店:“孥,这不是前几天在那里定做了衣服,今天来取。”说着拍拍身边一个大纸袋。
      “刚刚日本人在街上抓人,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我看了看她的袋子,估计有三四件衣服的样子。
      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娇斥道:“我爸是警察局长,他们不敢的。”
      看着她那样子,我无奈的摇摇头:“想吃什么,我请客。”
      “哟!今天怎么了这么好?”她戏虐的说道
      “怎么非要怎么了才能请你吃饭吗?”今天反正有时间,我耐心的开起玩笑
      她转了转眼珠子:“好!那我要吃菲力牛排,还要罗宋汤。”
      看她连菜单都不要,就熟练的说出餐厅特色菜,不禁问:“怎么这里你经常来?”
      “也不算经常啦。”她摊开餐巾搭放好:“每次来拿衣服,就会过来吃,这里算这条街最正宗的西餐了。”
      这餐饭,从天亮吃到天黑。我抬手看了看表,快八点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走在路上,她忽然扭头问我:“子文,你也是个女孩子,为什么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不怕?”
      “哪有不怕的人,可是也要有人送啊!”我心里嘀咕着,嘴上却笑着说:“因为你是千金小姐,所以才怕人惦记。”
      她看了看我,奴了奴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看你啊也该是个大家闺秀。子文,你这个人挺神秘的,像那种。。。”她歪起头,努力的想着
      “像什么?我笑道,这个可爱单纯的姑娘,却也挺聪慧的。
      “嗯。。。”她咬咬嘴唇,忽然想到什么,叫起来:“对!就是像有故事的人。”
      “呵呵呵。。。”我干笑着,打哈哈道:“如果我这故事就这么被你看出来,那还叫神秘吗?
      显然她没能绕过这个逻辑上的张冠李戴,到宋公馆门口,陈嫂早站在门口等着了:“啊呀,小姐啊,都这么晚了上哪去了,快进屋吧,你爸都差点派人找你去了。”
      “他就喜欢大惊小怪。”宋婷婷不满的小声嘟囔着:“陈嫂,这是唐医生。”
      “哦,唐医生啊。”陈嫂上下打量着我,明显心怀戒备。也对,之前没有来过宋公馆,怪不得她。
      “陈嫂,婷婷我安全送到家了,就先回去了。”终究不喜欢这种眼神,也想回家休息了。
      婷婷拉住我,对陈嫂说:“让老张开车送唐医生。”
      “这。。。”陈嫂面有难色:“是不是要问问老爷?”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吗?”婷婷跺跺脚。
      我本无意麻烦别人,更不愿看到别人为我起争执,笑着说:“婷婷,你先进去吧,你爸等你呢,我自己回去没事的。”
      说完对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子文,子文。。。”身后婷婷还在叫,我却假装没听见。与其纠结在此,不如自己慢慢走回去轻松。
      站在家门口,门还是我离开时的那样,看来没人出去过。
      “怎么还没走?”我嘀咕着,推门进院子。“吱嘎”的木门声,楼上的灯光转瞬即逝。“唉。。。”摇摇头,走进大厅。好在楼下还有一个房间,本来是客房。我也没什么客人,就堆了杂物,想不到这时能派上用场。
      粗略的收拾了下床铺,就将就一晚,不必太仔细。和衣躺下,头顶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侧了个身,面对着门。睁眼看了会,楼上的声音停了。
      早上提早了半小时去上班,换了张床睡不好。下班时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一晚过去,也该走了,一想到可以睡回自己熟悉的床,就脚下生风。
      可是事与愿违,早上留在门上的记号没有动,还是没走。我心里有些不快了,鸠占鹊巢也要有自知之明啊,怎的还赖着不走了。我站在楼下,看着楼上半开的窗户,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也在看着我。想了想,算了,何必去招惹。
      一个星期过去,楼上的人好像喜欢上这个宅子,一步都不曾出门。柜子里的零食也基本消失了,早上出门前打的开水,晚上回来总是要再打一遍。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第八天,我决定一定要上去说明白,这是我的家。
      “登登”的踩着木质楼梯,楼上的人有受惊感觉,木地板“嘎嘎”的响了一阵。站在二楼入口,桌上放着没有吃完的零食,空间不是很大,陈设也去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唯一可以藏人的就是床底下。大步走到床边,掀起床单,但是并没有出现预想的情景,下面没有人。这可就奇怪了,不可能听错,这些零食也不可能自己长脚跑上楼,难道已经走了?
