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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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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时候,我问过母亲。
“母亲,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小孩呢。”那时候,为了迎接第二天来玩的亲戚家的小孩,我和她一起提前准备点心。
听到我这么问,母亲停下正在搅拌的奶油,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有一种预感,那并非是对我提出的问题感到困惑,而是不知该如何对正值青春期的我来解释的困惑。
但是她还是很认真的告诉了我。
“我和阿介是不可能有小孩的。”她说。
“为什么啊?是生病吗?”我迷惑不解的问道。
“不能算是。”她说:“简单来讲,是基因或者血液上彼此排斥的原因……虽然我们和别的人完全可以生小孩没问题,但是我们两人却不行。”
“医学上来说,也是非常罕见的特例呢。”母亲回答。
“那么,不想要有自己的小孩吗?”我问她,随即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残忍。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有段时间想不通,但是慢慢的也接受了。”母亲说:“然后,你就来到了这个家。”
“那么,父亲呢,也不想要小孩子吗?”我有些奇怪。
据我所知,现在的医学已经很先进,如果想要尝试,可以有很多的方法。
“曾经有过机会,但是你父亲最后却放弃了……”母亲说着,她的声音低下去:“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大约这是神明的启示,我们之间没法容下第三个人了,所以就这么两个人一起互相依靠着走完这一生吧……”
“那么,为什么后来又领养了我呢?”我问道。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母亲笑着时候:“你是注定要成为我的孩子。”
母亲一定是害怕我受伤才这么说的。
但是我知道,她收养我是迫不得已,是来自于父亲们的拜托。
原本她可以过得更轻松的,但是却任劳任怨的抚养我长大。
给予了我不亚于亲生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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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父亲是个废柴。
某个红极一时的动画片,给这类人起了一个名字,MADAO。
没办法,那个时候,我已经入学冰帝的小学,班里同学的父亲,无论哪一个都是有着正当职业,可以在自己领域独当一面的人才。
但是我家的这位父亲,却是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做,整天窝在书房看书的废柴。
这种看法一直持续了几年,我一直觉得母亲嫁给他非常可怜。
直到中三那年,我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要嫁给这么废柴的父亲。
母亲听到我的问题,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废柴?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把原因说给母亲听。
她听完居然忍不住笑起来:“这样啊……”她朝我招招手:“跟我来。”
那个午后,父亲正好罕见的出了门,所以母亲就带我进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的面积大约有10坪左右,书架上,地上,堆得到处都是书,都是些笨重的大块头。
母亲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我则是好奇的看着那些书本上的名字,大多是法律相关的书籍。
“找到了。”母亲从书籍上拿下的是一本相册,招呼我过去看。
相册里是父亲少年时代的照片。
“那个人从少年时代兴趣就很多,而且每一样都能做到很优秀呢。”母亲说。
我顺着那些照片,一张张的看过去。
花道、茶道、网球、乐队……确实是兴趣良多啊,父亲。
我虽然惊讶,但却还是继续嘴硬:“但是兴趣又不能说明什么……”
母亲似乎为了说服我,又从书架上搬下好多东西。
“这个,父亲25岁时拍的纪录片,全系列三部,那个时候在NHK播放,大获好评呢……”
“这是他在律师事务所时候,连续三年不败纪录……所以那时候被发了金牌奖杯……”
“父亲还做过律师?”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只有三年,他觉得没意思,后来居然跑去做检察官了,那时候把那些为犯人辩解的律师们整的很惨……”母亲说起来,对父亲这样任性的行为也有些无奈:“之前律所的后辈,一直到现在见面还总是埋怨你父亲这种背叛行为呢……”
“那不是很厉害吗?”我有些吃惊。
我知道父亲出身是检察官世家,父亲的兄长如今也是颇具盛名的法官,但是父亲曾经做过检察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那个时候,大家都对他抱有期望,认为他前途无限。”母亲说:“但是那个人却觉得无趣,干不了几年,又跑去大学教书了,说是想了解年轻人是怎么看待法律的……”
我彻底感到无力,我甚至都能猜出来,那个人接下来做了什么。
“是不是后来觉得做老师也无趣,所以就回家宅着做米虫了?”
“对,也不对……”母亲说:“不过,你是不是一直不知道父亲在做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呢,那个人每天只有在晚饭的时候才会出现。
母亲从书桌上拿来一摞厚厚的稿纸。
“他做过律师、检察官还去大学教过书,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所以那个人体会到一般民众对于法律完全不了解,原因是法律是故意写的那么枯涩难懂。”母亲说:“所以为了普通人也能理解法律,你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编写法律科普读物……”
说着说着,母亲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为了科普,还是图文形式,但是父亲的画工实在太差了,所以一直没人愿意替他出版。”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那堆稿纸,里面尽是些关于法条的科普解释,但是配图却一言难尽,简直像是小学生……不,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
“出版社的人提过要替父亲找插画家共同创作,却被他拒绝了。”母亲继续笑着说:“那个人少年时代就是这么任性,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绘画,只是可惜完全没有长进……”
每一次,母亲提到他们的少年时代,语气总是包含着无限爱意,几十岁的人,眼睛里却闪着仿若少女般的神色。
我不禁问道:“你们少年时代就认识了吗?”
