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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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至，干瘦的枝桠挂着的最后一片枯黄树叶也打着旋儿轻轻飘落，砸在水面之上晕开粼粼水纹。
缯娘扶着那棵光秃秃的树，目光飘飘忽忽地跟着那片落叶一道在空中悠远转了许久，瞧着凶恶的九头蛇就泡在她身边的溪水里，九个脑袋滚在岸边……竟有一种蠢萌蠢萌的感觉。
阿瑜与屠苏并肩立于缯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屠苏踏前一步，开口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缯娘稍稍偏头，上挑的眼妆递出一种说不出的美，她浅浅勾了勾红唇，答非所问，“我年幼之时，被父亲买入青楼，沦陷风尘十余载，直到十九岁那一年，蛛涔大人赎了我出来。”
“我追随她两年，可有一日，我无意中发觉，蛛涔大人……竟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修行万年的蜘蛛精，我那时又骇又怕，我以为她会吃了我，可她只是笑着问我，缯娘啊，你愿意留在安陆村帮我办一件事么？”
“我自然愿意，那时我那么害怕，只要不是跟着她，不是要我死，我怎么都愿意。再后来，我在安陆村开了一家布料铺子，慢慢安定下来。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我对蛛涔大人的害怕一日比一日少，我常常回想那段待在她身边的时间……”
缯娘悠悠叹了口气，“蛛涔大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对我却是极好的……是我对不起她。”
阿瑜不太相信蛛涔会这样好心，可她实在好奇，“蛛涔要你为她在安陆村办什么事情？”
缯娘风情万种的瞪她一眼，“我这不正要说么？”
“蛛涔大人嘱咐我的事情便是……监视安陆村的那窝九头蛇，蛛涔大人吩咐我，最多不过五年时间，定会有人来安陆村利用九头蛇作案。雷九奸诈，不易控制，但他的小儿子雷小珏却法力浅薄，善良天真却又对人类好奇得很。”
阿瑜拍着手插嘴道，“是啦是啦我知道啦！这定是那位小雷公子，你们后来成了一对儿？”
缯娘脸颊微红，蹲下身温柔地揉了揉九头蛇的脑袋，“正是，那时阿珏对我极好，好得我恨自己不是妖怪，不能陪他到白首。我们在一起三年后，我告诉了他蛛涔大人说过的事情，阿珏愤然而起，很久以前天墉城一位掌门将九头蛇一族囚与天墉城之下，又下了禁制，若其随意伤人，便永世不得成仙。”
“阿珏听闻此事，急忙回族去通知他的族人……只是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日日担心他，直到安陆村血案发生，我知道，蛛涔大人说的那个人……来了。那人布下幻境控制阿珏杀了许多人，再后来……再后来……”
“阿珏从未做过恶事，只恨被人控制积了这么多杀戮，他虽不能言语，可我知道他的痛苦……”说道此处，缯娘已是眼泪涟涟，她对着百里屠苏盈盈一拜，“缯娘代阿珏谢过百里少侠，一剑结束了……结束了他的噩梦。”
“我恨，我恨那人毁了阿珏百年善修却还不放过他！那幻境被破，可那人却在阿珏心里种下了心魔！四年整整四年，阿珏痛苦不堪，我只能上雪山……为他采药安神，只可惜见效甚微。”
“阿珏的心魔一日厉害过一日，眼看就要回到四年前的状态，偏偏在此时，蛛涔大人也受了极大的伤，只能附身于人的身体温养灵魂，我自愿将身体献给蛛涔大人，只求她能缓一缓阿珏的魔化……只可惜，蛛涔大人受伤太沉也无能为力。”
“我、我再无其他法子……不求同生只求同死，还要谢谢阿瑜姑娘，愿意成全我。”
阿瑜尴尬地摆手，“不不不，我、我什么也没做……”
“不必自谦，我胆小又惜命的很，阿瑜姑娘……你一定不知道，你与我说你和百里少侠的故事，这给了我多大的勇气。那日我与阿珏同归于尽，他原身尽毁，只留下一枚内丹，却不想阿珏就算死也要保全我，用内丹保我的魂魄周全，蛛涔大人念我旧情为我重塑肉身，又给阿珏渡了百年灵力……如今我的身躯不过是一堆陶土，阿珏也失去了全部记忆，宛如初生之时一般。”
