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远倩影渡》烟钰离

1、少年游

　　【1】
　　第一次看见那个奇怪的女人，利威尔记得是在地下街，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那时粮食一度短缺，不过在王都的那群养尊处优的狗屁皇室那边当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
　　可若是在地下街，那就得另当别论了。地下街的女人都不言而喻地在夜晚出去“工作”，而晚上的地下街比起白日更为糜烂和肮脏，昏暗的光芒更是如利器般挑出了人类内心的丑陋不堪。
　　只不过，这众多女人中倒是有一个异类，坚定不移只卖艺不卖身。
　　灰黑色的头发，藏青色的眼眸，却偏偏有着一个东洋人的名字——倩。
　　她叫高野倩。
　　【2】
　　少年时期的利威尔已经是地下街类似与“老大”的存在了。
　　只不过，一个人再厉害，赤手空拳的总干不过那些武器枪械一堆堆的家伙，那些混蛋一定也是吃准了这点才敢下手的。
　　大雨天他略为狼狈地在街道中快速穿梭着，带着满身的血迹。
　　啧，真是脏死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谩骂的声音，他敏捷迅速地翻进一个院子，扑鼻而来的特有香粉味道让他立刻知道了现在的处境。屋内灯光投射在窗帘上，清晰地映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很好，只有一个人。
　　【3】
　　“女人，别乱动。”
　　当冰凉的刀刃贴上女子纤细洁白的脖颈的时候，她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甚至连身子也没有僵硬一下，只缓缓笑道，声音温软柔和并兼风尘女子特有的妩媚，发间纯金流苏微垂：“这位小哥，来这儿作甚？”
　　“……”他没有回答，只皱着眉将手中匕首更加贴紧。
　　“不如说来听听，奴家指不定能帮上什么？”似乎看出了什么猫腻，那女子笑得越发开怀，“小哥不必担忧门外那群杂碎，这件事奴家也会保密的。”
　　“这样，小哥总该满意了吧？”
　　利威尔权衡犹豫了几秒，终是收回了匕首，他本就没有伤害屋中人的打算。
　　灰黑色长发的人儿盈盈转过身来，利威尔这才发现，方才他“劫持”的人不是什么成年的女子，而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面上明媚成熟的妆容将原本未完全长开的容颜遮掩，不用细看也知其长大后的样貌也定是极好的。
　　那双藏青色的眸子如同最深沉的夜空，却依稀有寒星的光芒。
　　【4】
　　“噢，这样啊。”听他简洁说完，对面的少女侧过头看向窗外，颇为得意地狡黠一笑，“小哥，你要知道，从来硬闯这个院子的，没有一个可以回得去呢。”
　　“所以利威尔小哥你应该为没有被毒死而庆幸哦～”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大门口立刻传来了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少女甜腻的语调越发上扬：“你看吧～看来在门边种那些东西还真的不错诶……”
　　而利威尔的注意力却全然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他在瞬间警戒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咦？你问奴家为什么会知道？”少女一愣，随后轻轻笑了起来，却有着落寞的意味，“小哥你的大名在地下街还有谁人不知？”
　　你，就是地下街的王者啊。
　　【5】
　　利威尔终于知道这个叫高野倩的女人为什么饿不死了，单凭着她那一手根本没人见过的针法就能从那群营养过剩的贵族那里狠狠剐到一大块的油水。
　　不过之后高野倩的一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什么的，倒是令他硬生生地多出了一份想要揍女人的冲动。
　　瞥了眼倚在窗户边上拨着三弦懒懒唱着曲儿的少女，他径直走了进去。
　　“喂，女人。”
　　“……利威尔小哥，奴家名为高野倩。”少女只抬眼看了下，极为随意地道，面上笑意不减。
　　他也不恼，只是口气不怎么好：“调查兵团的混蛋又来找我了。”
　　“你答应了？”高野倩拨弄着乐器的手一顿，发髻上插着的簪子轻轻摇晃。
　　“……”他不语，只微微颔首。
　　对面的少女身子一僵，发丝垂落，掩去那双空洞的眼眸，只是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哎呀，奴家可真是佩服得紧，能劝服小哥你的，怕也是个人才……”
　　笑容对于高野倩来说，算什么？
　　不过是最好的面具，遮去所有的情绪。
　　那利威尔，对于高野倩来说，又算什么呢？
　　没人知道，除了当事人自己。
　　一时间竟是无言。
　　【6】
　　半晌，倒是少女先有了动作，高野倩抬手扔了什么过去，依旧笑得风情万种：“祖上传下来的护身符，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了。”
　　“这也算是奴家给小哥你的祝福了。”
　　利威尔十分不屑地嘁了一声，却没有将手中的东西丢还给原主人，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屋内少女含笑拨着三弦，浅斟低唱。

　　不久后利威尔当上了兵长，那个所谓的护身符他也鬼使神差地没有丢弃，自始至终都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他多次回地下街却都没见到那个叫高野倩的少女。
　　同个街道的人说住她前不久便走了，也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原本的院子也是人去楼空，院子是杂草丛生的一派荒芜，连同墙下的奇花异草都已经尽数枯死了。
　　风中似乎还留着女子的歌声：“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脑中闪过几个片段，利威尔猛然忆起了什么。
　　那个女人……
　　【7】
　　下一次壁外调查兵团损失极为严重，利威尔班全灭，他亦受了不轻的伤。
　　朦胧间他似乎听见了熟悉的调子，有谁在低低吟唱，鼻尖有熟悉的香粉味道萦绕，那是风尘的味道。
　　利威尔醒来睁眼便看见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眸。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小哥你说，是也不是？”
　　女子卷着自己的头发，笑得风情万种，眼底一片罕见的深情。
　　你在光中，我也在。
　　那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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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倩姐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