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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说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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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花笠是在第二日的午时醒来。她睡得不好不坏,张开眼睛后头脑也甚是清明。以手半撑起身躯,她下意识的望向空间的四周。
彼时,青衫坐于旁侧的小榻上,默默有词的念着经文。
“……我今供养,无量无边,二千大千,世界诸佛。我当拔济,十方一切,无量众生,所有诸苦。我当安止,不可思议,阿僧祇众,令住十地……”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极是好听。
目视角度的取向,男子侧面优雅轮廓落入少女的明眸中:一袭青衫罩住他英挺的身躯,挺直的鼻梁,似远山青黛的俊眉,半开半阖的秀目。彼时,白日西移,穿过纱窗,男子身躯正洒光辉片片,脸容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如佛光红晕轻萦,煞是好看。
犹记得,初见便是如此情境。
当时轻撩筠帘,她在乍见之下,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恍惚,仿佛见其九天仙人于莲池旁拈花闲游,丛花中有仙子素手弦乐,妙音灵籁袅袅。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心生倾慕,只觉得他生得英俊潇洒。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真好!醒来便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
“佛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上修。”不知何时,他停下念诵经文,而是提高了声调朗诵起一首佛诗来。
花笠本来看他看的发怔,忽闻高声,不由一惊。
“何为仙骨?何为佛心?”他偏转头来,静静望她,这样问道。
他的话语问的随意,就好像前世经常这般随意的问着某一个人似的。
房间中只有二人。他这般问话,又看着自己,定是要自己回答了。
花笠略微想了想,缓缓开口:“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青衫闻言,没有接话。
花笠沉吟一会,似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公子,想要度化我?”
青衫抬眼望她,没有否认。
花笠有些心伤,他度化自己,目的不过是要自己放弃爱恋,自主离开他。
为何要这般?感情未曾开花结果,他便未雨绸缪,度化自己,难道自己便是如此惹他厌烦?难道自己真的永远进不了他的心?
她眼神有些幽怨的望着他的一头青丝,问道:“公子外相入世,未能度己,便要度化他人?”
青衫闻言,不由一怔。他手抚一撮头发,想起他每要剃发,师父便会说他在世间尚有一缕情缘,不能剃度为僧。
然而,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只稍稍沉思,便开口道:“佛有小乘大乘之分。小乘思想如罗汉境界住空,不敢入世,只管自己。而所谓大乘思想,便是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满,能觉他者,如来应世。”
罗汉境界,外形出世,一切不敢碰,眼不见心不烦,自然出世。犹如此诗之意:“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菩萨境界,外形入世,虽未得道,但救助他人,有一颗菩萨心肠,到后来,自己觉悟了,修行也便圆满了,便成为现生的佛。犹如此诗之意:“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法渊博深奥,寰宇妙谛,艰深非常,若让他人听来,犹如听九天奇书,可能半句不懂。然而,花笠却能窥探廓然,略微一想,便通了。
她缓缓道:“原来,菩萨是因,如来是果。”
菩萨是如来的前因,成了佛如来是菩萨的果位,成就的果位。
“不错,想不到姑娘极有慧根。”他开口赞道。
花笠闻言凉凉一笑,道:“公子既要度化我,为何不像僧人一样唤我施主,反而唤我姑娘?公子这一头青丝也未曾剃落,岂不是暗示情丝未断?”
青衫微微皱眉,道:“我乃俗家弟子,不曾剃度为僧。虽不曾为僧,但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我都有,因而立志传佛于世。”话语微顿,接着道,“姑娘心念太深,须降伏其心。”
降伏其心?谁能降伏得了自己的心念?
“哦?如何降伏其心?”花笠想到青衫的执念,不禁问道。
“善哉!当为汝说!”
花笠一怔。不过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善哉,乃是好极了,不过是说她的问题问得好。
当为汝说,乃是就是你说的降伏其心,不过是说自己有了降伏心念的念头,念头便住了。
“不可能,我不会降伏其心,就像你不能降伏你的执念一样!”她的这句话说的断然,声音也带着果决的意思。
青衫表情平和淡然,眼神平静地望着她,道:“我们的执念不一样。”
花笠闻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不一样。你的执念是普度众生,我的执念就是你!”
话语一出,空气瞬间凝滞了。
青衫的神色再不能保持自然,花笠后知后觉的脸红了。她居然脱口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了。
然,说出口的话,她却不后悔。
她爱他,毋庸置疑。
这也确实是她的执念。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上天如此安排,让她遇上他,并爱上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相思不如相见,相见不如相伴。她想长伴于他。这难道有错吗?既是对的,为何要降伏这个念头?
青衫也未曾料到她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出那句话,但凡姑娘家,不是都该羞涩矜持下吗?
他的执念是普度众生,传佛于世,他要遵守释迦牟尼的拈花传教思想,要像迦叶尊者,阿难尊者一样,教外别传。
既要传佛,便不能带女子在身旁。
他不能接受她,不能带着她,他的身份,他的思想,他的执念都不允许。
如果带着她,那他的执念以及最初的想法岂非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寂寂无声。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沉寂的寂静直到被一个不雅的声音打破。
花笠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她偏过头,有些羞赧尴尬。
青衫道:“我去叫人送饭来。”说完便出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