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难为》鱼又

3、第三章

　　楚蓉一行人从后殿出来回到前殿，明睿一直都紧紧跟在楚蓉身旁，萱晴许是因过分顾虑太皇太后到来一事并没察觉到楚蓉和明睿间的变化，十分小心慎微的模样低着头，似乎很怕自己会出什么岔子。

　　而看到萱晴万分谨慎的样子，楚蓉不由心中暗叹，这太皇太后人未出，威慑力却已是十足。不知待见及真人，会是个什么样儿？

　　很快，楚蓉就见到传闻里的后宫大当家。

　　老人家年逾花甲，但从外表上来看却要年轻十岁不止，皮肤虽已失去韶华时的弹性光润，然皱纹并没有想象中密集遍布，只是显得肤质干燥。头上佩戴的纯金头饰瞧上去繁复又沉重，朱钗宝玉琳琅满目，一眼望去，就好似一尊闪闪发亮的活菩萨稳稳当当地坐着，十分震慑人心。而身上衣服的颜色亦极为华艳，妆容厚重，乍一看楚蓉还以为是哪位参加大型晚会的主人家。

　　不过就是平常见个面罢了，还穿的如此隆重，可见这位老人家着实很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想来是个非常挑剔严格的主儿。思及此，楚蓉不免头疼，她虽说能够仗着一点在现代职场处事为人的小聪明暂且蒙混过关，但接下来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任重而道远。

　　在现代婆媳关系就很难理得清楚了，更别说是在这个陈旧的古代宫廷，规矩多得简直要命，再加上顶头这两位一看就十分不简单的大家长，眼角余光一瞄，瞅见明睿傻笑不停的样子，楚蓉感到太阳穴越发地刺痛。

　　头疼归头疼，该要架在肩膀上的重责却不会因此而消失，楚蓉在心中给自己加了把劲，随后来到两位大人物的跟前。

　　没想到的是，太皇太后一见到她，便率先朝她招手，笑道：“蓉丫头快过来让哀家瞧瞧，可真当是把哀家挂念坏了，听儿媳说你这一病是坏了脑子，很多事都记不得了，真是小可怜儿！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平素里虽说是性子顽皮也未曾闹出过这种事来，你呀，荣明侯真该好好整治一下你这调皮蛋了！”

　　楚蓉内心划过一道黑线，她万万想不到这太皇太后对楚蓉的态度竟是出奇的友善，这倒是让她略微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楚蓉很快稳定好情绪，规规矩矩地上前来，冲太皇太后腼腆一笑道：“都已经坏了脑子，太皇太后还要让父亲整治蓉儿，那不是越发坏了？”

　　她说的机巧，太皇太后掩袖一笑，手朝着楚蓉招了招，楚蓉便再走近了一些，能让太皇太后的手一伸就抚到她的发迹，脸虽保养得好，可这一双手却彻底出卖了她。干瘦的手掌套着鎏金指甲套，背面肤质皱巴巴的满是细细的纹理，显然是花甲之际的手面。

　　到底是已经老了。楚蓉心道，都这把年纪了，按照古代人的寿命，就算保养调理的再好，每天都要操心朝政国事，想必都要费不少脑筋，所以说活到这把岁数还牢牢掌控着权利，真是女强人的典型模范代表啊……

　　楚蓉一边心中暗想，大眼珠滴溜溜地观察太皇太后的表情，就见她嘴角微微扯起，神态很是纵容溺爱，仿佛楚蓉是她亲孙女一般，对着她说起话来温声软语：“想起你再小一点的时候捣蛋顽皮的不得了，没想这几年过去再入宫来，竟是全然变了个模样，倒是让哀家有些不适了。”

　　听到这里，楚蓉心里大致有数了，看来这位老人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意培养她成为皇室儿媳妇了。但楚蓉非常明白，要做皇家的童养媳，却比普通人家难得多。

　　对于这一项考验，饶是楚蓉再会耍小聪明，这一些对应到大场面上还是有点不够看头的。因此楚蓉目前只能装失忆扮文弱，能少出错就少出点错，总比平白挨顿批评的好。

　　从前那个楚蓉是怎么样的她不管，现在这具身体都已经是她的了，自然是由她来自由支配，为了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好好生存，她得先扎稳脚跟，从最基本的做起。

