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代表谁的心》林绮童

1、第 1 章

　　弯弯月亮在天上，看我们爱的痴狂，什么誓言都不要讲，我的吻在你肩膀。

　　月亮代表谁的心
　　文/林绮童

　　1、
　　寒月第一百零一次对我说，细细你知道我爱JAM他爱得有多深吗？
　　我在心里深叹一口气，点头复摇头，并且用力扯动脸部神经，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深像具安慰效果。
　　我拍拍着她的肩说算了吧，寒月你要知道，吃不到的葡萄都是甜的，所以你又何必在一棵葡萄藤上吊死？说不定哪天你真把这葡萄吃到嘴里了，你才发现是酸的苦的。再说了，这棵葡萄藤不管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发育不完整，一看就是先天失调后天失养。你偏缠着闹着，我是真就不知道了，到底他有什么好？
　　寒月作林妹妹状对我说，你不知道他多么地有爱心……
　　我赶紧挥挥手说你打住打住，就他那种也叫爱心？每天一包□□，上面小楷正书，您买购买一包□□就为希望工程献了一份心？？寒月板起脸来：不管怎样，反正我就是爱他。
　　我抚额叹息：行行，你就是爱他你就是爱他，他是你的心他是你的肝他是你生命四分之三。可是寒月，他真的爱你吗？这么久以来，你为他茶不思饭不想，可他有没有为你思绪体谅过一丁点，哪怕只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让你带着来见见你的好友我？
　　寒月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细细你不明白的。你是那么幸运，子峻对你一心一意，老天爷对你真好。我抚着寒月垂顺的长发叹口气，老天爷对你也并不差呀，只是爱你的人不要，不爱你的你偏要爱。

　　2、
　　事实上我真的不太会劝慰谁的，因为我一向都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与能力。
　　寒月垂下头，其实我都知道，只是不甘心罢了。我再叹一口气，作投降状，寒月呀寒月，那么你到底是想听些什么？你统统告诉我，我捡你爱听的说。寒月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细细，我只是难过。
　　我拍拍细细的小脸说，我知道。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寒月的伤口总有一天会自行愈合。虽然现在痛苦又难过，但总会有‘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

　　3、
　　买单的时候接到子峻的电话。他说细细，下午程东来他们的订婚宴，你回家换好衣服，下了班我去接你，你和我一起参加。我在电话这头点头说好，知道，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看见寒月望向我的眼神写满了了然，她说细细，老天爷对你比对我好，从我介绍子峻认识你开始，他便那么爱你。
　　我不作声色换掉脸上初听这句话时的心中抑不住的微笑，拉起寒月的手嘻笑着作热络状连声说是没错，老天爷待我最好之处便是寻到你。想来咱们必是从火星登陆地球的好姐妹，失散多年后再度团聚，真是可喜可贺。
　　寒月闻言后重展笑颜，打掉我勾搭在她肩上的手说，细细你总是这样，到底你是真的太过没心没肺还是太聪明到大智若愚？
　　我笑说寒月你问了个好问题，对我来说其难度仅次于生存或是死亡。

　　4、
　　买单出来和寒月两人站在行人渐少的街头，来往计程车甚多却不见有空车，寒风中两个女子只有傻不拉叽地不停呵着气暖手。
　　冷不丁寒月忽然地掉头问我，细细，你现在幸福吗？
　　我微笑，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寒月大噤失笑，天呀，你最近改走词人路线了么？
　　正要回话，抬头看到迎面一辆亮着空车表灯的计程车，我伸手招停，回头对寒月笑着说，上车吧，怨妇小姐。
　　临上车寒月对我说，细细，你也老大不小了，即使子峻只爱你一个，但这世上打子峻主意的女子可不止一个，你干脆快点嫁给他，让其他女子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普渡众生修得正果了。
　　沉默是金，我翻翻白眼，并不打算作答，只拉起寒月的手细声轻问，如果你下午有空便和我一起去吧？寒月放开我的手拉开车门，对我说细细，你知道我的，我最不愿意当你们的千瓦灯泡。
　　我想了想，到底是没忍住，拉住车门说，寒月，是程东来的订婚宴。寒月愣了愣，最终还是笑了笑对我说，那又怎么样？
　　我替她合上车门，望着计程车一溜烟绝尘而去，扶额轻叹。
　　是呀，那又怎么样？

