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事件簿》时墨小西

4、03

　　距离大食集团千金伍梅音在麦斯顿酒店被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专案组里此刻一片愁云密布，刚从老家结束一礼拜休假回来的潘岱宇在打完卡走进办公室之后立刻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

　　他悄悄地把拿着杯子正欲去冲咖啡的蔡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今儿个到底怎么了……怎么气氛这么压抑？”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蔡懿丢了个白眼给全重案组唯一一个昨晚没有出勤的某警员，“就算是在老家玩得乐不思蜀了，你今天起来也该看到早报上的新闻了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茶水间走去了，剩下潘岱宇一个人有些莫名地站在原地掏手机。

　　正在这时，法医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乐正瑛打着呵欠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潘岱宇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掏手机，便凑过去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带鱼，在老家睡得好吗？”

　　从乐正瑛的魔爪之下抢救出自己的发型，潘岱宇一边用手耙着头发一边问他：“乐法医，昨天晚上又出大案子啦？”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姓乐正，不姓乐，”乐正瑛也不甚有诚意地强调了一下，接着三言两句就把昨天晚上的案子给潘岱宇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伍梅音死了？”潘岱宇有点无法接受地问道。

　　乐正瑛点点头，又抬手看了眼时间对潘岱宇说道：“快进去吧，我趁石局没来巡视前先去吧早饭解决了。”他顿了顿，复暧昧地冲潘岱宇眨了眨眼：“去吃你最喜欢的鱼肉烧卖和碳烤奶茶。”

　　潘岱宇脸一红，瞪了乐正瑛一眼，又目送着他走远。

　　潘岱宇站在原地看了会电子早报上的新闻内容，嘀咕道：“奇怪，怎么觉得这个案子有点熟呢……”

　　还没等潘岱宇想出个所以然，他感到眼前的光线一暗，有人就在自己的背后站定了。十有八九是去而复返的乐正瑛吧，潘岱宇有些幸灾乐祸地转身吐槽他：“乐正你别不是兜里没钱了吧？我告诉你这个月别想再到我家蹭饭去……”一个“了”字还含在嘴里，潘岱宇就被眼前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给冻住了。

　　男人朗目疏眉，身形高挑，乍看很像是最近荧幕热播剧里的某个当红明星。他越过潘岱宇看了一眼重案组的门牌，这才又将视线转回到了潘岱宇的身上：“右手始终揉着衣角，从门口镜面观察，表情具有极高的不对称性。显然你在说出刚才的那句话时，内心意思与外在表达不一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口不一’。”

　　潘岱宇吓了一跳，正欲发作，却听得男人背后传来了局长石谦和蔼无比的声音：“小叶同志啊，你怎么还站在门口，见过小丁了吗？”

　　和蔼无比？潘岱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是向来一副晚娘脸孔对着下属的T市警局局长。他晕乎乎地看着石局长领着男人踏入了重案组办公室，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起立和他问好，看着他走进了丁以茂的办公室……

　　可谁能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刚见面就被分析了一通的潘岱宇内心疯狂咆哮。

　　石谦带着叶琛走进丁以茂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而丁以茂本人则靠在办公椅上打盹，看样子似乎是昨天通宵在办公室里翻卷宗。

　　石谦咳嗽一声，丁以茂立刻从浅眠中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站定的两人。

　　“石局。”丁以茂迅速从座位上起身。

　　“小丁，这位就是今年局里特聘的犯罪学专家叶琛同志，”石谦向两人互相介绍着彼此的身份，“小叶，这位就是咱们局重案组的组长丁以茂。”

　　丁以茂看着石谦身边的男人，不由地一愣——这位不就是自己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吗？

　　叶琛向丁以茂伸出手：“丁以茂警长，久仰大名。”

　　莫非对方真的只会说这一句吗……丁以茂嘴角抽搐着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又从石谦手中接过了一张叶琛的名片。

　　叶琛的名片干净简洁，只有美国马里兰大学犯罪学博士和T大客座教授两个头衔，上头只留了个助理的电话和学校的办公室电话，几乎没有一点个人信息印在名片上。

　　尽管如此，丁以茂还是觉得“叶琛”这两个字似乎最近在哪里也是听说过的，再仔细一思索，便想起了昨晚在案子没发生前自己和蔡懿聊天时，她说起的高中班级里那个万年第一。

　　名叫叶琛，长得好看，美国来的犯罪学博士。丁以茂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跟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就是蔡懿的高中同学了。