阿瑜低低惊呼一声，“原来那时，不是蛛涔……我还一直以为是她，是她杀了你……”
“蛛涔大人只是寄宿在我体内温养灵魂，从未有过在我不愿意时，控制我的身体……”
阿瑜还要再问，却忽然感觉到身侧骤然浓郁的凶煞之气，她惊愕扭头，只见立于她身后的百里屠苏双目通红，周身隐有煞气缭绕，他额角的青筋一凸一凸，用了极大的气力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那人是谁？那个……给给雷小珏下了幻觉的人，是谁？”
屠苏双拳紧握，十指几乎要扣进掌心，原以为杀了雷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却不想，他竟还有帮凶……乌蒙灵谷、肇临之死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屠苏心口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阿瑜见他这幅模样，心疼无比，连忙伸出来手覆于屠苏手背之上，轻轻唤他，“……屠苏。”
百里屠苏垂下眼敛，隔了许久才平复呼吸，慢慢松开拳头反手将阿瑜软绵绵的小爪子握紧掌心，“那样庞大的幻阵，雷炎，没那个本事……那人，是谁？”
“不愧是百里少侠，”缯娘眼尾一挑，露出些刻骨的恨意，“阿珏曾将他失去心智之前的场景托梦于我，那时有两人立于他身前，雷炎将他重伤，而另一人……身着黑色夜行衣，佩戴一副鬼面，将阿珏……拖入了幻境。”
“雷炎唤那人——欧阳长老。”
“不可能！”屠苏斩钉截铁，“少恭不是那样的人！定……定是有什么误会！”
阿瑜瞪大了眼，喃喃附和，“不可能……不可能。”
曾经的梦境却突兀展现在眼前，她还记得那人黄衫青发，抱琴立于树下，而那绝尘背影竟恍惚与欧阳少恭重合。
“不会的，少恭人那么好……他当初在天墉城，他对屠苏那样好，又心地善良，悬壶济世……”阿瑜忽然想到那日欧阳少恭孑然立于月下，那样清冷中似乎带了点病态偏执的模样……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远处的一声巨响猛然唤回屠苏与阿瑜的思绪，两人愕然扭头，秦始皇陵入口之处竟爆出一团巨大的金黄色灵力，欧阳少恭的铮铮琴音伴着清越啸声响彻天地，“百里屠苏，若你还想风晴雪与这雪莲花妖安然无恙，便用蓬莱那月灵花来与我交换罢！”
缯娘凉凉勾了勾红艳丰满的唇，“你瞧，他是不是个好人？”
百里屠苏不再犹豫，眉心朱砂似血，他眼里聚齐黑红煞气，一声悲啸于胸腔之间震荡而出，他拔剑出鞘，足尖连连点地眨眼消失在阿瑜与缯娘眼前。
缯娘带着九头蛇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欧阳少恭面前，等于是逼着他提前动手……明明可以不惊动欧阳少恭，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阿瑜对缯娘才升起的半分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屠苏如今的状态实在糟糕，阿瑜根本不可能放心他一人离开，她无暇再和缯娘啰嗦，匆匆转身跟上百里屠苏。
缯娘望着阿瑜远去的背影，沉默在原地立了好久，直到九头蛇伸出脑袋蹭了蹭她的腰，她才闭了闭眼，“这是蛛涔大人嘱咐我的最后一件事，如此就算还了他们三人的恩情。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人。”
九头蛇睁着九对圆溜溜的大眼睛蠢蠢地看她，缯娘戳戳它嶙峋的硬皮，“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叔兮伯兮，驾予与归！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迷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