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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惨痛过往 ...

  •   奈落城最大的消金窟迷蝶楼,楼内金碧辉煌,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真是奢华。

      楼里已座无虚席,里面不乏世家子弟,皇亲贵族。

      只见一个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犹如一朵空谷幽兰,那便是迷蝶楼的头牌花魁,樱素。

      琴声低低响起,一曲惊艳四座。一曲《相思引》,琴声呜咽清越凄婉,不同于往日的温顺婉转,舞起来,哀怨缠绵,酣畅淋漓。

      一曲瑶琴,凛冽凄艳,似是控诉着什么,声声都是相思泪,一声接着一声,在夜色里回荡盘旋。

      众人皆沉醉其中。

      一曲完毕众人大呼过瘾。

      曲闭竞价四起,扬起的价牌一路飙升,不出一刻便已叫价到五千。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老鸨已经高兴得眼都眯了起来。

      “一万。”最里面的雅间内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价钱就算买下整个迷迭楼也是绰绰有余。

      老鸨也有些惊呆,虽知道樱素算是绝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毕竟是一烟花女子,竟卖得如此大价钱。

      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两万。”传来一清丽女声。

      便看见一身着红衣戎装的女子带着一群奴仆走了进来,那女子一头漆黑的长发被银色的淡雅发簪随意挽起,眉眼生花,特别是一双眼睛灵动夺目,面带傲色,看起来冷若冰霜,不经心的,却又咄咄逼人,言谈动作间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尊贵。

      “你是何人如何要来捣乱?”老鸨连忙招呼打手上前。

      双方打了起来,在场却无人赶上前阻止,不出片刻,胜负已分。

      那些青楼里的打手哪里比得过将军府的一级护卫。

      女子轻笑,找了把椅子在大堂坐下,气势凌然,微微抬眼看向不远处有些瑟瑟发抖的樱素,柔弱如小百花一般。

      她身边的仆人会意,立即将那花魁带到她面前。

      樱素低着头,那女子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娇俏面容,当真是貌美如花,不知不觉间使了力道樱素一声惊呼。

      最里面的雅间珠帘陡然一响,而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修长男子,温润的面容,清澈的眸子,斯文尊贵,仪表堂堂:“依依,休得胡闹。”

      沈依依收回手,直直的走上前去:“李钰,就许你爱慕美人,不许我前来凑凑热闹。”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那不是大将军府的沈依依和学士府的李钰吗?”

      “还真是,他们不是传闻青梅竹马,不久便要定亲,怎么会在这烟花之地争抢一个花魁。”

      这话沈依依听的真切,在桌上轻轻叩击的手指一僵。

      “你说的是什么话?!”李钰心中一窒。

      沈依依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竟比那所谓花魁还要美上三分:“你是在教训我吗?”

      李钰摇头,眉头微微的皱起,脸上满是认真:“依依,休得胡闹,我决定的事不会改的!”

      那般严肃不满的神情看的沈依依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他还是那个宠着她惯着她的李钰吗?

      “咚”桌椅瞬间被踢翻:“为什么是她,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沈依依气急,伸手便是一掌,李钰闭着眼睛甘愿承受。

      可那一巴掌却没有落在李钰身上,而是打在了挡在他面前的樱素。

      李钰震惊,低沉沙哑的嗓音里隐含怒意:“你疯了吗?!!”

      “樱素你怎么样。”李钰心急的查看,那一刻他脸上真切的担忧和心疼还是让沈依依心中一痛。
      樱素摇摇头柔声说道:“我没事。”

      李钰舒了一口气,转身将樱素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怎可如此野蛮,动不动就动手伤人!”

      沈依依冷笑,语调轻盈,响在这寂静之中格外清晰:“只要我喜欢,那又怎样?”

      “你......”李钰的脸上满是不满。

      樱素拉扯了一下李钰,柔声说道:“沈小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沈依依素来高傲惯了,哪里容得下如此挑衅:“强求不得?凭你也想进沈家的大门。”

      樱素的眼红了,低声说:“我并未奢望能进沈家大门。”

      李钰蹙眉道:“李家的家事轮不到沈小姐如此挂心。”

      沈依依直直的看着李钰,正对上他眸中难辨神色,似不能置信,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人吗?

      良久,困难地抬头:“李钰,你我十年竟抵不过认识她的区区几月?”

