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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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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清流中央,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禅坐在露出水面的圆润大石上,俊朗的面容是一派平和淡然。
花笠就坐在离河流五尺之外的地方,在芳花长草的掩映下,她紧张的舒口气,心想:坐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屏息静坐许久,待确定他真没发现后,她白皙的手拳握着,开始轻慢的捶打酸痛不已的双腿。针刺般的痛觉触动神经,花笠心头忍着,口中却缓缓长舒气。
若早知会遇到这么一个自己倾心的男子,便不做淑女典范,应该每天跑步锻炼身体,也不至于才暗中跟随他步行十几日,便已腿肿脚起泡。
她对他,应该算是一见钟情吧。
犹记得那日客堂初见,他行动间翩翩然的高雅气度,他身躯被白日光辉晕照,脸容泛着如玉般温润光泽,收笔时的微微一笑,如春风般抚暖她的心,在那一刻,怦然心动。
如这般心神倾慕,她应该像其她贵族女子一般,藏在心里,暗示父母兄长,徐徐图之。然而,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他终只是京都过客。
他离开的那日,她偷跑出府,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身旁,请求跟随相伴。
那一瞬间,他面上神色微微一动,大概是惊异,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云淡风轻。
他瞥了眼她红晕的香腮,目光掠过她,看向天边,淡淡道:“你可知,男儿之志?”
“啊?”这话很突然,花笠不由一怔。
“我欲游遍天下,普度众生,这是我的执念。”他回眸望她,“路无尽头,带着女孩子,恐怕,不方便。”
他虽是佛教俗家弟子,却有传佛于世,普度众生的执着。
佛讲究四大皆空。传佛法时身边带着女子,后果可想而知。
花笠惊怔!她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徒劳而无力,伤痛欲绝。
时间点滴而过,在某个瞬间,花笠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若因此错过,此生漫漫,便再不能见他,于她徒剩一副内心空虚的躯壳。
于是,她秉着“相思不如相见”的念头,毅然留书独自离家,暗随他而去。就这样,到今天,已远离舒适闲逸的生活半月之久。
捶打一会儿,她见他还在打坐,便对双腿开始了按捏。
“出来吧。”
她一惊,手上的动作当即停了下来。
他说,出来吧。莫非已然发现了我?
她屏着呼吸,一时心跳如麻。
“慕容姑娘。”仿佛为了解她的疑惑,他点出了她的姓氏。
花笠一听,有些无措,但还是强忍着腿脚上疼痛,踉跄的站起,蹒跚地走了几步,顿觉不妥,停下调整了下心绪,复又行走如常。
脚上的泡又痒又疼,花笠面上却露出笑容:“青公子,好巧。”
青衫本来静静地闭目打坐,此时才睁开眼来,看着她,叹口气,道:“慕容姑娘,先前我对你说的话,我以为你会明白。如今却为哪般?”
看着他俊美的容貌,花笠一时有些恍惚,依然不明白,这般高华谪仙的人儿,为何却有传佛于世的执着。
在心里叹息一声,花笠待要开口,却不想他却注意到了她的强撑端正的站姿,这让敏慧的他很快发现不妥之处,目光落在了她的鞋上,不由眉头一皱,问:“你的脚……”
花笠一惊,连忙把鞋藏在裙下,笑道:“我的脚一点事也没。”
这样做有点欲盖弥彰的样子,不过花笠回答了他上一个的问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公子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我此次出来,也是游山玩水,并没有跟随公子的意思。”
这话有点赖皮,让青衫一时也不能说什么。他总不能说,你跟了我十几天,难道还算不上跟踪?那花笠也会说“路是大家的,为什么你走的,我走就是跟踪”这样的的话。
青衫淡淡问:“令兄知晓吗?”
她留书了,她哥哥慕容郗策现在已然是知晓了,不过心里一定不同意自己这么做。然而,她哥哥却没有派人找她,这也只能说,慕容郗策是真的被青衫说教成功,脱胎换骨,把一切看淡,信奉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知道。也赞同。”没有派人找她,应该归为赞同吧。
青衫深深叹口气,面对这个女子,他胸腔中总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这熟悉感让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她与他谈笑怡然,相对相知。
然而,青衫却不想眷恋这份感觉,他要传佛于世,普度众生,就不能有丝毫牵挂。
“既如此,我还要静坐片刻,姑娘先行吧。”
青衫说完,让道,做了请的动作。
花笠有扶额的念想,她偷瞄了眼他面上平静淡然的表情,不想让他生厌自己,便听话的点头,提裙踏石过河。然而,脚上起的泡在行走时便不能如常,一踉跄眼看就要掉进河流中。
青衫反应敏捷,伸手一带进怀,又迅速的把她放在岸边。
“这样了,还说脚没事?”
花笠羞赧,脸热而红,低头不语。
“我会些法术,可以医好你的脚。”
他说着盘坐在地,凝神片刻,手在她的腿脚处停留,花笠感到了一股力量感罩着腿脚,竟是淡蓝色的光泽。
花笠的神经感到一阵清凉舒服。青衫收势,站起身,道:“走两步瞧瞧。”
花笠站起身,果真走了两步,惊喜的发现腿脚恢复如初,没有疼痛。
“竟好了。”花笠兴奋地道,“公子,你真厉害。”
相较于花笠的欣喜,青衫却是一脸平淡,并且还适时地说了句煞风景的话:“天色将晚,姑娘再不起程的话,恐怕今夜就要露宿苍野了。”
花笠脸上的笑容凝住,低头用坚硬洁白的牙齿咬了下唇瓣,然后仰头笑道:“多谢公子提醒。公子说的是,这个时候,再不启程,确实有露宿野外的可能。我想我们既然遇上了,不妨同行,公子以为如何?。”
青衫觉得这丫头着实胆大难缠了些。但凡姑娘家,应该知礼,碰到年轻男子,总该低头问好之后,就要红着脸羞羞涩涩掩面离去。而她呢,不仅倾诉情意,被拒后更是离家出走,此时相遇尴尬境地也能相邀自己同行。哎,还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青衫觉得她难缠,自然想尽办法摆脱纠缠,因此他淡淡说道:“我尚有些事情处理,恐怕不能同行。”
心头失落,哀伤之情抑郁胸腔,花笠行了别礼:“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临走前,深深望了他一眼,叹口气,缓缓转身离去。
虽知道不可能,但心中仍然希望他能挽留,然而直到她走到路拐角处,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一望,他已又坐在圆润大石上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