　　5、
　　三两下把寒月推塞进车关门招手说再见，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望着载着大呼小叫的寒月一缕青烟绝尘远去的计程车，我扯动嘴角没心没肺的安慰自己，寒月大概是因为感情不顺变得有些知觉失调了。
　　有研究过心理学的人说，女人永远少了最需要的那一件衣服，我想他说得对。拉开衣柜，满衣柜的衣服，我挑了一件又放一件，终于挑出一件素白色连衣裙，想了想却还是又放了回去。到底是人家的订婚宴时，穿得一身白色，倒显得自己不懂事。
　　下得楼来，看到子峻靠在车前冲我抱手微笑，我亦微笑相迎。子峻看到我一身蓝色Elle连口赞美，他说细细你穿裙子真好看，就像大学校园里的女孩子一样。我说哦，这么说来你往我身边一站完全就是一幅国画名叫《老牛吃嫩草》。子峻笑说，胡说，我们俩肩往那儿一站，任谁都知道我们是情侣，瞧咱不是情侣装么，统一色调。
　　关上车门的时候，子峻忽然正了正脸色，低首对我说，细细，你今天又见了寒月是吗？我抬头看他，半开玩笑道，怎么？难道现在我说女人你也会吃醋？
　　子峻转开脸避开我的视线，脸上写着难得的严肃，他说阮细细你知道的，从大学开始我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大大咧咧没个正经样，上次喝多了两杯居然当着你的面调戏我。
　　其实寒月只不过是闹闹罢了，这样的话我到底没有说出口，只低眉顺眼地说了声哦。
　　接下来，一路无话。
　　6、
　　港汇花园小区前的草坪上，男女主角面上带笑表演着什么珠连壁合的一对郎才女貌。子峻偕我走上前握住他们的手朗笑祝贺，恭喜恭喜，从此世间多一对痴男怨女杨过小龙女走进爱情坟墓婚姻殿堂，真想为你们在此一鞠躬二鞠躬默哀三分钟。月妮握拳击上子峻左肩笑啐之。
　　我走上去轻握程东来的手说祝贺祝贺，程东来笑歪的嘴角根本就笑合不上的说，细细，你何时也给人家子峻一个名份？好坏人家刘子峻同志也给你做了半年多的地下情夫。
　　我扭头看见子峻在旁作一脸地坏笑状，于是点头连声说得得得，我这棵矮灌木哪里敢拦了人家走向森林的脚步。子峻作一脸辩解状说哪里哪里，我不知多么清白无瑕守身如玉，终身失志不二娶就等着将细细八抬大轿迎进门。
　　我拍拍他搭在我腰上的手笑说行了行了，演够了就走人，今天这儿可不是你唱主角。感觉腰上的手僵了僵，于是重又笑了笑挽着子峻对男女主角道了个小别。
　　拉着子峻离开前，视线与程东来相触，眼神中各有内容，脸上却依然各自保持礼貌地微笑。
　　来宾中一大半都是认识的，间中还有不少曾是大学同学。端杯把酒一一应付，差点大噤失笑出来，咱们这些人，倒当真是宾至如归到彻底是把这场婚宴当成大学同窗会了。
　　突然不知是谁发问，程东来结婚了，那寒月呢？我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问话的人也知这时刻发声终是不妥，一时平静后，声响又起，只是话题己移。
　　回身想要找回子峻作伴离去，遍问周围的人，终于在长椅上看到子峻的身影，视线向下一移便看到他的身旁已经斜放着留有残酒的二三个酒杯。
　　子峻看到我伸手招来我坐于身侧，一脸醉笑地问我，细细，我们结婚吧。
　　7、
　　今天婚宴的男主角程东来，前日凌晨电话我，约在兰花小馆，昨日，晚九点。
　　程东来几乎是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他说细细你知道当年我和寒月为什么分手吗？
　　我啜着长岛冰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东来，你明天都要当新郎了，还追问这些猴年马月的旧事干什么？
　　他说细细，作为朋友我必须将我知道的告诉你。我挥挥手说打住，我说东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小月和小阮，这两个女生从中学到大学一直是好朋友。有一年夏天，小月遇上抢劫，幸好有个英俊小伙从天而降，不但以英雄救美之势救下了她，更和她两个人合力将抢匪送往警局。刚做完了笔录的两个人在警局里遇见了因为接到了小月的电话而担心赶来的小阮，三个人因此而结识。只是当时没有人发现，小月将那个英雄的名字悄悄地记在心里。只是后来，小月和那位小伙没了下文，反而是小阮和他打得火热。
　　再后来小伙将自己的好友介绍给了小月当男友，只是不知怎地，不过半年光景便分了手。想来，大概是因为小月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小伙的原因吧。于是被小月抛弃掉的男友怎么想怎么想不通，即使自己已经将要结婚，仍不甘心于当初小月的背叛，于是约了小阮出来……
　　我看着程东来说，抱歉，我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程东来，接下来的故事该由你来讲了吧，约出小阮后，你想对她说什么呢？
　　程东来从纸盒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额头的汗珠，他说阮细细你太可怕了，你怎么这么冷静？你其实一直知道寒月爱着丁子峻，对吧？
　　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是，那又如何？你想说什么？要我为了寒月爱恋子峻这个事实黯然神伤，自动退出成全好友的幸福？假若子峻是寒月的幸福，那么子峻的幸福也是寒月吗？
　　程东来头也不抬，只看到他不停的擦汗的双手。他说，细细，我只是想看到寒月幸福，如果我不能让她幸福，我也希望她可以得到她想的幸福。
　　他说完后抬起头来，一脸正色，表情煞是感人。
　　看着他一副痴心情圣的嘴脸，我突然想笑，控制不住的想笑。
　　我想我真是冷血。

