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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十六、 ...

  •   十六、那后来呢

      129.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我讲得再真再深刻,故事都不会有结局。
      有结局的,都只是旁人杜撰起来的。

      130.

      “那后来呢?”
      六年后。
      我坐在星巴克的咖啡桌前,对面是某家影视公司旗下的一家访谈节目的主持人,没有摄像机,没有导演,只是一次纯纸质的采访。
      公司策划说这家访谈影响力度很大,嘱咐我一定要配合。
      我相当配合得抢着付了咖啡的钱。
      不是像往常一样千篇一律的采访,比如是怎样走上创作这条道路,怎样排除万难从一名作者转型成为一名成功的编剧,主持人很爱笑,什么都不问我就让我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
      说什么?
      “想听故事么?”
      “想。”
      ……

      131.

      冷晨阳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职业工装,涂着大红色的口红,风一阵走来踹我的凳子,然后把手中的文案和文件夹往我前面一摔。
      “呀!安晓你的专栏到底什么时候给老娘交上来?!你以为你玩失踪老娘就找不到你了!”
      我冲对面一脸震惊的小主持人摊手,一脸无奈地冲她笑。

      “后来我和冷晨阳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

      132.

      冷晨阳又换了一辆红色的保时捷。
      她就是这么张扬的人,即便是六年后我们都到了奔三的年纪,也忙到即便有了足够的物质也没有时间出来炫耀的程度,她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拼尽全力将自己“白富美”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她就住在公司写字楼旁边,哪怕先前那辆兰博坚尼她停在地下车库一个月都不怎么开。
      大三时冷晨阳在一家文化公司做兼职编辑,我开始杂志些专栏,后来又慢慢地开始写长篇,其中有一本书被影视公司看上拍成了电视剧,所以我上大学的时候,和冷晨阳在学校里,依然是小有名气,后来随着约稿越来越多,冷晨阳干脆从先前兼职的文化公司辞职,鼓捣我一起弄了个工作室做杂志,后来竟然渐渐走上了正轨,两年过去了,刚开始的小工作室已经变成了现在拥有两百多个员工的上市文化公司。
      上半年我转型做编剧,离开公司窝在家里写剧本,冷晨阳一个人撑着公司开各种会议,应酬各种事务,还要催着我要专栏的稿子,我知道她很辛苦,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却一直任性。
      “稿子什么时候交?!”
      冷晨阳开着车,臭着脸冷冷地开口。
      我偏过头看了冷晨阳一眼,又讨价还价似的和她商量。
      “下周……这周五?”待看到她眉毛越皱越深,我忙举手投降,“明天行了吧,我今天连夜给你赶出来。”
      冷晨阳嘴角弯了弯,这才有些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说吧,想吃什么带你去。”
      “真爱,”我眯着眼朝她做了个飞吻,“你又去医院检查了吗?”
      “嗯,”冷晨阳点头,“大夫说没什么问题了,还说我不用老来做检查就行。”
      我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老是杞人忧天,总觉得自己的命宝贵的不行。”
      绿灯亮了,冷晨阳踩下刹车,很认真地转过脸看着我。
      “那后来呢?”
      “什么啊?”
      “那个主持人问的话,其实也是我一直都想要问的,我想问后来的你,后来的江湖,后来的周家姐妹花,还想问后来的苏越,我心里有很多人和事放不下,可是我不敢问你……”
      “……”
      “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我还真的挺怕死的,我现在每隔两个月就做次内科检查,隔半年就做次全身体检,我明明知道我的心脏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我还是害怕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会是漆黑一片,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我再也看不到你们,甚至,我还来不及知道哪些以前发生过的事……”
      “走吧,”我指了指前面的路灯,“后面的车子都摁喇叭了。”

      133.