　　例如，学会怎么讨好人，说奉承话。

　　“太皇太后也说了，前些年调皮捣蛋，这不立马就受了教训，而且以前的事……蓉儿都不记得了，与其再顽皮让父亲操心忧虑，还是文静些好。”楚蓉在心中过了几遍才说出口。

　　这番话一落，太皇太后看着楚蓉的眼神似乎起了些微变化，凝思片刻，便笑道：“这样儿倒也好，毕竟过一阵子就要同皇上完婚，虽说是年纪小了点，但慢慢细细地学着，还是有些成效的。不过之前于嬷嬷还和哀家汇报你的功课进展，说你许多字都念不会，这一遭后却连说话都比从前的会说多了，这倒令哀家觉着惊奇。”话锋忽然的转变叫楚蓉心下一颤，她抬起头来，眸光恰恰好同太皇太后略有所思的眼神对准，这一刻，楚蓉似乎从那双仍精锐无比的目光中感知到一些危险的信息，她极力镇静地垂下头，一声不吭。

　　多说多错，她再解释得详细点，说不定这位老祖宗还真会看出点什么苗头来。就算这世道上怪力乱神的事情少之又少，可耐不住古代的人易迷信，她表现得太过于成熟老练的话，引起猜忌就不好了。

　　在楚蓉缄默不语的时刻，安静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这时候太后突然张嘴道：“蓉儿懂事些也好，这样少出点事，皇上这头……便能让人安心点。”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视线不经意地朝旁边的明睿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瞬的幽光，旋即重新落回楚蓉脸上。

　　楚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细微变化，她拿眼瞄了瞄明睿，他还是维持着一副傻得没边的样子，眼睛就盯着一处不停转溜，让人根本不晓得他究竟在看什么。

　　收回视线，楚蓉暗自叹气，目前怎么看，她都是很惨的境况。

　　这两位人精级别的老奶奶，她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辈，实在难以应付，别说还得连带个超级拖后腿的傻瓜，她最终还是秉持少说少错的理念，谁让她偏偏进入了一个生存级别格外艰难的地带，真是说什么都能被人给挑出字眼毛病来，还不如沉默。

　　楚蓉直接装哑巴，默默的，略微带着一丝怯意。

　　“算罢，这丫头的年纪连自个都不指定能照顾好，别说要顾及皇上了。届时在身边多派些人照看，安安分分地随着太傅大人学习，快点儿成长起来，省得日后呐哀家老了，有些事处理不动了，到时却是没人接手。”太皇太后唉声说道。

　　太后笑了一下，附和道：“您说的是，不过您身子还健利的很呢，皇上虽而今还是孩子心性，想来多教教，还是能纠正的。再说了，即便您倦怠了，不想动了，这头儿媳还是在的，自是能替您分担。”

　　太皇太后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眼神略显幽暗，她瞥了一眼太后，目光很是耐人寻味。

　　“这倒也是。”短短四个字，就没再继续与太后说下去。

　　遂，又将目光重新投放到装哑巴的楚蓉身上，“不过如今看来，或许这重任，蓉丫头应是能担得起的。”

　　话题再度回到自己身上，楚蓉暗暗叫苦，心道太皇太后真是千年修成的老人精呐，本来以为装个哑巴就能顺利逃过这一劫，可没想到她还是不能舒舒坦坦把这头一次会面给解决了。

　　心思微微一转，楚蓉扬起下巴，抿着嘴小心翼翼地道：“太皇太后也说蓉儿年纪还小，很多事蓉儿都不知晓，什么重担，蓉儿是万万不敢担的。就像太后娘娘说的，太皇太后身子这般健朗，这些小事才难不倒您呢。蓉儿愚笨，怕是一不小心就会犯错惹了祸，那时候还要您收拾烂摊子，这可不行！”她忙摆摆手做出个害怕的姿势来，眉头皱着，一副小孩子怕麻烦的不乐意样子。

　　听得楚蓉这番充满孩子心性的话，太皇太后抿嘴笑道：“这会子倒推脱的极快，到底是小孩子。也罢，哀家还没指望你现在就能担起这重责，慢些来，不急。”

　　楚蓉咬了咬唇，没说话。

　　这时候她能说些什么？承诺？保证？什么都说不了，因此她决定继续当一个哑巴。

　　说到底，她目前的身份不易透露出太多的情绪，曝光越多越会引人注意，而她并不想引人注意，还是安安静静做一个小孩子挺好。

　　“说起来，蓉丫头确实乖觉许多，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太后忽然这么来了一句，这可比方才太皇太后的话直接了当多了，楚蓉当即心下大惊，眸光一动，本想要辩解的话瞬间又吞咽回去。

　　她沉住气，没急着作答，直到良久，太皇太后才转头看了看太后，笑道：“这不是正是儿媳所希望瞧见的么？性子是比以前文静了些，口舌却是伶俐讨巧了许多，蓉丫头未来……说不定很不简单呢。”

　　这话说得楚蓉的心又是一跳，她着实感到心悸，太皇太后说此话的意味……总感觉好像把她带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贼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