      暗自庆幸,不用直接面对了。院子里传来“彭”的一声闷响。从窗子向下看,一个人躺在院中,一动不动。我看了看窗外的架子,果然有攀爬的痕迹,这样太没用了吧。
      轻轻踢了那人一脚,没有反应。蹲下身按在劲动脉处,跳动很微弱。把那人推平,白皙的皮肤泄露了这是个女人。在她身上搜索了一阵,腰间摸出一把德制手枪。拿过来,放在口袋里,万一那人醒过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威胁。摸到肚子的时候,感觉手上黏糊糊的。翻过手掌,满手的血渍。撩开外衣,里面层层叠叠的压着毛巾,枕巾,怪不得,原来是受伤了走不了。
      抬到医院是不太可能了,到时候不要说她被抓,连我都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还是把她背到二楼的床上。毕业时导师送了我一把手术刀,一直当纪念品保存着,现在倒是能实现它原有价值了,储藏室里的急救包也派上用场。
      剪开她的内衣,里面赫然可见肚子处血肉模糊的洞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这人也真了不起,就这样失血,还能坚持八天,有种敬佩感升起。用手指探了探,子弹位置挺深,直接取不太可能。用酒精给手术刀消毒,又用棉花蘸了点,把已经坏死的组织擦去一些。那人腹部紧绷起来,人也不自觉的扭动。
      我知道,这是痛醒了。于是一边用酒精消毒手,一边说:“忍着点,给你取子弹。”
      她没说话,两只手抓着床单,身体配合的不动。第一刀下去,她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割开了外层的组织,用镊子用力把子弹夹出来,血像爆裂水管的水一样飚出来。她的皮肤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用线缝好破损的大血管,和表面皮肤,我的床单已经在她的撕扯下破了。最后用纱布倒上酒精,闷在伤口上。
      “啊!”她发出了一声低吼,昏了过去。
      就这样,连续昏迷了三天。因为之前一直用不干净的布捂着伤口,手术后没多久就发烧了,额头像扔在火里烤过的铁一样烫手,还一个劲蹬被子。没办法,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趁人不注意,顺了点药回来。好在抗生素效果不错,烧慢慢褪下去。看她情况稳定,自己也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就到街拐角的馄饨店,点了碗三鲜馄饨。
      正吃着,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张从文正站在身后,笑的奇奇怪怪:“唐医生,不是说身体不好吗,怎么上这里来吃馄饨了?
      “哦,一连几天吃清汤寡水,今天感觉舒服点就出来了。”
      他不请自来的坐下,从筷子桶里拿了双筷子:“唐医生喜欢吃的馄饨,一定不一般,我也来一碗。”
      不想和他纠缠,便站起身来,把两碗馄饨钱放在桌上:“我吃好了,张医生自便吧,哦,对了,你这碗,我请了。”
      张从文的脸白了一阵,我也懒得管他,扭头回家。\'
      回二楼时,她已经醒了,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床外。我赶紧把她扶起来,问:“怎么了?”