“是啊,我们是同级生,15岁的时候,我就和那个人交往了。”母亲回忆起往事,兴致勃勃的说。
15岁?那不是和我现在一样的年纪么。没想到母亲的时代居然这么开放,那个时候就开始交往了啊。
反观自己,一直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名。我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
疑惑解开,我和母亲离开父亲的书房,去客厅边喝茶边聊天。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他们年轻时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么,母亲和父亲是一见钟情么。”我喝了口红茶问道。
“不是,那个人少年时代就很任性,性格也恶劣,还曾伤害过泉兄。”母亲眯起眼睛回忆起来。
“泉舅舅?”我想起总是笑眯眯的泉舅舅,如果连这么好脾气的人都伤害,那可真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是啊,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母亲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超级讨厌你父亲呢。”
“那么,又怎么会喜欢上的他?”
母亲笑了起来:“他一直紧紧的抓住我不放,就算被拒绝被讨厌也不死心,总是会想办法追上来……我那时候对他这种又任性又恶劣的性格,完全不知所措……”
“是母亲你太温柔了,如果换做我,绝对会和那种人划清界限。”我斩钉截铁的表态。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我想起了,学校里某个傲慢又让人火大的家伙。
“虽然这么说,我那时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但是你父亲总是会找到各种话题,和他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觉得无聊,每次都会聊很久,然后渐渐地,就喜欢上了。”母亲低下头喝着红茶说道。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好奇,明明看上去毫无优点的废柴父亲,为什么母亲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总是闪烁着崇拜。
也许这就是世人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女人真是可悲的生物,无论包裹多么严密坚强,一旦被攻破,就绝对会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我绝对要吸取教训,恋爱什么的,去见鬼吧。
我一生都不要恋爱,也不要结婚。
更别提,某个叫迹部的混蛋。
*
说起来,我也是兴趣繁多,不知是不是也是受父亲的影响呢。
从小时候开始,我陆续的学过花道、茶道、网球,大提琴、绘画……当然还有网球,没办法,无论父亲还是母亲的朋友,或者他们的后代,几乎没有人不会打网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传承。
父母通过各种关系,让我成为名师的弟子,结果到最后,我最擅长的反而却是绘画。
我的绘画启蒙老师是祖父。
祖父从小就学绘画,幼时就曾获过很多奖,只是不知为什么长大以后却做了空手道老师。
我被收养的时候,祖父已经年逾九十,但他却在耄耋之年重新执起画笔,教我画画,一直教了我数年,直到卧榻病床,还在指导我的画作。
母亲曾告诉我,父亲和祖父的关系一度很紧张,原因是父亲不肯按照祖父安排的人生之路,但是母亲也说,父亲虽然少年时一直反叛,最后还是成为了检察官,当然并不是因为祖父的安排,而是最后自己的选择。
父亲曾经不喜欢我学习绘画,不,我是觉得,他只是不喜欢每周要带我回祖父的家。因为他和祖父总是合不来。
“学这个毫无用处啊。”父亲曾经有一次这么抱怨。
一向和蔼的祖父却突然生气:“你学生时代我可曾管过你的兴趣?”
“您管过的可真不少。”父亲回应:“那时候我的爱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祖父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像个小孩子般耍赖:“不管,我的宝贝孙女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回去的途中,父亲一直气呼呼的,很不满的在我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那个老头子,区别对待。”
后来有一次,我问起母亲,母亲这么回答。祖父少年时代长相太过俊美,受过很多骚扰和歧视,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有男子汉气概,才放下绘画去练习空手道,所以后来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从事音乐绘画这样的爱好。
“可是为什么男生不行,女孩子就可以呢?”我又好奇的问。
这次母亲没正面回答,只是说:“大概因为祖父很喜欢你吧。”
父亲兄弟五人,我的堂表兄弟姐妹有十几个,为什么祖父只是喜欢我呢?
母亲说,因为祖父最喜欢父亲吧,因为父亲和他最像。
但是既然喜欢,为什么父子每次见面总是拌嘴呢。
啊,大人之间,真是复杂啊。
*
“喂,泷天海。”
开学第一天,我被某个讨厌的人堵在了教室门口。
“你是学生会的人吧,为什么整个假期都不见踪影?”
我往左走一步想避开他,他也往左走一步继续挡住我的去路。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个人不要脸,我还要脸。
“非常抱歉,迹部会长。”我鞠躬大声致歉:“这个假期,我一直在辅助父亲工作,所以没有时间来学校。”
“荻之介叔叔?他不是无业么?哪来的工作?”迹部疑惑的看着我,说出让人十分火大的话语。
大约听到无业这样的词语,周围有学生开始小声议论。
看到父亲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么误解,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很愤怒。
“我的父亲超级超级优秀……“我忍不住把父亲这些年的经历全部倾诉而出,最后还愤愤的加了一句:”比你这个自大狂要优秀一百倍,不一万倍……”
迹部神色不变,眼神若有所思。
“泷。”他说:“一百倍以上的,不是应该一千倍吗?为什么你直接跳到了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