      那后来呢?
      回到公寓连鞋都没换,整个人栽在沙发里补眠,冷晨阳扯过一条毯子扔在我头上。
      “睡死你算了!不要忘了我的稿子!你说要明天交的!”
      “知道了,烦死了……”
      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老安却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杀过来。
      “……晓晓我最近又打算弄个花店,就像以前那种的,你觉得怎么样?”
      “哦,”打了个呵欠,又闭上眼睛,“挺好的。”
      “我也觉得不错……晓晓,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帮个忙,你认不认识电视上特有名气的那个书画协会的那些人啊,我想弄幅字挂在我的花店里,四个字也不复杂,我觉得我上个花店那‘莫失莫忘’四个字儿就不错,你看……”
      “那些都是名家,”我闭着眼睛打断老安,“你想要人家的字儿得花钱买,挺贵的。”
      “花多少钱我出啊,你就只管给我弄来就行。”
      “……那你往我卡里打十万块钱,我给您弄去。”
      “这么贵!”
      “……这还是便宜的。”
      “那……让你们公司会写字儿的给我写歌算了,我觉得你们写得也不错,一定要记得,再给我裱起来,要烫金的那种……”
      实在是太困了,手机还贴着自己的耳朵,眼睛就已经闭上了,再往下,老安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记得自己扯过冷晨阳扔过来的毯子,嘴角弯了弯就睡着了。
      居然又梦到了我同桌。
      似乎上次梦到他,还是过年的时候。
      已经很长时间了。
      脑海里遗留的他的脸还是高中时的样子,仍旧是黑色的小平头,一米八七除了黄法海外无人能及的身高,笑得时候两排牙咬在一起,喜庆的样子我至今都忘不了。
      他站在花店门口,背上背得是六年前的我自己,我的右脚缠着厚厚的绷带,趴在我同桌背上一滴一滴地掉眼泪,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老安的花店名字叫“莫失莫忘”,可在六年前的我和我同桌身后,再也不能看到那四个字,不是“莫失莫忘”,而是“失了”,也“忘了”。
      我跟在那两个重叠的背影身后,听六年前的我同桌絮絮叨叨地说那些我想忘却自始至终都忘不掉的话。
      “同桌你还别说,刚开始吧真觉得你死沉死沉的,这会儿倒没什么感觉了,别说从这儿到你家了,就是从学校到你家,我背着你徒步回来,那也不叫事儿……”
      “同桌我其实最近挺怕我们家老爷子的,这不是上次他找过你嘛,找你之前他也找我来着,我当时就想我这么一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除了爱笑善良了一点,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啊,可是老爷子一提起‘同桌’这两个字我就有点心虚了……”
      “这你甭管,反正老爷子说只要我能像你一样考上特别重点的重点大学就不管我。”
      “看你考什么呗,衡量标准在你,同桌其实我觉得苏越那家伙对你也挺好的,虽然他是长得有些小帅,可是还是不及我的十分之一……你说是不同桌,不说‘是’我现在就把你扔到马路牙子上!”
      “……同桌你怎么哭了呢,多大点事儿啊,夏神医都说了会好就一定会好,以后像你们班主任那样走路也挺洋气的,再说黄法海那是因为没有人背得动她,你多苗条啊,以后我都背你走……哎,同桌你不要哭了,都说了有我呢。”
      ……
      可是我说了什么呢?我又是怎么回答了我同桌呢?为什么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回答?
      为什么六年前的自己一直一直掉眼泪,又为什么,背着她的那个少年虽然故作轻松地说笑,可嘴角却一丝微笑的弧度都没有?
      我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交叠的身影重合,然后再慢慢走远。
      眼泪竟一下子掉下来了。
      同桌,你还好吗?
      同桌,我好想你。

      十七、想回到过去

      134.