      “水。。。水。。。”她指了指桌上的水壶。
      “哦,你躺好,我来拿。”我把她放回床上,又从水壶里倒了点在杯子里:“来!”把她扶起一个角度,让她喝水方便点。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喝到一半就呛到了。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没留神还笑出声来。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躺了回去。
      这个女人的体质真是让人称奇,伤成这样,第四天就能下地活动了,而且死活不肯再让我照顾。既然这么坚决,我也乐得自在。便到菜市场看看有什么新鲜时令蔬菜,这也算我的一个爱好,新鲜上季蔬菜总是最先买来吃。想想家里多一个人,菜也多买一点。烧好,她却不肯下来吃,这别扭劲。心想,我都没嫌弃你占了我的床,占了我的时间,既然不肯吃,拉倒。把剩下的放进厨房,准备早上配稀饭。
      第五天早上,我烧好稀饭,去橱柜拿菜,发现菜全不见了。碗柜里倒是齐整整的码着一叠洗干净的盘子。我窃笑起来,还说不吃的。
      第七天,我上楼给她换纱布,换好起身要走,她第一次主动叫住我:“哎!那个谁。”
      我转过身,不知道她想干嘛。
      “谢谢你。”她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好像说谢谢是件多么艰难的事一样。
      习惯她冷漠的态度,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用客气。”说完扭头向楼梯走去。”
      “哎!那个谁。”她又叫住我。
      这肯定有什么事了,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额。。。。”她低下头,很为难的样子
      “有事就说吧。”
      “好吧”她抬头认真的看着我说:“能不能不要每天只吃素,我。。。。我不太习惯。”
      啥!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她一百次,这个吃我用我住我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就这样谢我,还嫌弃我吃素!就不买肉!
      “吃素对你的身体好,失血这么多,不适合吃太油腻。”我胡诌道,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话虽这么说,买菜时路过烤鸡店,还是鬼使神差的买了整只烤鸡回来。
      第八天,休假结束。早上出门前我给她留了饭菜,中午可以吃。刚到医院,就看到宋婷婷诊室外面的凳子上,一看到我立刻站起来,神情焦急的问:“子文,你还好吧。”
      “我?我怎么不好了?”看着她那样,一时没回过神。
      她跺跺脚,一指我身后说:“昨天我来找你,他说你生病请假,问他你家在哪,又说你不喜欢别人打扰。”
      我扭头一看,怎么还是张从文,哪哪都有他,真是阴魂不散。我没好气的说:“张医生,你们内科最近挺空的吧?!”
      “哪里哪里。。。”他倒是不笨,尴尬的笑了笑,去了楼下的诊室。
      我看着他走远,才回过身对宋婷婷说:“没事,一点伤风,已经好了。”
      她从凳子上拿起一个礼盒递过来:“这个拿去补补身子。”
      “这。。。我不能要。”我推过礼盒,不肯接。
      “你一定要收下!”她半带威胁的说
      “我真不能要,而且我也不吃这些东西。”我笑道
      她撇撇嘴巴,把礼盒放回凳子上,双手撒娇的拉着我的手直晃:“那你陪我吃晚饭总可以了吧,上次你请我吃牛排,这次我请你吃法国菜,这叫礼尚往来。”
      看她那副样子,若不答应,今天一天都会这么缠着:“好吧,那下班在哪碰头?”
