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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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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她依旧每日与王起濂一同用早膳,然后她回房,王起濂自行出门,各不相见。
除了府上多了一个公子,好像一切都未曾变过,王起濂没在她面前提过,她也就当作不知道。
日子一长,就在她几乎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存在时,便遇到了他。
与秦渊的初见,刘铭琬只有模糊的印象,只觉得当时此人太过狼狈了些。
那日用过早膳后,王起濂便出门了。刘铭琬本想直接回房,但见春花开得灿烂,忍不住前往一探。她本是爱花之人,可惜以前眼中一直只注视着王起濂,再无他物,差点连花期都错过了。
幸好,醒悟了。既没了夫君,若是花也将她抛弃,岂不凄凉。
繁花三千,刘铭琬最爱桃花。以前在淮南王府,她的闺阁前种满了桃花。春一到,桃花缤纷,花迷人眼,好生明丽。
王起濂毕竟是一介武夫,对这些花花草草毫不在意,平时都是放纵仆人在打理。花圃里桃树不多,倒也有一两株,开得正浓。
刘铭琬看得入神,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秦公子,奴丑话可说在前头,将军说了你若再伺机逃跑,便要将你锁进柴房了。”
“是啊,秦公子不要仗着将军的宠爱为难奴了。”
奴仆们的喊叫声让刘铭琬回过神来。秦公子......她几乎快忘了府里还有一个公子,是她的夫君欢喜的人。
‘秦公子’三个字刺得刘铭琬耳朵有些发疼,慌忙退了两步。转身欲离开时,一个身影跌倒在她面前。
马上就有几个奴仆围了过来,将男子按在地上。
“夫...夫人!”奴仆们这才看到刘铭琬,不由有些局促。
地上的男子挣扎了几下,无果后便放弃了反抗,无声无息的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刘铭琬犹豫了一下,“你们先放开他。”
奴仆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松手放开了男子。虽然夫人不受宠爱,但郡主的身份还摆在哪儿,他们不敢不从。
刘铭琬没有看那些奴仆,而是对地上的男子道:“起来罢。”
男子默然地趴在地上,没有动作,白皙的手指沾满了泥,有些狼狈。
她放柔声音,问:“起不来了?”
男子好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地爬了起来。
刘铭琬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约莫比她高了半个头,白色的衣衫上全是泥尘,蓬头垢面。透过他杂乱的发丝和脸颊上的尘土,她看清了他的眸子。
黑漆漆的,仿佛空无一物,一片死寂。
她本应该恨他的,可不知为何却恨不起来。也许是那双心如死水的眼眸让她想起了自己。她的心,亦如这双眼,早已死了。
从袖子里掏出绢帕,放到男子的掌心,刘铭琬淡声道:“擦一擦。”说完,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春风牵起她浅色的衣摆,如同一片柳絮轻轻落入男子的眼中。男子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绢帕,杂乱的发丝掩住了他的神情。
五、
晚间,刘铭琬如同往常在自己的房里用膳。
采荷端着一盘清蒸鱼走了进来,脸上掩不住喜色:“夫人夫人,好事呀!将军命人将那位公子关进柴房了,还说不许下人给他送吃食。”
正在布菜的红焉一听,心下大快,暗道了几声好。
刘铭琬只是皱了皱眉,她的食量不大,随意夹了几箸后,就放下了竹筷。
“郡主,可是菜不和胃口?”近来郡主食欲一直不佳,让红焉很是忧心。
刘铭琬摇了摇头,想了片刻,道:“.....你去厨房拿几个馒头送到柴房去。”
红焉先是一愣,随即想清其中的原由,失声道:“不成!岂能给那个贱人送吃的,饿死了才好!”
刘铭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红焉见状不由气恼,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叹了口气,红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了。
红焉走后,刘铭琬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地拨了拨灯芯,瞬时烛火亮了不少,昏暗的屋子也亮堂了。
在铜镜前坐了下来,望着镜里模糊的身影,她问自己,为什么要给那个人送吃食,因为觉得他可怜吗?
想到这,刘铭琬笑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
.........
一炷香后,红焉便回来了,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郡主,那什么公子到底是人是鬼?蓬头垢面的可吓死奴婢了。”红焉本想趁机去羞辱秦渊一番,哪想反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
刘铭琬回想起他白日里的模样,虽然狼狈了点,但也不至于吓人,“不要胡说,可送去了?”
红焉点点头,继续道:“郡主不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奴婢,跟鬼魅一般可唬人!”回想起那死寂的目光,红焉心中不免发怵。
刘铭琬轻声安慰她: “好了,别疑神疑鬼了。”
红焉还想说什么,却见刘铭琬兴致不高,只好作罢。
六、
翌日,是刘铭琬独自一人用的早膳,王起濂没有来。
因为...秦渊病了。
听采荷说,好像是因头天夜里被关进柴房,不小心受了凉。对此,红焉很是嗤之以鼻,一个男人竟如女子一般娇弱。
秦渊这一病,病了不少时日,府上来了不少的郎中,无数的珍贵的药材都被送往他的房中,王起濂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而刘铭琬却也看清了那位秦公子在她夫君心中的份量。
她不曾知道,原来她冷漠的夫君也会如此担忧着别人。只不过,这个别人不是她罢了。
......
再见到王起濂时,花圃的桃花几乎已落尽。
刘铭琬站在桃树下,远远地望着王起濂高大的身影,冷峻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爽朗的笑声,昭示着他此刻心绪颇佳,他转首与身后的白衣男子说着什么,声音温柔。
刘铭琬出神的望着远处并肩而来的两人。王起濂仍在说着话,笑声隔了老远传了过来。
她从没听他笑过,这是头一次。
她想离开,却不知为何迈不开步子。
直到两人越走越近,她才恍然清醒。想走,却已来不及。
但......她为什么要走,她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是你。”王起濂看见了树下的人,顿时收敛了嘴角的笑容,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
刘铭琬见状心中有一丝涩然蔓延开来,敛了敛眸子,面色平静道:“夫君。”
“嗯。”回答她的是一声轻描淡写的鼻音。
刘铭琬抬眼便看到了王起濂身边的白衣男子。
有些人,生而便要比寻常人璀然夺目。这句话,用来形容面前这位白衣公子最合适不过。
原来,那日的蓬头垢面后隐藏着竟是一张如月华般冷清的容颜。墨色的眸子,眼角朱红的泪痣给冷清平添了一缕柔情。这样雅致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难怪,难怪.....他是夫君心心念念的人。
对上刘铭琬的视线时,秦渊波澜不惊的眼眸泛起了轻轻的漪涟。
“阿渊,”王起濂微微不耐的声音让秦渊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绢帕,秦渊最后望了刘铭琬一眼,转身离开了。
“阿渊!”王起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秦渊却没有回头,依旧我行我素的朝前走着。白色颀长的背影,清冷孤独。
不欢而散,刘铭琬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王起濂迈步去追秦渊时,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瓣,嫣红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她雪白的指尖,风轻轻一吹,花瓣在手心翻了几个圈,滑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也许,有一个人曾经停驻在她的心扉,但如今就如这片花瓣,风一过,便没了,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缓缓勾起唇角,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