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谣》鸭脖少女

19、桃花何处红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来到了蒙家大门口，或许因为玉漱进宫的原因，气氛很是低沉，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好像过了很久，马车停了下来，蒙毅掀开帘子，看她眼神呆滞，知她有心事，自是不愿再提，看她这样也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说道：“到了。”
　　廖七夕心情还是有些低落，听了蒙毅的话也没有一丝高兴，只是拿了行李，下来马车，眼前雕梁画栋，好一番气派景象。想她廖七夕自从出了谷底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住处。

　　她毕竟是一个喜好漂亮事物的小丫头，一时间被眼前的景物迷了眼，对玉漱的事也放下了一些。
　　蒙府高高的门大开着，放眼看去，依稀可见门内庭院深深，门口站着两个严肃的执刀小厮，见到蒙毅，其中一人一路小跑着到了蒙毅面前，鞠了一躬，之前严肃的脸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笑容，廖七夕心里一阵诽谤，看不出这蒙毅还挺有人缘的，定是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的缘故。
　　七夕兀自诽谤着，那边厢那小厮却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你们几月来与家中失了联系，老夫人担心不已，要是知道您回来了定会欣喜不已。”
　　蒙毅将手中的行李交给那小厮，笑道：“你小子倒是担心得紧，要是这会回来的是我大哥，看你还敢这么说？”
　　那小厮也不怕，笑嘻嘻的接过行李：“我自然是知道二公子人善，可否去看看老夫人，她该想您了。”

　　蒙毅点了点头，顺手推了推廖七夕，对那小厮道：“此乃贵客，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小厮一早便看见了廖七夕，看这姑娘眉清目秀，顾盼生辉，好生漂亮，再看她与二公子一处站着，心中早有疑惑，二公子从未带过什么姑娘回家，莫不是这回动了心？这事该让老夫人早些知道，也好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这小厮打定了主意，接着毕恭毕敬的迎了廖七夕进去，蒙毅对她耳语道：“我先去母亲那，你跟着他，自去安排一番，我过后便去看你。”
　　原本廖七夕一言不发，只安静的打量着这恢弘阔气的蒙府，待小厮上前，又仔细听他所言，此时蒙毅有事缠身，七夕也不在意，心想反正住处是有着落了，于是听了蒙毅这番话，只道：“放心去吧，我自去看看。”

　　蒙毅自然知道廖七夕的性子，对这些从未见过之物极为好奇，只怕此刻心思早已不在他身上了。更何况这丫头素来聪慧，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看了看廖七夕，又看了看那小厮，放下心来，当先走进了那高高的大门内。

　　蒙毅一路顺着长长且弯曲的长廊走着，倒也不慌不忙，待走近一座花团锦簇的独院，尚在远处便闻到了阵阵扑鼻的花香。蒙毅脚步不自觉的快了，走至门前，那院门上用小篆写着“留香苑”三个大字，笔劲苍穹，似是掷地有声。
　　蒙毅伸手轻轻推开院门，“吱呀”一声，一阵风起，带起了几多落花，纷纷扬扬飘扬于空中。
　　院子正中坐落着一棵三人环抱的桃树，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桃花却依旧盛放，绯红一片，如朝霞一般的颜色耀眼而绚烂。风吹起，漫天的粉红桃花如下了一场桃花雨。

　　树下有一张长藤椅，藤椅上有一人侧卧，拿着一册竹简细细看着，挽着精致的发髻，青丝中夹杂着些许白发，眉目舒展，隐约可见眼角细纹，虽身着暗沉之色的衣物，却掩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沉静气质。
　　那妇人显然上了年纪，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坐起身，身上的桃花瓣随着起身的动作掉落下来。

　　看到那妇人，蒙毅眼神也柔和了起来，他慢慢走到妇人身边，抬头看了看那棵粗壮的桃树，笑道：“母亲仍是极爱桃花。”
　　妇人也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让母亲担心了。”
　　蒙毅低头看着坐在长藤椅上的母亲，自小他便爱和母亲待在一处，虽后来流落他乡，但对于母亲的爱却一刻都没有减少。只要在母亲身边，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能够变得平心静气。此刻，看到母亲祥和温柔的眉目，先前一直萦绕在蒙毅心头的哀愁似乎也在此刻消失殆尽了。

　　蒙母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回来便好。你大哥呢？”
　　“大哥他……送公主进宫了。”不管再怎么知晓玉漱的心，蒙毅依旧无法释怀，即使是在面对母亲的此刻。

　　毕竟是自家的儿子，每一个表情都无法骗过母亲，蒙母看着蒙毅微皱的眉头和不敢正视她的眼神，蒙母便也不再多问。
　　霎时间只有桃花纷飞，阳光明媚。

　　蒙母放下手中的竹简，示意蒙毅在她身边坐下：“同为母说说这一路上的趣事吧，也好让为母高兴高兴。”
　　蒙毅向来能言善道，总能让蒙母开怀大笑，此刻听母亲如此说道，自是极为愿意，于是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如何遇到廖七夕，如何得救，如何遭到埋伏，如何逃生……虽是略去了与玉漱之间的感情，但随着蒙毅的诉说，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还是让因为体弱多病而足不出门的蒙母胆战心惊。

　　“儿子未伤一毫，大哥更是万夫不敌，因此母亲莫要担心。”隐藏不说的不止是和玉漱的感情，还有自己和蒙恬受伤的事，他实在不想母亲为了他们担心。
　　蒙母也没有再问，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为人父母的该放手便要放手，既然他不说，便不问。