      “不用!”她高兴的摇摇头:“我来接你就是。”
      ”好,下班我在医院门口等你。”我指指被她抓着的手:“那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大小姐?病人都要排队了。”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伸头看看在诊室门口等候的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哦。”欢快的下楼去了,连礼盒也没有拿。
      “唉。。。”我摇摇头:“这丫头,真是。。。”
      她带我去的是在城中河道边开的一家法式餐厅,老板是个法国人。据说老板是来这里旅游的,却爱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最后定居于此,娶了个中国妻子,开了这家法式餐厅。餐厅靠着河道的一排全是落地大窗,坐在这里一边吃法式菜肴,一边看那穿着蓝色扎染衣服的搖橹女子,真是别具一格。
      “挺浪漫的对不对?”宋婷婷的眼睛闪着羡慕。
      我点点头:“嗯。”
      “子文,你说我们也在这里开家餐馆好不好?”她忽然认真的问道。
      看着她一脸严肃,我“噗”的一声笑起来:“那估计食客都跑光了。”
      “哼!”她白了我一眼,不高兴的扭过头:“怎么就全跑光了?要我说肯定生意兴隆。”
      看她面有不悦,就老老实实分析起来:“你看啊,这餐馆要有特色才有人吃啊,你一个大小姐,我一个医生,只会吃,不会做,哪来特色。再说别看这么一个餐馆,要花很多心血,要雇人,要打理。。。”
      “好了好了!”她一挥手打断我的话,嘟起嘴嘀咕道:“这么老古董,就和我爸一样,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试都没试,就泼人凉水。”
      说话样子颇像赌气的孩子,惹的我“哈哈”笑起来
      “哼!人家这么不高兴,你还笑!”她站起来,隔着桌子对着我的手臂就是一拳。
      “啊呀!大小姐,疼的啦。”我假装嘶牙咧嘴的样子,逗的她“扑哧”笑起来
      “疼吗?”她看着我,温柔的问
      我扭动着胳膊:“骗你的,其实不疼。”
      “好啊!你骗我!”她娇嗔的斜了我一眼。
      正戏闹着,老张走到桌边,面无表情的对宋婷婷说:“小姐,老爷有吩咐,让你七点之前务必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她不满的挥挥手,打发老张去门外等。
      我看了看表,六点半了,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样了,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于是劝宋婷婷:“还是听你爸的话,回去吧,下次我请你,再一起吃饭。”
      她嘟嘟嘴:“好吧,那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我点点头。
      她磨磨蹭蹭站起来,和老张上了车。我看他们开远了,对服务生一挥手:“按刚刚我们吃的再来一份,打包。”

      回到家,刚走到正堂,就看到那女人坐在凳子上也不点灯,差点吓了我一跳。
      没等我开口,她先问道:“你们医院下班都这么晚吗?”
      “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心虚的感觉:“也不是每天,今天临时加了个班。”说完自己也纳闷,有必要撒谎吗?
      “是个女病人?”她坐在黑暗里,口气颇为讽刺。
      “嗯?!”我不明就里:“什么女病人?”说着把大堂里的蜡烛点上。
      “哼!”她嗖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上楼去,还抛下一句话:“一股子庸脂俗粉味!”
      我把手上的袋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莫名其妙!”却下意识抓起衣襟闻了闻,确实有股香水味。
      “做贼心虚!”哪知道她并没有真的上楼,站在楼梯中间,把我闻衣服的动作看的真真切切。
      “什么做贼。。。心虚!”我说话竟然结巴起来。她嘲讽的看了我一眼,以胜利者的姿态上楼去了。我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结巴个什么劲呐,我和谁吃饭她管得着嘛,太奇怪了也!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提着袋子蹭蹭上楼。却看到她侧身背对楼梯躺着,刚刚上楼要理论的劲顿时泻的全无。轻轻放下袋子,蹑手蹑脚的要下楼。
      “把桌上的袋子也带走!”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语气很生硬。
      凭什么要听她的,这是我家,我爱放哪就放哪。不想理她,又蹭蹭的下楼,关门,睡觉。
      早上起来上班前,原来都要上楼嘱咐她几句,一想到昨晚她那嚣张的劲头,直接关门上班。晚上回家,看到厨房的水壶没有少水,就有点后悔了。这女人莫不是为了昨天的事,不吃不喝吧?
      轻手轻脚的爬上楼,看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桌上东西也没动。
      “咳咳。”我故意咳嗽了一下,她也没有反应。我有点气恼了,这都什么烂脾气啊:“喂!”我没好气的喊道。她还是不动。我就上前去摇她,就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起了一层皮。
      “唉。。。”我叹了口气,这也太倔了吧,有什么人能活活把自己渴昏啊。
      还好脱水不严重,用勺子喂了几口也就醒了。一醒她就又开始使脾气,不肯喝水,不肯靠在我身上。也懒得废话,我把她两只手钳在身后,一边继续喂水,喝完水再喂吃的。开始她边喂边吐,你吐我就继续喂,后来她也折腾累了,乖乖的吃着喂下去的东西。
      “早这样多好。”我面有得意的说
      她扭头送我一个白眼,自己抓其袋子里的东西吃。
      “好吃吧,昨个特意给你打包的,那家法式餐厅可正宗了。”我绘声绘色的说起昨天那家餐厅。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冷笑道:“看吧,加班加到餐厅去了,怪不得心虚。”
      ”我那是。。。”打了自己嘴巴三下,怎么就说漏了。又一想,干嘛解释。
      第十五天,她除了脸色偏白外,行动基本和常人无异了。早上出门时她问我:“晚上值班吗?”
