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烟晚》谷之蓝

3、萧煜

　　晚烟仿佛呆住了，他手上的温度好像还没有散去，丝丝萦绕在脚背上。听牡丹姐姐说，中原女子都比较保守，通常都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自己的一双脚，是万万不能让男子看去的。而今天，她不仅赤脚在院子中嬉戏被他瞧了去，还狼狈的很，晚烟此时恨不得学鸵鸟将自己埋起来。
　　“小姐。”隐儿偷偷用手扯了扯晚烟的袖子。
　　忽然间回神，晚烟有些结巴的说，“我，我是唐晚烟。”
　　萧煜只是了然的微笑，伸手递过去一块玉佩，晚烟看着那块玉佩，可不正是她前几日交给顾佟的。
　　“物归原主，既然当日我将这块玉佩留给你，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晚烟诧异的睁大眼，这句话的意思……
　　“你……你是……”
　　“对，再下萧煜，长歌门主。当年在圣教中被你所救的小男孩，就是我。”萧煜的声音非常好听，清脆悦耳，咬字非常的清晰。
　　晚烟想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好像岁月就是一眨眼间，他褪去了当年的傲气和锋芒，变得如今这般温润如玉。思绪不禁飘到七年前，她放他走的那个夜晚。

　　“你醒醒。快醒醒。”小晚烟紧张的摇晃着血泊中的男孩，他浑身是血，身上有多处伤口，男孩气若游丝，虽然还憋着一口气，可是神志不清迷迷糊糊。
　　晚烟在用过晚饭后还是向往常一样来找小球，小球是她给他起的名字，他自从来到红衣教后不肯开口说话，也不肯吃饭，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以为他是个哑巴。而晚烟偏偏每天拉着他玩，还给了他一个名字。
　　这日小球没有在竹林中练剑，虽然晚烟觉得他的剑练的很差，到了半夜还是不见小球回来。通常小球不在林中练剑就会去后山挖草药捉毒物给晚烟做实验，晚烟去后山找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他。
　　“牡丹姐姐……”晚烟找不到人，只能跑去求牡丹姐姐帮忙。然而刚踏入院子，就看见祭司继月大人前面走进了牡丹的屋子，还关了门。
　　“怎么样了继月？”
　　“那老家伙狡诈的很，竟然想将人抢过去，我识破了他的奸计，没有将人交出去。”继月大人的声音中透露着杀气。
　　“没想到萧连城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也不肯交出解药。”
　　“那小子恐怕活不久了，我将他关在教坛底部，用银锁穿了他的骨头，看来我们得想其他办法。”
　　晚烟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出声将屋内的两个人引出来。小球有危险！
　　晚烟飞奔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教坛，四周都是继月和牡丹的手下，晚烟明白如果这样闯进去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死小球。
　　“今晚怎么这么多蚊子。”一守卫拍拍大腿，抱怨道。
　　“有了！”晚烟灵机一动，往回跑。她想到前几日小球从山上摘下一种草，那草本没有什么奇怪的，看上去极其普通，可是烧了后，空气中再撒点杜鹃花粉，足以让人沉睡7天之久。
　　晚烟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人，得意的很。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将最外面的两个人靠好，伪装成坐着聊天的样子，然后就向教坛深处走去。
　　这教坛她再熟悉不过，每年的月满之日，她就要来此地最高的塔吸收月之精华。教坛底部是一个巨型的石壁，石壁上串满了铁链，晚烟看见他就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在叫了他无数次都没有反应之后，晚烟拿出随身携带的精致小刀，在手腕处轻轻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将血滴在骨瓷上。这是她第二次使用骨瓷，她知道，只要她用骨瓷，就可以将人医好。
　　骨瓷是一根簪子，银白的簪身，顶端一颗血玉般腥红的泪珠。血融入珠子中，散发出丝丝灵力，晚烟拿起簪子，在他的身体上空画了个符咒。
　　男孩身上的血竟然奇迹般的干了，腿上的链子也消失不见。可是虽然晚烟可以将他救过来，却无法让他恢复如初，男孩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虚弱的很，身体里面受了很重的内伤。
　　晚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扶起小男孩。从暗道里面走了出来。这条暗道是她发现的，没有人知道，教坛已经存在数百年，一代一代，很多秘密早已经被永远埋在地下。这条暗道直通村外，过了前面的山就出了苗疆之地。
　　晚烟给了男孩一颗药丸和一壶水，可以让他支撑着走出这座山。男孩此时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说一句话，唯有强撑着不倒下。前面，翻过这座山，才有生还的可能，他知道晚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于是他接过水，一口吞下药丸，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等等！”身后的晚烟突然喊住他，他停下，晚烟小跑过来，抿着嘴唇，眼神中还有些泪花。