      我同桌一口气把我背上六楼,还不费劲儿,只是终于到门口的时候才扶着门喘了半天气儿。
      那时候我特不好意思,又因为刚刚才哭过很丢脸,只能趴在他背上装睡着。
      我觉得如果我表现得再柔弱一些的话,我同桌会以为我晕过去了。
      可是事实上,我同桌既没有认为我睡着了,也没有觉得我会晕过去,扶着门喘了半天气儿,才气喘吁吁地吼我。
      “安晓你再装死我就把你从六楼扔下去摔死你!快拿钥匙开门!”
      我同桌最近很喜欢说摔死我,我真特想找抽地说一句,“你摔啊,有本事你就摔死我啊!”
      跟夫妻吵架似的,没意思。
      摸了摸口袋,我穿得是比赛专用运动服,没有口袋。
      拍了拍我同桌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伤害他。
      “同桌,完了。”
      “什么完了?是玩完了的‘完了’,还是钥匙找完了的‘完了’?”
      玩这种文字游戏最没意思,我看着我同桌心一横,想着早死早超生,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不费劲儿。
      “钥匙在校服口袋里,口袋在包里,包在教室里,教室在育才楼四楼,育才楼在学校。”
      我同桌半晌没说话。
      “同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振作一点儿!”
      “安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摔死你!我要把你摔成相片儿你信吗?!”
      我同桌真的是在很认真的生气,我却很认真地笑疯了。
      我的钥匙确实是放在学校里没拿回来,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备用钥匙,我这么聪明伶俐,早就偷偷地留了一把,以防万一。
      “同桌你把我放下来。”
      “干嘛,”我同桌翻了个白眼,“怕我摔死你啊。”
      “你放我下来我给你找钥匙啊,真啰嗦。”
      “找钥匙”这三个字无疑给我同桌打了一剂镇定剂,快速地把我放下来,心花怒放地看着我,“你倒是找啊。”
      “背过身去。”
      我一脸严肃。
      “幼稚!”我同桌转过身,“不会藏到什么不该藏的地方了吧……”
      果然是不该藏的地方,当初放门框上的时候,我是搬了个凳子出来藏的,这会儿我去哪找凳子去啊,果然身高是硬伤。
      “好了没有啊?!”
      “同桌!”拉着我同桌转了个圈,我一脸的视死如归,“钥匙在门框上。”
      “你拿下来啊。”
      “我够不着……”
      那天我同桌站在我家门前狂笑了很久,甚至还别有心计地伸出手比了比我和他的身高差,看在他千辛万苦地把我背回家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我同桌把我扔到沙发上自生自灭,自己跑到厨房边开冰箱边朝我咋呼。
      “家里有吃的吗?我现在又累又饿的,你倒是给我弄点吃的啊。”
      我一条残腿和一颗残破的心怎么给你弄吃的啊,再说你瞅瞅我家有吃的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不懂?
      我同桌自然是不懂的,在厨房找了半天只找出来一个发霉的苹果,黑着脸从厨房跑出来。
      “厨房都快发霉了,你平时不吃饭啊。”
      这几天老安来无影去无踪,我好多天都没吃过早饭和晚饭,只在学校吃一顿午饭,因为没有周倩的庇佑,也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吃最爱的西红柿炒蛋了。
      自然,这些话我没跟我同桌说,只是回了他一个忧伤的表情,然后扬着傲娇的脸看着他,“要你管。”
      “反正我饿了,”我同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去给我弄吃的,只要是吃的就行,猪食我也认了。”
      “孩子真可怜,”我伸出一只手拍拍我同桌的头,“我去给你瞅一眼。”
      拖着条残腿跑到厨房,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心想着厨房你得争点气,我同桌今天背着我走过了大半个光阴啊,要是连点猪食都没有,那他以后还怎么帮我?
      这样想着,忽然就在跪子里找到两个鸡蛋和半袋挂面。
      没找到西红柿,确实是挺遗憾的。
      在厨房鼓捣了半天,把面盛到碗里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我同桌已经倚着沙发睡着了。
      想必我同桌真的是累坏了,背着我走来走去的,是个人都受不了。可是面已经做好了,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如果把我同桌叫醒的话,那也是极度不礼貌的行为,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还没等我想出万全之策,我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看了看沙发上熟睡的我同桌,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面,我决定先把自己喂饱再说。
      兴许是我太饿了,也兴许是我吃面的动静太大了,我同桌悠悠转醒,脑袋转过来,看了我一秒,两秒,三秒,我心里数到十的时候,嘴里刚吸进去的面还没有吞进去,我同桌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奔到我面前把我手中的碗和筷子一股脑夺过去,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埋怨我。
      “安晓我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居然趁人之危,想把我的面给吃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我还在为自己小声辩解。
      “我是做好了之后,看到你睡着了,你也知道,这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听不听,”我同桌一边吃一边摇头,“反正你就是要偷吃我的面,要不是我醒了,把我的东西抢过来吃掉,我就饿死了。”
      “饿死倒不至于,锅里我还给你留着两个荷包蛋呢……”
      我话还没说完,我同桌就飓风般地端着碗跑进厨房里去了,我依然拖着腿站在桌子旁边,十秒钟之后,我同桌碗里装着荷包蛋,“哇哈哈”地大笑了三声从厨房走出来。
      “你要是不给我留这两个荷包蛋,我真的就把你从六楼扔下去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拖着残腿坐回沙发上,白了他一眼。
      “我谢你不杀之恩。”
      “客气啦。”
      我同桌边吃面边冲我摆手,还故意吃得特别大声,末了咂咂嘴,又看着我,“同桌你也没吃饭,一定很饿吧。”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到我同桌这货。
      低着头盯着裹了老厚的绷带生闷气,忽地我同桌一张大脸就出现在我眼前,夹在我和他的大脸之间的,是他用筷子夹起来的一个荷包蛋。
      “同桌,想不想吃? ”
      我盯着那个色泽诱人,不甚规整的荷包蛋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怜者不受嗟来之食,更何况我同桌这是挑逗,我同桌的脸离我太近,这样的姿势太暧昧,我拒绝回答。
      “好了怕了你了,”他居然亲自拿着筷子把荷包蛋夹到我嘴边,“快吃呀。”
      看着我同桌小星星一样的眼睛,和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这不是暧昧,我们很纯洁,不要瞎想”的架势,我于是,极为勉强地将杵在我面前的荷包蛋吃了下去。
      “以后大人不在你也要吃饭啊,看你这样一定特懒肯定好几天没吃早饭晚饭了……”
      填饱肚子之后,我同桌八婆模式启动。
      我干脆躺在沙发上,受伤的那条残腿搭在茶几上,在闭上眼睛之前叮嘱我同桌。
      “同桌我先睡会儿,你要是一会儿无聊了想走给我带上门,哦对了,电脑在我房间里,电视的遥控器没电了,你自己摸索着用电视上的按钮,我睡了。”
      已经不记得我同桌又唠唠叨叨地说什么了,中间睡得正熟的时候有人给我盖上一条毯子,那人还将我的残腿小心地扳了扳,似乎是怕那腿直接从茶几上摔下来,然后就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如老安脚步声的熟悉,却是分外的安心。
      醒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仍旧躺在沙发上,残腿也仍旧搭在茶几上,可茶几却被挪动了方向,然后所有跟茶几差不多高的东西,全部拿来放在茶几的四周,满满当当地摆了沙发周围,以防止我的残腿掉到地上。
      我想着我同桌背我回家后和我抢面吃的样子,以及他拿着筷子夹给我荷包蛋的样子,再看看这空空荡荡的家忽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夸夸他,也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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