　　“小丁你把这次的案子和小叶介绍一下，我先出去了。”石谦向丁以茂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石谦离开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叶琛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里开始翻起了徐言韵的口述记录，丁以茂翻了一会儿卷宗，马上意识到自己把人晾在沙发上是大大的不妥，便问叶琛道：“那个……叶教授，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谢谢。”叶琛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纸张，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又加了个称呼：“丁警长。”

　　两人相对无言地翻了会材料，蔡懿抱着一堆资料闯了进来，看到大白天丁以茂办公室里仍然开着的吊灯时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头儿，你怎么又不低碳了？”

　　丁以茂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说道：“昨晚回到局里之后，我翻了一下前几年的酒店会所杀人案的卷宗，没有发现一件的作案手法是跟这一次一样的。按常理来说，会所杀人案大体应该是差不多的，但这次凶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说是个犯罪新手吧，然而能在凶杀现场完全不留痕迹，这又像是惯犯的手笔，简直是个可怕的对手呢。”

　　蔡懿“啪”的一声关掉了大灯，然后将一叠最新的报告放到了丁以茂的办公桌上：“这是信息科那里调来的伍梅音以及大食集团的相关资料。”然后又将卷宗从丁以茂的桌子上抽走：“这些有的没的全都拿去让刘景洪看吧，虽然那家伙大脑转得慢了点，但他还可以用电脑分析一下。”
　　话音刚落，蔡懿就听见有人对自己吩咐道：“把大食集团的资料拿给我。”

　　“哦好的。”蔡懿点点头把大食集团的资料抽了出来，走出两步才意识到上司的办公室里居然多了一个人。

　　“诶……？”蔡懿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翻着资料的叶琛，“头儿，有客人啊？”

　　丁以茂随手把桌子上的名片又递给了蔡懿：“你的高中同学，也是我们的新同事，警局的调查顾问叶琛叶教授。”

　　蔡懿惊讶地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赶紧冲到沙发前打量某人，半晌才憋出一句“还真的是活的叶琛啊”。

　　然而叶教授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淡定地从蔡懿手里抽走了大食集团的资料，一边看还一边不忘提醒神游般走出办公室的蔡懿把门给带上。

　　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啊。丁以茂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息科调来的伍梅音的个人资料。

　　——伍梅音，女，二十五岁，未婚。父系大食集团董事长伍永清，母夏含薇，无业。其本人在大食集团担任公关部经理，与普仲集团的策划部经理杨孟君、人事部采购总监单丹系闺中密友。平时较喜爱逛珠宝名品店，生活作风较为奢侈。

　　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难道这桩案子是由于商业纠纷引起的？

　　“伍永清是个典型的儒商，平日里很照顾餐饮业里的其他兄弟集团。商业纠纷引起凶杀的可能性很小。”正在翻阅大食集团资料的叶琛像是猜中了丁以茂的心思，开口道。

　　那是怎么回事呢？丁以茂又将伍梅音的资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视线最终停在了“普仲集团”四个字上。

　　普仲集团，根据蔡懿的说法，就是伍梅音的高中老师辞职后自己一手创办发展起来的，而伍梅音的两位闺中密友竟然都在这个集团里担任要职。

　　看来得约她们两人谈谈。

　　丁以茂拨通了警局内线，让联络处的警员沈雨帮忙联系了杨孟君和单丹来警局约谈，没过几分钟沈雨便回拨了电话给丁以茂：“丁警长，单丹的手机一直占线，没联系上。杨孟君倒是联系上了，不过她说希望能在星巴克见面，怕来警局影响自己的工作。”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丁以茂看着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叶某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叶教授，你要和我一起去见杨孟君吗？”

　　叶琛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这三位高中的时候就是好友，可是昨天伍梅音的生日会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到场，像是有意想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果然有了高中同学这一优势身份，调查省事不少。丁以茂感叹。

　　“哦，还有一件事，”叶琛突然转过头来，“石局长没有拨给我独立的办公室，我觉得这间挺好的，明天我会把办公桌搬进来的。”

　　用的是不容回绝的陈述句，理所当然到丁以茂又一次目瞪口呆。

　　下一次不会是我觉得你家挺好的，明天我会搬进来住的吧？！丁以茂觉得自己脑袋里踩过了一百万只咆哮的羊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