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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灵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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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之前都没有进到过这么深的地方,后半段路也只有跟着那群女人走,郑乾走得放心大胆,倒是跟在后面的人质疑了两次,说她们的方向不对。
为首的女人连头都没有回,径直地往前走,摆明了一副不愿跟就自己走的模样,那些人对视了几眼,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当真就一点事都没有遇到,很快就穿过了那条枝桠横生的小路。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他们集合清点人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口舌不干净的人都不见了!
据走在一起的人说,他们都是走在中间的,但是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甚至走到这里都没有人发现,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原本还对那些女人颇有些不以为然的人,心中都生起了寒意,连走到后面断后的人都没事,偏偏是处在人群中间的人不见了,而且还只是那几个对她们出言不逊的。走到这里还很有些高兴的队伍,霎时安静了下来。
郑乾“哈哈”笑了一声,故作轻松道:“都愣着做什么?要是再不走天可要黑了啊。”但心里亦是惊惧,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多嘴。
众人被他一提醒,才猛地一个激灵,跟着打哈哈,“就是,跟着大妹子们进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用天黑就能回去呢。”
但是之后的路,却没有哪个敢开口了,都埋着脑袋死命地往前赶,这些女人实在是太诡异,谁知道会不会那句话又惹到了她们,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
郑乾看着前方隐隐把纪泽护在中间的女人,觉得自己这次不惜延迟了这么久,把纪泽请来的决定真是不能再明智了,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可以省掉这条路上的伤亡,就算是要多出一群人来分墓里的东西,也是值得的。
他又看了跟在纪泽身边的沈星文一眼,倒是这个人,如果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把他留在里面,那他郑家以后在这里就是一家独大了。他缓缓地勾了一下唇,伸手在旁边人的肩膀上拍了三下,两轻一重,带着奇妙的韵律,那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郑乾又是一笑,满是儒雅气的脸上显出了几分狰狞来,但很快就消散了,只剩下了真诚的笑。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在密林中的一小片平地,白色的石头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刺得人眼睛生疼。三面都是山,只这一面是树林,纪泽心中恍然,难怪之前伤亡这么惨重还是从这边走了,因为只有这面能进的来。
阳光近乎垂直地照下来,将这一小片平地照得没有一点阴影,但纪泽却觉得心头开始发凉,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暗地里窥探着他们。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想要掉头回去的冲动,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之前救了他无数回,而这次,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他似有所觉地侧过头,右前方的山壁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他不由脊背一凉,他记得分明,刚才那里还是一块完整的山石!
纪泽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的腿脚像是被凝固在了地上,想要后退一步都不能。
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心里十分抵制这个地方,觉得这里邪门而又危险,特别是那个让人心生寒气的洞口,就像是蹲守在那里的猛兽,大张着嘴巴等着猎物自己钻进去。
直到他身边的女人扯了他一把,他才踉跄了两步,醒过神来,沈星文正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眼神有些莫测。
纪泽对他掀了掀唇,抄着手跟在了郑乾身后,放在裤兜里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不足尺长的军刺。
正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白花花的石头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从森林那边走过来,纪泽额头上带了一层薄薄的汗,但是随着与洞口距离的缩短,他却觉得遍体生凉,恐惧从骨子里渐渐升腾出来。
但跟在他身后的沈星文却是看着他脸色苍白,好似完全没有看到旁边还在察看洞口是否有机关的人,直直地走了进去。
纪泽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是从酷暑走进了数九寒冬,霎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踏了进来。他“唰”地转身,看着外面的人,却被透进来的阳光刺得连眼都睁不开,只迷迷糊糊地看见这些人跟着鱼贯而入。
郑乾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也丝毫没有停滞地跟进去了。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抬手在肩膀上拂了拂,抬眼就看到沈星文踏了进来。“那些女人不见了。”
纪泽眉毛一动,“不见了?”
“嗯,”沈星文把手中明晃晃的剑插回剑鞘里,面无表情道:“她们并没有进来,我刚才在外面查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她们。”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她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纪泽垂眼,压下眼里的惊讶,这位冷冰冰的少爷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这几乎是超过了这几天沈星文对他说的所有话。
他慢悠悠地摸出军刺,跟着沈星文一起往里面走,一边漫不经心道:“这倒是奇了,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她们自己却不见了,难道她们来的目的仅仅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么?”
