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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九、伤痕 ...


  •   墙头忽有人道:「还请英雄手下留情。」

      罗隐此刻正是关心情切情绪波澜之际,但天下能瞒过他耳目之人本无几个,那人突兀地出现之前,他早已有所觉,但悬心叶子昀的伤势而未作理会。

      说话的是个气度沉稳的青年人,五官与符玉有些相似,跃入院中的身法颇为高明,却非中原武学的路数,他来到符玉身前确认她无恙后,转身向罗隐深深一揖道:

      「在下符瑾,舍妹年幼无知,言行无状,还望英雄海涵。」

      他在家中时身份贵重,凡事皆由他一言而决,往来之人不乏达官显贵,也都对他极为礼遇,平生可让他低头之事寥寥无几。然而他们兄妹眼下在中原,却非他们家族势力能够掌控到的地方。此行虽有几位部属在墙外听令,但他很清楚无一人能与对方的武力相匹敌。

      那黑衣青年胸前横抱着一人,半跪坐在地上,然方才他漠然看向符玉的一眼,虽是未带杀气,却让才赶到的符瑾心惊不已。他人犹在院外,已能感觉得到那凛然剑气,纵然中原藏龙卧虎,也无几人能有如此之高的剑法造诣,不知这青年剑客是何人,但绝非他们所能力敌的。

      他这边心中再三斟酌,却不知刻意放低的姿态落在罗隐眼中,未能赢得半分好感。不是没见过护短的人,但眼前这人做出一副谦逊认错的样子,却偏偏不曾问过一句伤者,就想将祸事轻轻揭过。

      罗隐一向漠然的眼神中压抑着灼人的怒意,冷然道:「年幼无知,就可以出手伤人吗?」

      符瑾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说他妹妹伤的本不是「人」,但在对方的气势压制之下,明知情势不如人,如何还敢说出口,只得再三赔罪,又言道:

      「皆因在下管束不力,以后定会严加看管,不让她再惹出事端来。」

      罗隐看向他身后昏迷的少女,一字一句,话语斩截:「我要你即刻带她离开中原。」

      这符瑾一看就是溺爱幼妹之人,若非如此,怎会听任其妹逃婚几月不归。他二人如若仍在中原逗留,时日一久未必不会再生枝节。无论那少女怀有怎样的心思,她已然伤人在先,又能看出叶子昀的来历,他绝不能放任这样的危险在左近。

      符瑾略作沉吟后,肃容道:「我以符氏这一代家主的身份立誓,有生之年绝不容许胞妹符玉踏入中原半步。」他也知江湖中人恩怨分明,素来是以血还血,唯恐这剑客反悔伤了小妹,遂立誓以安对方的心。

      罗隐虽于人情世故淡漠,却非赶尽杀绝的人,蓦地听到符瑾立下这样的重誓,也是不曾预料到,望了一眼他的神色不似作伪,沉声道:「我信你不会违誓,你们走吧。」

      待到旁人走尽后,院子里清净了下来,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罗隐慢慢地垂下头,看向抱在怀中的人。他的肩头和胸口的衣衫也让血迹洇湿了,沾染在黑色布料上看上去不过颜色深了些,但他分明还能感受到染上那人肩头的殷红鲜血时的温热,仿佛仍在灼烧他的心脏一般。

      先前他赶到的那刻,及时点遍了伤口附近的穴道,叶子昀的肩头血流稍缓,然而仍在不断地渗出,人也是几近虚弱昏迷。他将人抱起,走入内室在榻上安置好。

      然后他坐于一旁,怔然地低头望着那人,但见其失血后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肩头本不是致命要害,伤口也已是包扎好了,但渐渐的,才发觉伤势比原先预料的更棘手。

      不知是叶子昀现今的血脉与常人不同,还是伤他的法器威力非比寻常,肩头的伤处血流不止。罗隐行走江湖多年,随身携带的伤药都是上好的,但仍然是无济于事。

      时辰慢慢推移,榻上之人眼帘微动,罗隐立时就有了反应,身体微微前倾,凝目望去。叶子昀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双目之中的关切后,勉力牵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无事。」他并未问及符玉之事,只是说有张道人所赠的挂坠在,不至魂魄受损,让罗隐不必过于忧心。

      仅说完几句话,伤重倦极,又沉沉地睡去。罗隐静坐在病榻前,随着一点一滴流过的时光,那人始终不曾醒来,而他似乎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凝望上,犹未敢稍有些微动作,如伸手去握住那人的手。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他没有刻意去想,却始终不曾忘。往昔历历在目,然指间逝水,流光不复。

      张道人云游不知去向,而今他竟是一筹莫展。眼前宛如一场幻梦,如今身边的是否真正是他拥有的,他拒绝去思考,只知道在生命终尽之前无法放手。挨过一个时辰后,他终是有了动作,轻轻地为那人掖好被子,站起身来,出门去将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把脉开方,行针施药,大夫们各种能耐试尽,也只能连连拱手说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明吧。到头来能够出诊的名医几乎请遍了,却无人能说出个究竟。

      某位大夫甚至无心地说出了节哀的言语,却在看到青年陡然冷下来的神色之后惊觉失言,慌忙告辞而去。罗隐不会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计较,只是等到送走那人后,才发现将药罐一路从内室提到了府门外,转身进入宅内想将其放下时,却已变成了一地粉末。

      最后请到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国手,诊脉良久沉吟不语,到最后脸色惊疑不定,面有难色地看向罗隐,欲言又止,直到告辞离去也未多说一句与病情相关之言。

      罗隐不通医术,但也忧虑过叶子昀的脉象可能与常人有异,他深知世间奇人辈出,唯恐真有人能从脉象之间看出端倪。此刻见到这位大夫的神色,心中也料到了几分,当下也没有细问,备好诊金送老人家离开,老大夫连声道惶恐,说受之有愧,最后还是推脱不得收下了。

      听人说这位大夫素有医德,虽是一面之缘但看着也是位宅心仁厚的老人家,想来不用过于忧心会传出什么流言,但既然此地的名医束手无策,思索过后,不如尽早离开此地。

      长夜将尽之时,叶子昀终于醒转了过来,罗隐未对他提及心中的隐忧,只是就眼下动身起程一事询问了他的意思。他们二人原本没有近期离开齐州的打算,叶子昀一听就知定是与他此次受伤有关。当日一番长谈,张道人曾对他言道,他这一世与罗隐的缘分纠葛已是难解,但不宜与俗世中其他人有太深的羁绊。

      初闻此言他没有太过在意,他们先前与街坊相处和睦也不见任何异常,但还是依道人之言搬离了住处,只是眼下这场无妄之灾想来无法用羁绊过深解释的,毕竟他与那少女只是初次相遇。叶子昀不信命数之言,这些事也就是想想,就从心头过去了。

      听到罗隐问他赶路会否太过勉强,他只说无妨,而罗隐沉默不言,叶子昀心知好友怕是又将责任都揽到了身上,却一时不知如何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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