      他没有说话。

      沈依依的胸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怒极反笑:“好。不过李钰你只顾着男女之情,可还记挂家中生病的老夫人,可还记得一点为人子女的孝道。”

      李钰猛的抬头。

      “若是得空便回府看看。”沈依依说着用手按住起伏的胸口,快步向外走去,她怕再待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

      第二日李钰便回了府,看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母亲,还是觉得心中难过,他并没想过会闹到这一步。

      老夫人见儿子回来也老泪纵横,但还是硬着头不服软:“你还记得回来,我以为你早被那狐狸精迷得失了心窍。”

      “母亲,一切都是孩儿不孝,樱素她并未迷惑我。”

      “没有迷惑你,怎会毁你上好姻缘。”

      提起这事,李钰便一阵头疼:“母亲,对于依依我从未存过心思,我对她只有手足之情。”

      走出房门便见沈依依候在门前。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

      她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神来:“老夫人可还好。”

      李钰点头,他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都是沈依依在照顾他的双亲,不可否认他欠了她。

      她对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孩童的玩笑与任性,想着待她长大遇到她真正的心上人便也就好了,却不曾想她竟如此顽固。

      “依依,谢谢你。”

      沈依依摇头,慢慢开口:“你当真要娶她吗?你可知我对你……”

      不等她说完,李钰便一把打断她的话:“依依,你可以是我的亲人,我最最疼爱的妹妹,但却不会是我的妻。依依,不要任性。”说着温和的轻抚她的头,犹如他们都还年少一般。

      恍惚之间沈依依的泪就要落下,她伸手打落他的手,死死的咬住嘴唇,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光灼灼间是无限的深情与苦楚。

      李钰的声音,略微的惆怅:“依依,对于樱素我是真心爱慕。”

      他不说劝阻,不说安慰,他只说真心爱慕,可就这么四个字却让她涌起阵阵的无力感。

      沈依依抬起头,正迎上他深切的目光,他清致的眉梢眼角,淡淡的疏离无奈。

      他已经开始厌烦她了吗?怪她破坏他的大好姻缘!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还是被身后的她一把抱住,她的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背上,声音柔弱无比:“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去爱别人好不好。”

      他回身,慢慢扯开她的手:“依依,这么多年,你当懂我。”

      那一刻她想既是如此便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吧。

      沈依依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眶微微的泛热:“我懂了。”

      他看着她的脸泪水汹涌。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捏住,竟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他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叫心疼。

      她的脸上凉凉的,痛极:“李钰,我放弃了,我敌不过你,那么我放你走,我成全你。”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觉得开心,心中突突的有什么跳动,他将手握紧才按捺住那一丝不适。

      至此以后,李钰再没有见过沈依依。

      再没有她缠着他,他竟变得有些不习惯。他以为那只是小小的不适应,可是每当夜深人静,那些记忆便会窜出,生生的掐住他的喉咙,让他接近窒息。

      以前没发现的那一丝一点便变得越发清晰。

      清晰到根本无法逃避。

      他记得小时候的她很顽皮,每当她做了什么坏事的时候,他总想好好教训她。可是一看到她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不忍心。他明知道她是假装,却还是不忍捅破。

      他记得每当她得了便宜,总会高兴得像一只偷到腥的小猫,一脸快乐。

      她生气的时候,眼睛仿佛是浸了水,如水晶般,眉毛微微皱着,一副的不耐烦,可是偏偏却那样的动人。

      他记得每当她阴谋得逞时总会笑,狡猾的好像一只可爱的狐狸。

      他记得每当她沮丧时总会撅起的嘴。

      他记得她明亮的眼。

      他记得她柔顺的发。

      他记得她所有的一切。

      那一瞬间就犹如坠入冰窖。

      很久很久,李钰才说了一句:“傻瓜。”不知是说谁。

      原来并非不动心,只是一直藏于心底,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不断自欺的同时也欺人。

      明明爱得深入骨髓,却还要说,不曾动心。

      一月后传出沈家与王家成亲喜讯,整个奈落城传的沸沸扬扬。

      沈家独女嫁予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建威中郎将王云,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夏夜,夜凉如水。

      天空暗沉沉的,似一块巨大的墨黑色琉璃。

      李钰看着那个坐在桌前的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白皙如玉的脸庞,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什么深深的改变了。

      房内处处结了大红喜字,桌上是鲜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璀璨夺目。

      沈依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钰,一言不发,神色漠然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反倒是李钰被她那平静的眼神给震慑得脸色越发惨白,无法抑制地全身颤抖。

      她看着他,像是认识了一辈子,又像是从不认识,良久,眼中浮起一丝冷淡笑意:“你来做什么?”