      我摇摇头:“还没呢,要后天。”
      “那早点回来。。。”她低头顿了顿:“早点回来吃饭。
      “嗯,好的。”也没多想就上班去了。
      下班,一进巷子就碰到隔壁阿婆,她一脸笑呵呵对我说:“唐医生呐,你家表姐好会做菜啊,闻的我们路过都流口水了。”
      “表姐?”我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肯定是那女人自称是我表姐,一边咧嘴笑着对阿婆说:“那有空来我家吃饭,表姐喜欢热闹。”
      阿婆连声回答:“一定一定。”
      站在家门口,确实闻到阵阵异香
      “好香啊!”我由衷的赞叹道,一边推门进屋。
      “回来了啊。”她站在大堂前,身后桌子上放着四五个盘子。
      “你出去买菜了?”我一边洗手,一边问
      她把擦手毛巾递过来:“是啊。”
      我接过来,擦着手:“那多危险,被人看到不好。”
      “没事,我自己有分寸。”她把擦好手的毛巾拿过去挂好,又递上擦脸的。
      我接过来笑道:“今天我的待遇很高啊。”
      她翻了个白眼,把毛巾扯了回去:“好吃饭了,这么多话。”
      碗筷早已整齐的放在桌上,我兴奋的搓着手:“这么多菜,先尝哪个呢?”
      “白痴。”她一边骂,一边夹了一大块鱼肉在我碗里。
      我尝了一口,又嫩又鲜又不腥,连声称赞:“好吃好吃。”
      “那是!”她又夹了一筷子鸡肉,放我碗里说:“我看你也只会烧蔬菜,再吃下去人都变绿色了。”
      “哟!”我故意装作一副惊讶状,张大嘴巴说:“想不到你也很幽默的嘛。”
      她低头用手捂着嘴巴笑起来。之前也没太在意她的样貌,这一笑,面颊上多出一个酒窝,不仅可爱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我直勾勾的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扭过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她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让你吃饭,怎么这么多问题。好吃的也堵不上你那张嘴。”
      我摇摇头:“肯定见过。”
      “哪里?”她低着头,脸颊上红晕清晰可见。
      “天上见过。”我用筷子指指天空:“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
      她撇了撇嘴巴,不无失落的说:“唉。。。你耍起嘴皮子来,和平日里真是判若两人呐。
      “这有什么。”我不以为意:“你不是一样,就你那凶悍劲谁都猜不到能烧这么好吃的菜。
      第二十日,从那日起,家里的事都她张罗着,紧紧有条。我一连上了几个夜班,早上回家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刚躺下,她忽然凑上来,把我吓的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没吓到你吧。”她笑道:“你反应挺快的。”
      我没好气的躺下:“什么事快说,累的很,想睡觉。”
      她犹豫了下,侧身在我身边躺下。这举动,让我身上所有肌肉都紧张起来:“你要干嘛?”
      “这么紧张做什么?”她温柔的笑道:“我能做什么,又不能吃了你。”
      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我再紧张兮兮,反到变成我有问题,所以只能由着她靠着我。
      第二十一日,起来时,早饭已经做好放在锅里保着温。楼上没看到她人,楼下也没见着,猜想可能出去买菜了。可是到晚上也没见她回来,觉得情况不对。再上楼时,发现枕头下掖着一张字条:谢谢救命之恩,他日若能再遇,定尽心报答。
      人就这样走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不打招呼一样,我拿着纸条在房中站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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