　　“那位廖七夕姑娘的住处，可安排好了？”知道儿子带回了一位姑娘，蒙母心里甚是欣慰，自己这个儿子虽说风流无比，却也不曾听说他中意哪家姑娘，不想出去一趟便带回了一位姑娘。只要这姑娘品性样貌不差，若真让他嫁给毅儿也不是不可。
　　“我已派人为她安排住处了，母亲莫要担心。”虽不知那小厮会将廖七夕安排在何处，但以那小子的眼力，蒙毅觉得自己该是不用担心的。
　　听蒙毅如此说，蒙母也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毅儿，你既然带了人家姑娘回来，定是要给那姑娘一个名分才是。可不能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誉……”

　　蒙母正苦口婆心的说着，蒙毅却似明白了蒙母之意，懂得她是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开口打断了蒙母的话：“母亲误会了。”

　　这话可是让蒙母惊讶了，若是不喜欢这姑娘，那将人家带回来做甚？
　　母亲已说得如此明白，蒙毅若是再不懂也枉为才俊。
　　“七夕是来投奔师兄的，只是一路舟车劳顿，况且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我便想让她暂且到府上歇歇，也算尽一番地主之谊。”

　　听蒙毅这番解释，蒙母心中不免又有些失落，真是空欢喜一场。
　　许是看出了母亲的失落之情，蒙毅笑着继续说：“母亲也不必惋惜，七夕活泼好动，虽不能嫁与我，却仍旧可以做母亲的儿媳。”
　　“此话怎讲？”蒙母原本低落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高亢起来了。

　　“大哥还未成亲，做弟弟的哪敢取而代之。”一想到大哥的事，蒙毅就莫名的兴奋，以大哥那股性子，也不知哪家姑娘受得了，可若这位姑娘是廖七夕的话，那倒是该另当别论了。

　　蒙母听到这句话，心里简直比听到蒙毅终于有了心仪的姑娘时还要开心。
　　做为蒙家长子，蒙恬一直以来承受了太多，竟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抛诸脑后，咸阳城里不乏倾慕蒙恬之人，奈何他从不正眼瞧上半分。如今听蒙毅如此说，虽不能知道蒙恬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八成也是确有其事。

　　“不知那位姑娘的师兄是何人？”蒙母心想既然这位姑娘是来投奔师兄的，势必要打听清楚，到那时下聘礼才省事些。
　　“母亲，她只是暂住，明天我差人去她师兄府上打听一番。她师兄是王翦将军。”
　　“王翦？”蒙母甚是惊讶，“想不到这姑娘竟是他的师妹。”
　　“我也甚是惊讶，她师父必是能人异士。只可惜我并未知道老人家的真实身份。”蒙毅不无惋惜的说。

　　蒙母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乱世出英豪，但因不忍苍生受苦而隐居山林者也不在少数。”
　　“若不忍苍生受苦，何必隐居山林，救济苍生岂非良策？”
　　“但他教导出如王翦般的弟子，也算是为苍生贡献一份力量了。”
　　听蒙母如此说，蒙毅才发觉自己有些过激了，笑了笑，道：“母亲教导得是。”

　　忽的一阵风起，卷起地面无数落花，蒙母看了看漫天的桃花，道：“既如此，明日你去王翦府上看看，今日定要好生招待七夕姑娘。待你大哥回来，让他来见我。”
　　知母亲是乏了，蒙毅也不再多说，便要扶母亲进屋，蒙母摆了摆手：“为母还要再坐坐，你去吧。”

　　深知母亲爱好，常年歇息在这桃花树下，蒙毅也不再多言，作了揖，转身出了院门。

　　蒙母也慢慢在那长藤椅上闭目侧卧。

　　再说廖七夕一路在那小厮的带领下，穿廊过巷的来到了后院，看到一路上假山湖泊，绿荫重重，廖七夕不禁感慨原来将军也是很富有的。
　　待走到一间屋子前的时候，廖七夕看见屋旁繁花盛开，不远处还有一架子的紫色花，花架下还有一张青玉案，煞是好看。那小厮停在屋子前，回身对廖七夕道：“姑娘，您便现在这住下吧。”

　　廖七夕想着左右不过是暂时借住，本就没什么要紧，更何况这里花开各色，欢喜还来不及。于是笑道：“多谢你了。”

　　那小厮见廖七夕绽放笑颜，顿觉屋旁百花都失了颜色，心道：二公子眼光果然是极好的。那自己将这姑娘安排在二公子住处附近也真是大功一件了。

　　推门而入，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屋子，东边悬挂着珠帘，珠帘后隐约可见是基榻，廖七夕穿过珠帘，便看到了帷幔重重，好奇着这后边会是什么，于是回头问那小厮。小厮微微笑着说道：“后边自然是床了，女儿家的闺阁，须得好好掩藏起来，这可是二公子常常挂在嘴边的。”
　　看那小厮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廖七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蒙毅也真是的，不知平日里都教了些什么。

　　廖七夕原本便没有多少行李，这屋子虽无人居住却也是常常有人打扫，是以没费多大功夫便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待一切布置稳当下来，廖七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不到收拾东西竟也是极其麻烦的。这一路劳累，此时休息下来，竟觉困意袭来，再回头看那小厮，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去。廖七夕止不住的打着哈欠，抵不住这来势汹汹的困意，便卧倒在整理好的床上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