　　8、
　　看到我的笑容，程东来大为讶异，他说细细你的表情？你这表情是在干什么？
　　我继续笑，讥笑。我直直地看向他说，东来，你知道我大学时主修的是临床心理课程么？你知道刚刚你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的脚尖在下面踮得有多直么？程东来，你很聪明，你懂得在电话里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单身赴约，支开子峻的原因是什么？
　　程东来看着我，汗如雨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丁子峻当了那么久的朋友，怎能不知以子峻的个性，若是当真对寒月有感情，又怎可能会是我阮细细的男友？
　　我说东来，你其实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寒月对子峻的感情吧？你以为当我知道了寒月对子峻的感情后会悄然离去，让子峻体会到你当日被寒月抛弃所受到的伤痛吗？
　　程东来目瞪口呆，十分痛心，阮细细，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这样……‘冷漠’两个字端端正正地写在他眼中。
　　我冷笑，不论你以何目的传召我今日来此，肯定没有思考过若我当真不知此事后会有怎样的情绪？若我是软弱女子，谁敢保证不会因为最爱的人与最好的朋友之间的所谓隐情上吊自杀自寻短见？我冷冰冰地看着他说，程东来，你是全天下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自私与冷漠。
　　这世上便真是有这种人的，一付做作嘴脸说着‘我是为了你好’，以示自己多么仁慈善良，从而获得巨大的成就感，全是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私欲，把所有真正的麻烦全数由别人承担，害别人吃力不讨好，而他却愈显自我人格高贵。
　　狗屎。
　　简直害人于无形，卑鄙无耻。
　　我扔下一句‘告辞’起身离去。
　　9、
　　与寒月作了那么久的私密好友，她的心事我如何不知。
　　也曾问过自己，要不要退位割爱，把子峻让给寒月？为什么寒月爱的，偏偏是子峻？
　　像这样的问题把我自己给问住了。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给自己出难题，然后为难自己。这真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
　　和子峻交往之初，我是真的不知道寒月的心情的，只是见多了三人行后往往会沉默上数天的寒月隐隐的，便有了几分了然于心，直到寒月拒绝了程东来后，每次见到东来，不经意间，总可以看到东来看向子峻的目光竟然包含着几分怨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肯定了，我与自己的好友，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可是如何让我放弃子峻？这个男人，会叫我起床，吃我烧焦了的饭仍然赞其美味，会忍受我的坏脾气和神经质，他承认我是成熟理智的女性，承认我做事的方式，赞赏我的个性，从不以为我的经历对我有什么恶劣影响。
　　多么好。我做的事他全部认为理所当然。即使我做错的事情，在他看来全是小事，不动声色便可以提醒我，我愉快地改正。我深谢老天让我得到如此完美的感情。
　　那次去看电影，是部关于第三者的大片。我安静地握着他的手，当看到当那个丈夫当着妻子的面接听情人电话时，我的手微微一紧，子峻侧身过来，我忍不住，在他耳侧轻轻地问，男人总是对送上门的女人来而不拒吗？
　　他呵呵的一笑，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紧紧握住我双手，他附耳低语，世间女子千万，即使过尽千帆，你仍是我惟一的岸。
　　月光下，我看着子峻微醉的脸，对脑海中寒月黯然的背景默默地说声sorry。
　　感情，到底是自私的。
　　我将手伸给子峻说，如果这算是酒后吐真言，那么，我愿意接受。
　　10、
　　举行婚礼那天，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JAM，寒月手挽着他，娇笑如花。
　　原来JAM并非子峻，而是真有其人，我长吐了一口气，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
　　拍照时，寒月贴着我的脸颊细语笑言，细细你知道吗？其实我偷偷地喜欢过子峻好长一段日子啦。我亦笑，我知道。寒月一脸讶异的盯着，我回敬以目光，两人相视而笑。
　　婚礼完后，已经累得浑身快抽筋，我强撑着送JAM下楼，寒月噘着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们。我努嘴，JAM，你可要好好地寒月了，她是那么地喜欢你。JAM笑，她以前经常对我说，她很　　 喜欢阮细细，我以为阮细细是个男人，还颇吃过一阵子干醋。
　　我含笑看他，寒月是个好姑娘，我希望她幸福。
　　JAM眯着眼看着环着我肩的子峻笑笑说，会的，如你们一样幸福。话毕，挽了寒月拱手告辞而去。
　　回过神看到子峻一脸媚笑说娘子，今晚花好月圆我们回了吧？
　　我斜头打量他，笑问，亲爱的你爱我有多深？
　　子峻嬉皮笑脸地环着我的腰怪声异调地哼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作者有话说

　　2004年发表于《花溪》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