“……”沈星文没有说话,似乎是觉得他说这些很多余。
纪泽懒洋洋地耸了耸肩,他现在对于那些女人去了哪里实在不感兴趣,自从进了这个洞里,他浑身的汗毛都在起立抗议,每踏一步都觉得是在折磨自己。
沈星文很快就走到了他的前面去,纪泽无奈,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郑乾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慢,很快就将纪泽和沈星文甩出了很远。因为之前为了说服纪泽跟他来,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而在打这个墓主意的并不只他一个人,身后跟来的人都是想要来分一杯羹的,更不知还有多少人虎视眈眈,郑乾十分担心是不是被别人给截了胡。之前那些奇怪的女人可以不怕虫子,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人也不怕,他们进不来不代表别人也进不来。
外面的阳光顺着巨大的洞口透进来,纪泽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山洞,而是由巨大的石砖堆砌的墓道,脚下的是黑色的墓石,平整而肃穆。许是这里常常能见到阳光,所以靠近洞口的砖缝中还长着细细的野草,旁边还有着一些白色的碎石。
纪泽顺着墓道往前看,洞口几乎都是这样的白色碎石,细小得像是砂砾,有些有鹅卵石大小,铺在黑色的墓砖上面,十分的明显。
前面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他和沈星文很快就赶了上去。
凑上去还未及细看,纪泽心头就是一凛,墓道两旁全是煞白的人骨,前方甚至堆砌得连墓道都被堵住了。数量之大,让人头皮都有些发麻,尚不知那黑暗的前面,是否还有着这样的东西。
他不由想到了刚才他以为是碎石的东西,应该也和这里的东西一样,只是经常受到日晒风吹,风化的得差不多了,所以不如这里的完整。地上白煞煞的人骨映着透进来还未尽的阳光,显得十分的渗人。
纪泽看着这些已经石化的骨头,心里有个地方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悲上心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郑乾摸了摸下巴,“这些人骨都成这样了,而且连衣服都烂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他张望了一下,“死在这里,看来是墓道里的确有机关,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用,大家小心一点。”
纪泽回头看了一眼仍透着光的洞口,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外面平地上的白石头,心里涌上了一阵不安。
地上的白骨可以说是堆积成山,也不知当初死在这里的究竟有多少人,纪泽跟着慢慢地往前走,两旁开始出现稀稀落落地青铜宫殿,他心中一惊,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被坑大发了,用青铜修宫殿,饶是他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个墓得是多少年前的。这要是出去之后真让他老爸知道了,恐怕得先打死他,再把自己给怄死。
他撇了撇嘴,觉得为了老头子的健康,自己还是瞒着比较好。他随意在青铜殿上瞄了一眼,心里打了一个突,按理说墓里是不应该会有水的,特别是这种算是在地上的墓,而且这里还比较通风,空气不算湿润。那青铜宫殿上几乎要把花纹都糊掉,厚厚的铜锈是怎么来的?
他伸手在墓道的石壁上摸了一把,浮在上面的一层石壳“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两旁的宫殿越来越密集,脚边散乱的白骨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纪泽往前踏了一步,正好撞到了沈星文背上,他急忙退了回来,问道:“怎么了?”
但未及沈星文回答,他自己就发现了。这墓应该是依着山势建的,墓道有着小小的难以察觉的弧度,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从洞口透进来的阳光已经消失了,只是他们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发现,发出光线的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头顶。
在墓道的顶上,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像是漫天的星光,正散发着幽幽的光线,将整个墓道照耀得如同在阳光下。
纪泽心下一紧,回头就去看身后,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一眼看去,就只看到了黑漆漆的墓道。穹顶上全是夜明珠,不止这里,从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就是,只是之前外面的光线太强,穹顶又太高,让人忽视了上面。
虽然知道这是视觉上的错觉,纪泽还是觉得心头的不安陡然加深,转身就要去看那个洞口是否还在,沈星文一把拉住他,“去哪儿?”
纪泽一顿,心中霎时涌起了无数的猜想,全都直指之前他想的结果。他挣开沈星文的手,往墓道的那头跑,沈星文不明所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脸色大变,也跑了过去。
尽头处始终是黑暗的,前方的墓道仿佛无尽,纪泽猛地停住,转头看着身后追过来的沈星文,“那个洞口没了。”
沈星文的瞳孔一缩,又向前跑了几步,他们进来也没有多久,现在他们往回走了这么多,绝对是能看到洞口的才是。
纪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往墓道上一靠,肩膀上蹭得满是石屑,“那些人恐怕也是这么被困死的,你不会没有察觉吧?”
沈星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是……”
纪泽勾了勾唇,“很不可思议?”他以肩膀为支点,站直了身体,身后的石屑又扑簌簌地掉,“谁知道这个墓主是怎么想的呢?要是我是墓主,也宁愿自己被淹,总好过连尸体都被别人扒干净了。”
沈星文没有说话,他见过用火的,用沙的,就是没有见过用水的,这不会把墓里的东西也破坏了吗?
纪泽转身往里走,“你说这个机关现在还能用么?墓门关了,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机关已经开始启动了?”他的语气还带着几分调笑,“这么多水是哪儿来的?周围有河?”
沈星文微微拧着眉,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理解纪泽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之前对于那群女人失踪的事是这样,现在发现可能有机关会把他们淹死在这里也是这样,无论跟他说什么事,他都有本事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去。
没有听到他回答,纪泽笑笑,摇摇晃晃地往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