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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温暖与祈愿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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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天空中,风推开黑云露出一丝光线,稍后黑云再次聚集在一起遮住了唯一的光。依照森永的判断,此刻半空中散发出柔和光芒的圆盘并不是月亮,而是太阳。他的判断是对的,外界任何发亮的东西透过结界最多只能到月光的程度,因为虽然月光会令宗一头发变长,但对他的身体并不会造成直接伤害。
“森永。”宗一说,“你说你的故乡在赤道附近,那里气温很高?”
森永微笑着,说:“殿下,是呢,全年都是夏季。”
“你在格雷镇能习惯吗?”
“我在这里才停留了一天,能否适应还不好说,不过有你在的地方我都能慢慢习惯,嘿嘿。”
“谁问你这种问题了!”宗一说,“我去洗澡。”他走了几步停下来,想起一个问题,指着墙上的地图上某处,说:“是这座岛吗?”
森永走过去,看了看,说:“是的。”
“你的故乡是温泉之乡,真不错呢。”宗一说。他对地理类知识很感兴趣,通过书籍了解了不少外界的风土人情。
“想去看看吗?”森永说,暗自思忖着带宗一离开的计划。宗一竟然连一个岛国的特征都知道,他应该非常向往走出城堡。
宗一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阁楼。心想,这种任性的问题该怎么回答呢,矶贝把我留在城堡中是为了保护我。
8.2
宗一在浴室沐浴的水声搅得森永安不下心,他打开窗户吹着冷风,希望能够冷静下来,但眼前的一切都印满了宗一的一瞥一笑。他终于说服不了自己,悄然起身来到浴室门外,心道:只是看看他的影子也好。
森永确实没有推浴室的门,只绅士的站在门外等待。他发现浴室门凉得吓人,轻轻敲了两下,问:“殿下,不冷吗?你没事吧?”
半响后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森永心想:糟了,王子也许晕倒了,他那么瘦弱……心中话音落下,没有多想伸手推开了门。
浴室的装潢和整个城堡的风格一致——整洁华丽而没有人味儿。让森永想起了工作日冷清的美术馆——不是为了生活而存在,只是用来展览。宗一背对森永站着,犹如出水的人鱼。听见响动后不敢回头,更不敢转身,急得大骂:“笨蛋!你要做什么!快出去!”
森永见宗一安然无恙,脸上一红,说:“我以为你晕了。”
“出去!”
“你不用热水吗?”森永说,他想到这座城堡冷得吓人,壁炉纯粹是摆设,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更没有朝阳的窗户。城堡中很多角落都有霉菌的痕迹,最底层的厨房和宗一的卧室虽然整洁但屋里满是霉味,地面始终积满了水珠,仿佛漂浮在湖面上一般。格雷镇应该终年都如此阴霾,城堡中没有必要的供暖,甚至连热水都没有吗?
森永不等宗一回答,几步走过去,关掉喷头把宗一揽进怀中,说:“殿下,你嘴唇都冻白了……”
“唔……”宗一僵在森永怀中不敢乱动。心道:对我而言热水或冷水并没有区别,因为自身根本没有温度。你怀中的温热让我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我在书中读到过无数次的“温暖”两个字的真实感受吧。曾问过矶贝什么是温暖,他笑了笑,告诉我,温暖是人类的缺陷,在寒冷的季节人类为了保持温暖不能在冰天雪地里肆意行动;人类也因为希望得到别人的温暖而聚集在一起,却又因为聚集产生矛盾。我和矶贝不是弱小的人类,不需要温暖。但此刻,我体会着来自森永的温暖,该怎么形容呢,像被一股又轻又软并且甜腻的水流包裹着,并一直沁入到心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身体如此柔软。
森永的指尖抚过宗一苍白冰冷的嘴唇,本想就这样深深吻下去,但宗一在他怀中意外的温顺反倒让他没办法吻了。心想,总有一天宗一会主动吻我吧。
宗一的身体始终没有温暖过来,森永并不知道宗一本身没有体温,环住宗一的手臂紧了紧,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多传过去一些。心里想着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宗一快点缓和过来,想来想去就只想到食物。于是,拿过宗一的衣服披在他的肩上,说:“我去给你弄点热牛奶。”说完转身走出浴室,并轻轻关上了浴室门。
8.3
生活在永夜中的人们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行动,醒来就是白天,困了就是晚上。宗一坐在卧室角落的朱红色单人欧式沙发上觉得有点困,他正小口喝着森永端来的热牛奶。不看森永也不说话,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羞涩。
森永先打破了沉默。“王子,你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
“嗯?”宗一说,“你又了解多少?”