      李钰看着那样的她只觉得有些窒息,他的依依从来不会那样冰冷的看他:“我......依依你不要嫁给他。”

      她轻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是嘲讽:“你不是不喜欢我的吗?”

      李钰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想辩解,可是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抬头看她:“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到这个地步。”

      她微微偏了头,带了疑惑的色彩:“我也没想过?我以为你不会来,但你竟然来了。”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那是他第一次放下自尊如此挽留一个人:“依依,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看着他,摇摇头:“晚了!”

      李钰的心仿佛坠入了寒冰地狱,是的,他的依依外表柔弱,内心却如此决绝。

      她一根根的用力掰开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从来都是我缠着你,你看轻我也是应该,但我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三媒六聘已过,沈家王家姻亲已结,若是现在她跟他走,她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李钰,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是习惯了有我的存在?。”

      李钰的心疼的厉害,他这辈子从未如此难受,这种感觉竟是比死还难受:“依依我爱你。”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说话,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清醒,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很明白。

      她瞧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相信。”

      李钰深深的回抱住沈依依,哭得泣不成声:“是真的,原谅我现在才明白。”

      她摇头,眼里却只剩疑惑。她爱了他七年,等了他七年。却在终于狠下心放手的时候得到回应,这是不是很可笑。

      李钰眉宇间皆是忧愁、

      他与她相识十年,一起成长一起生活,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只是他浑然不知。

      她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习惯的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会一直都在。
      直到她离开,那一刻终是后悔莫及。

      她看着他,想起这么多年,恍若一场梦,只不过这并不是场美梦:“李钰,我已经不想爱你了。”

      纯白浓香的酒液流淌滑入杯中,她满满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李钰哥,这么多年,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们大婚的场景,最幸福美满的当是那杯合卺酒。现在既然喝不成了,就喝一杯离别酒吧。”

      她喊他李钰哥,这么多年,不管他用尽什么方法她都不肯唤他一声哥哥。

      现在突然的喊出这一声,他竟有些无力承受。

      沈依依举杯一口饮尽,她翻过空盏给他瞧,笑靥如花:“你瞧,我都喝完了。”

      李钰也仰头一杯饮下,可那酒经过喉咙却觉得酸涩无比。

      “李钰哥,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沈依依浅浅的微笑。

      李钰轻轻点头。

      她身子极近地靠过去,几乎将头放在他右肩,那样亲密缠绵的姿势

      她咬着嘴唇哽咽道:“你还记不记得,七岁那年我摔断了腿,是你救了我。”

      李钰点头,思绪仿佛走远:“记得,那是你穿着一身红装,好像跳动的火苗,那么灵动炫目。”

      她轻咳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她嘴角滑落,一滴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只觉得背上一片温热,她哭了吗?

      “李钰哥,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

      “你一定不能忘记我。”她的声音有些低迷,突然伏在他胸前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红的液体如花一般盛开在他胸前,一朵朵刺到他心中。朵血色的花朵,宛如死亡前的炫目,凄艳触目。

      “依依,你怎么了?”李钰想到了什么,慌乱的去抓她的酒杯。

      沈依依因为痛楚而卷曲,她的手扯住他的衣袖。

      他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她的气息已经不稳,但还是挣扎着开口:“我知道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么多年,你应该早就烦透了我。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你不是一厢情愿,我之前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我不知道。”

      她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光芒,但转瞬便暗淡了,她淡淡的笑着,嘴角都是愉悦的勾起:“虽然是假的,但我还是很开心,李钰这么多年谢谢你。”

      他抱着她,将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清晰无比:“我没有骗你。”

      其实,她从未想过嫁给除他意外的人。

      自从沈依依死后,李钰总是会想起她,那些以为很遥远的记忆便在暗夜中越来越清晰。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她时常穿白色的衣裙,跟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角轻轻的摇。

      有时候粘的紧了、烦了,他便会吼她。

      一吼,她便会悄悄的红了眼,不哭不闹只是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任眼泪渐渐盈满眼眶。

      一见她如此,他便会心软,俯下身给她擦眼泪,轻轻的叹了口气后牵起她的手。

      是的,也许从那时起他的心中便慢慢有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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