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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008. Flor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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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弗萝拉
作为恶魔,我已经不惧怕任何伤害。 ——C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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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彳亍在苍凉贫瘠的荒原上,肆虐的狂风不断从他身边刮过,冷意直入骨髓。似是终于受不住这样砭人肌肤的冷意,他慢慢蹲下,用手抱住双腿。
掌心纵横遍布的都是干涸的血痕,那是撕窗帘时划伤的。塞巴斯的城堡很高,从他住的房间到地上垂直距离有数十米,往下爬的中途他手一滑直接从五米高的高空摔到地上,摔得鲜血淋漓,可是却不致死。
作为恶魔,他已经不惧怕任何伤害。
腿虽然没有断,但每走一步都会疼的发抖。他想起塞巴斯就算被开枪爆头也是分分钟恢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为什么自己受伤了就要一直忍受疼痛的折磨?
难道这就是领主和普通恶魔的区别?
“真狼狈啊,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呢。”他冷冷对自己说。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右眼的眼罩,他知道自己只要扯掉它召唤塞巴斯,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
不行。
一个声音在心中道。
不愿在他面前低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狼狈脆弱的模样加以取笑:“真是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的少爷呢。”
尤其,在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玩物之后。
除了玩物,什么都不是。
夏尔深吸一口夜间刺骨的寒风,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
他不会停下。
他夏尔法多姆海恩的尊严,无论是过去的伯爵,还是现在的恶魔,都从来不是供人任意羞辱的。
哪怕最终倒下,他也会,继续走下去。
“这位小绅士?”
夏尔吃力转过头,发现旁边的小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马车在他的注视下停了下来,然后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金发女郎。女郎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以便和他平视,微笑着问:“天色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夜路很艰难吧,我可以搭你一程哦。”
她的表情很温和,声音充满关怀,但不知是否为了凯蒂的缘故,夏尔对所有美貌女性都心怀戒心。他只是冷冷看了女郎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开。
女郎蓝瞳中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相貌清秀、外表柔弱还受了伤的少年。可是那少年刚才丢给她的目光却是这样冷漠戒备,像一匹孑然跋涉于冰天雪地中孤傲的狼。
“小绅士,你手上和腿上都受了伤,这样下去肯定走不出这个荒原的。”
夏尔停下脚步,声音和寒风一样凛冽:“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少年明显抗拒的态度让女郎的眸底闪过一道红光。有一瞬她很想直接上马车,丢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年。恶魔从来都不是怜悯弱者的生物,可是他单薄脆弱的小小背影却给她让她产生一种类似怜惜的感觉。
她沉吟了很久,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淡淡道:“这荒原是东方领主米卡利斯大人的领地,乌鸦兀鹫等食腐动物很多,你若是昏迷在这里就会被它们直接吃掉,就算你是恶魔也逃避不了葬身兽腹的厄运。就算这样,你也要自己走下去吗?”
葬身兽腹?
夏尔左眼瞳孔猛然收缩。
看见少年陡然僵直的背影,女郎换了一个较为温和的口吻柔声道:“我家离这里不远,你可以先回我家好好休息一下。”
虽说未必能确定这个女人不另有居心,但……
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夏尔沉默很久,才用略显生硬的口气道:“谢谢你,小姐。”
温暖的小屋。劈啪作响的火苗。夏尔坐在火炉前的地板上,身上披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女郎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夏尔慢慢喝着,感觉热流顺着食道蔓延至全身各处,驱散了四肢的寒冷,伤口也不那么疼痛难忍了。
“你是从人类变成的恶魔吧?”女郎在他啜饮热水的时候冷不丁地问。
夏尔的手一颤,险些把杯中的水溅出来。她怎么知道?
“呵呵。”瞧出夏尔吃惊的样子女郎轻轻笑出来,好心地解释,“我看你的力量特别薄弱,这是低阶恶魔的特征,而且你吃人类的吃食。”
“我听塞……一个恶魔说你们吃人类的食物完全吃不出味道,是这样的吗?”夏尔想了想,放下水杯问。
女郎的脸上露出敬畏神色:“那绝对是相当高能力的恶魔了。是这位大人是把你变成恶魔的吗?”