　　“你会回来找我吗？”晚烟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找她吗……他突然恨恨的看着晚烟，他差点，就死了！
　　“我知道……牡丹姐姐和继月哥哥这样对你，你是不会回来的。”晚烟很失望的低下头，可是又一秒，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十分的认真，“但是我可以去中原找你。”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晚烟几乎是抢一般将玉佩夺了过去，然后宝贝的收起来，看着他甜甜的笑了，“你要等我，我叫唐晚烟。你要记住我，唐晚烟。”
　　他愣愣的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远去，好像还回味不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说她要去中原找他，她是红衣教圣女唐晚烟，他是……长歌门小公子萧煜！
　　这一切他都没有当真，只当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时兴起所说罢了。他能走出这座山吗？他能活下去吗？
　　“你要等我，我叫唐晚烟。你要记住我，唐晚烟。”
　　晚烟喃喃的看着萧煜说，这句话让萧煜突然间凝眉。在自己眼前的，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有让这个世界为之疯狂的绝色容颜，她褪去了当年的稚气，可是还是如七年前一般，天真纯良。
　　她竟然真的来了，原以为一句戏言，她却在时隔七年之后做到了。
　　七年前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他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时候，那种心疼紧张的感觉还能回味，晚烟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他收敛了所有的攻击的气息，不再是刺猬一般的戒备旁人，一席白衣穿的是风姿绰约。他竟然是长歌门主，那个需要他保护的男孩已经成为独步江湖的萧煜，成为那个叱咤风云的江湖最大门派的门主。
　　想起一路上听到的长歌门的种种，还有长歌门主萧煜的事迹，仿佛浑然两个世界一般。当年的小男孩被继月哥哥带入教内受尽欺负，有她这个圣女撑腰日子才好过了些，但是年少的时候自己骄横刁蛮，这样一想，晚烟倒有些窘迫不敢面对他了。
　　“姑娘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萧煜笑问。
　　“所谓何事……”晚烟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晚烟捏着玉佩的手冒出汗来。她要怎么说，她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有这个执念一定要找到他，仿佛这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从他走了之后就在她心中想了七年念了七年的一件大事。
　　“我，我也不知道。”晚烟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
　　萧煜见她羞涩的样子，不知怎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见她头发上还有一片树叶，遂伸出手轻轻的替她将树叶捻走。此刻她们靠的如此之近，近到他能听见她心脏砰砰直跳，她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呢。
　　萧煜从公子到如今的长歌门主，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却没有一个人能有她这样美丽，那种美干净透彻，不容玷污，那种美惊心动魄教人移不开眼睛。
　　“明日在水榭厅给圣女设宴，圣女从苗疆之地赶来，本门招待不周，如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顾佟提就好。”
　　“不不不，不用了，那宴会上人太多，我原不喜热闹。”唐晚烟连连摇头。
　　“那姑娘……”
　　“叫我晚烟就好。”晚烟似乎不耐烦听到姑娘长姑娘短，忍不住打断他。“听说明日正是乞巧节。我在苗疆却没有过过这种节日，听娜娜姑娘说，这日姑娘们可以随意出门，与姐妹们游乐玩耍，若遇见心仪的人，可以送他同心结，若那男子接了，便成就一段姻缘。长安十里亭还有灯谜表演，不如你陪我去？
　　“好，明日我再来。”

　　院子里人都散去，晚烟坐在窗前怔怔出神。回想起刚才相遇的情景，还是让人又羞又恼。时隔七年，她们之间完全不一样了，她不是以往那个大大咧咧任性的丫头，他也不是那个浑身带刺的臭小子。她温柔美丽，他儒雅俊秀，晚烟这时候想，可能她来找他本身就没有原因，因为心中一直所想，想了七年，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情感，融入她的呼吸和血脉中的情感。因为她想见他，所以她就来了。
　　隐儿见她痴痴的样子，只道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痴痴癫癫。看来圣女坠入情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