“不算多,但可信度非常高。”
“哦。”宗一回答得冷淡,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扭头看摆在桌上的一面圆形小铜镜中的自己,他确定自己演得还算不错——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只是不想深究罢了。
“我想带你离开。”森永说,“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
“我并不讨厌你,你可以留下来,但离开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宗一说。心想,你的到来让我感受到了很多平日在书本上见过却没有真正触碰到的事物。例如,热气腾腾的黑咖啡、温热的牛奶以及人类的体温。但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完全没必要。亲生父母有能力为我建造遮盖阳光的结界吗?他们不会害怕我的异常吗?我对亲生父母没有期待,更没有爱也没有恨。
“殿下,你的内心真的从来没有呼唤过我来带你离开?”森永说得有些焦躁,满心期待宗一的回应。
“当然没有。”宗一低头盯着手中的牛奶杯子,白色的瓷杯非常漂亮,是矶贝送的礼物。城堡里的一切都是由矶贝精挑细选的,大到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城堡,小到身上穿着的衣服的每一颗扣子。真的能离开矶贝独自生活吗?对我而言外界诱惑却那么的大,书上描写过的日出日落、冰川雪原、山河陆地、沙滩海洋……美好的事物我都想亲眼看看……宗一越想越难过,放下杯子,手不受控制的抓紧沙发扶手。
森永看出宗一的动摇,走过去蹲在宗一面前,心疼的凝视他苍白的脸颊,说:“每一年你的生日,你的亲生父母和国家的臣民都会在海边释放成千上万的祈愿灯,祈求你平安回家。”
“真的?”宗一说,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国家和我的故国相距三千七百海里,我还小的时候,每年的八月二日都能看见非常多的祈愿灯从海平面升起。”
听了森永的话宗一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他的生日确实是八月二号,并没有在森永面前提起过,说明森永没有说谎。但另一个问题浮现在脑中,他问:“既然我的亲生父母希望我回去,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个……”森永语塞。毕竟是邻国的事情,王子失踪的原因又是高级机密,他不可能知道。
“呵,不过是做给民众看的戏罢了,什么怀念走失的王子,放祈愿灯,都是为了笼络民心。”宗一说着眼神黯淡下来。推开忠诚的小狗一样蹲在面前的森永,站起身来往床边走。“我要睡了。”他的声音又轻又无力。
森永懊恼自己说了不该提的话题,宗一疲惫的背影令他心痛不已。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宗一,说:“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睡着吗?”
宗一反抗的推了推森永,却推不开,心里烦躁的骂着这个得寸进尺的笨蛋,嘴上却只能无奈地说:“随便你。”
和宗一一同躺下后,森永深情地注视着宗一的脸,平常有眼镜和精致妆容的掩盖看不清楚,但此时此刻最平常的宗一躺在身边,脸上是浓浓的倦意和无力的黑眼圈。他平时睡眠就不太好吧。森永心痛的皱起眉头,把宗一强行揽进怀中。宗一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从森永怀中抽出手臂不由分说的打了过去。森永侧头躲过,抓住宗一的手,把他紧紧禁锢在怀中,让宗一的头贴在自己温暖的胸膛,低声说:“别动,睡觉。”
宗一咬牙瞪着森永,不放弃的挣扎了一会儿却仍旧无果,只得恨恨地想,今晚就由着你,以后永远别想了!
这一夜森永几乎没有睡,看着怀中的人在睡梦中时而皱眉时而平静,有时甚至露出他不曾见过的浅浅笑意。他暗暗地希望时间就这样无限期的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