不是。
我的存在,是那个恶魔失误的恶果。
夏尔左瞳暗淡些许,问:“将人类变成恶魔还有什么要求吗?”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女郎笑说,“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能力必须到达一定程度的恶魔才有把其他生物转化为恶魔的能力。在整个恶魔界,除了魔王魔神,也就是领主大人和……”
说到这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直视着夏尔的眼眸:“你的右眼该不会是契约印吧?那莫非你就是有名的夏尔法多姆海恩伯爵?”
夏尔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放松,放松,”女郎用安抚的口吻说,“你的身体僵硬的像石头。你对我不必这么戒备,难听点说,凭你现在的状况,我要杀掉你可谓易如反掌。可是你是米卡利斯大人的契约缔结者,就冲这点天底下没人敢动你。”
夏尔瞪着她,湛蓝眼瞳几经变幻,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小姐你也应该告诉我你怎么称呼。这样对双方才公平。”
“你这小孩蛮会谈条件的嘛。”女郎哈哈大笑出来,伸手揉了揉夏尔蓝灰的头发,“我的称呼也没什么稀奇的,弗萝拉,你叫我弗萝就行。”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夏尔瞬间恍惚。
脑中划过五年前圣诞前夕的夜晚,同样留有金发的母亲微笑着蹲在自己面前,揉着自己的头发说:“过了午夜夏尔就又长大一岁了哦,今晚妈妈陪你一起睡,夏尔高兴不高兴?”
这是印象中,母亲最后一次对自己微笑。
右眼钻心的疼痛,那是为了逃离黑暗的渊薮,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自己,用未来交换的疼痛。
自己失去了灵魂,失去了未来,失去了一切,换来了恶魔的守护。
现在,连那个恶魔也已经失去。
什么都不剩下。
明明知道眼前的女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是女郎的容颜还是和记忆中的母亲重叠起来。视线控制不住的模糊,氤氲成一幅朦胧的印象画。
“你还好吗?”弗萝拉看出夏尔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没事,”夏尔轻轻推开弗萝拉伸向自己的手,“弗萝拉,我想去恶魔之谷,希望你可以帮我去那里。”
“恶魔之谷?”弗萝拉困惑地重复一遍,“那里只有光秃秃的悬崖和湍急的河水,听说前一阵悬崖还塌了,是个很危险的去处呢。你去那里做什么?”
“拜托了。”夏尔抬头直视她的眸,海蓝的眼瞳里流动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情绪。
“好,好,”弗萝拉笑着拍拍夏尔的肩膀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强求你。明天我就架马车带你去,你看怎么样?”
“谢谢你。”夏尔的声音头一次流露出冷漠之外的深深感激。
“我有一间空出来的房间没人住,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睡眠对于我们恶魔来说虽不是必需品,但可以把睡眠当成一种享受哦。尤其你受了伤,好好睡一觉对恢复很有好处。”
“晚安,弗萝拉。”一刻钟后,夏尔躺在干净舒适的床上。弗萝拉替他把被子拉到胸口,听到夏尔轻声说。
他已经摘掉了眼罩。右眼在烛光下呈现一种迷离的晏紫,六芒星的契约符文折射着光芒,华美而神秘,正是米卡利斯大人的标志。
左瞳是广袤海洋的颜色,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冷淡的感受。白瓷般细腻柔滑的肌肤,加上蔷薇色微微抿起的娇软唇瓣,让拿着烛台的弗萝拉些微一个晃神。
“晚安,夏尔法多姆海恩伯爵。”
“叫我夏尔就好。”夏尔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弗萝拉注视着进入酣眠的纤弱少年,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真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呢。
虽说不知道他去恶魔之谷是何用意,不过这样的话,事情会更好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