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
I
一直令詹姆扼腕不已耿耿于怀的是，他竟然没能先于西里斯想到制作活点地图。
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西里斯，成品的活点地图不会那么完美。
事实上，它已经完美得过了头，完美得让他甚至感到一丝恐惧。
要怎么样，才能将一个人的思想注入到一件死物中？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干脆采纳彼得的建议，简单地将巫师画像的原理用于活点地图。
但那是西里斯啊。
聪明的、骄傲的、热情的……寂寞的、敏感的、偏激的西里斯。
他想他永远不可能拒绝西里斯提出的任何要求。
而西里斯向他提出的要求是那么的少。于是他纵容了西里斯。
再一次的。
詹姆并不知道其实莱姆斯私下里也一直为此感到不安。
西里斯找到的魔法有些……太黑暗了。但是“黑暗”本身不等于邪恶，更不等于罪恶。
莱姆斯默默对自己说：魔法本身是无辜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脑子里总是有个声音，翻来覆去地对他说：你也是。
然而他的博格特永远都是那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一辈子都没变过。
II
哈利他们都不知道，阿尼玛格斯这个主意最初是詹姆想出来的。
“如果我们作为人类不能靠近你的话，那变成动物呢？”
这个点子匪夷所思但又精彩绝伦，也许是莱姆斯这一辈子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因而哪怕很多年以后眼睁睁看着彼得化为老鼠钻入禁林深处的时候，詹姆也不舍得后悔。
因为他一直记得，最后说服了因为不愿让朋友们为了自己不但违反校规甚至还触犯法律而一直在拒绝的莱姆斯的，就是他记忆深处那个一直笑得有些腼腆懦弱，但那一刻却格外真诚严肃的彼得。“是啊莱姆斯，你知道变成动物的话，我们的灵魂就是平等的了。”
平等的灵魂。
这五个字的诱惑那么大，莱姆斯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詹姆不无难过地想，其实，又何止莱姆斯拒绝不了呢？
他同样记得，那时候西里斯刚跟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弟弟雷古勒斯大吵一架。听了他的想法才从闷闷不乐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一边一个的搂住莱姆斯和彼得，冲着他大声嚷道：“是啊是啊！灵魂是平等的！我的家里人整天叫嚣着什么纯血混血的，但是不管纯血还是混血，巫师都没法陪着变身的狼人，还不如动物呢！莱姆斯，等我和詹姆彼得都变成动物了，就每个月都能和你一起玩儿啦！”
詹姆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决定了！”
后来彼得才发现，即使都是动物，灵魂似乎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III
西里斯没有告诉任何人，1981年的万圣节晚上，他其实没有崩溃。
或者，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崩溃。
被毁的波特家的房子，好友夫妇僵硬冰冷的身体，嘶哑到难以辨认的哈利的哭声，以及排山倒海的愧疚，都没能真正压垮他。
后来在阿兹卡班的时候，他偶尔会想，当年詹姆如果没有提出阿尼玛格斯，彼得没有说出“平等的灵魂”，莱姆斯没有在看见他和雷古勒斯鬼鬼祟祟（实际是不欢而散）之后选择默默离开而不是上前质问，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告诉哈利他们，比起其他人，摄魂怪对他的影响相对较小，只是因为他是阿尼玛格斯。
但他知道他没有说出全部的原因。
令他诧异的是，当时在尖叫棚屋，另外两个知道真相的人也一样没有开口。
也许是因为，他们距离活点地图都太近了的缘故。
他仍然记得那个可怕的夜里，比詹姆和莉莉的尸体更令他恐惧到浑身颤抖的，是哈利额头上的那道伤疤，还有他向来明亮，但那一夜却似被忽然萌上一层雾一般的阴影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问过哈利的近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知道莱姆斯也没问过。
即使是在阿兹卡班，夜夜都能梦见詹姆的阿兹卡班，他都没有听见詹姆对他说话。
IV
然而在禁林，在那个他们学生时代每个月都曾痛快戏耍的禁林，明亮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他却听见詹姆在他耳边喃喃细语：大脚板，照顾好哈利……
西里斯很少去回忆他的学生时代，哪怕与詹姆等人为友的时光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快乐。
他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阿兹卡班将他所有快乐的记忆全部吸走，剩下的只有各种不堪回首与惨不忍睹。
他不但自己是个谋杀者，甚至让他的朋友们也沦落至此。
被谋杀的巫师是不是罪有应得的食死徒这一点已无关紧要。罪恶的是谋杀这一行为本身。
更罪恶的是，他甚至仍然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感到羞愧与耻辱。
他只恨自己没能真的杀死彼得。
詹姆会多失望啊。哪怕努力了那么久，西里斯仍然是个罪无可恕的谋杀者。
西里斯在月光的照射下恍恍惚惚地想着：虫尾巴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令我吃惊。
如果他只是为了求生，才在哈利面前说詹姆不会希望他的两个朋友沦为谋杀者，该有多好。
可惜他是真的了解詹姆。
可恨他是真的了解詹姆。
虫尾巴。彼得。我的朋友。莱姆斯的朋友。詹姆的朋友。
能够说出“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的人。
詹姆、莱姆斯和我会愿意为之而死的人。
为什么他不能同样为我们而死呢？
月光淡去，寒意向身上袭来。然而在他那已经并不完整的灵魂即将被摄魂怪吸取的时候，他听见詹姆忧伤地说：“因为他以为我是不会死的。”
V
那个夜里，西里斯第一次绝望地认识到，原来很多事不是你装作没有发生过，就真的没有发生过的。
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的一部分灵魂被封存于活点地图之中，伪装成一句句刻薄有趣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活点地图之外的真实世界里，四个未成年的霍格沃茨学生的灵魂已不再完整。
所以彼得因为潜意识里深知的“他们都不会死”而有恃无恐；
所以莱姆斯在得知四人组里有内奸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所以詹姆谢绝了邓布利多担任保密人的好意，孤注一掷地将赌注压在了他的朋友们身上。
只有他，傲慢地以为自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1981年的万圣节晚上才被真相砸得头晕目眩。
在阿兹卡班的头些年，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总有一天，詹姆会出现，将他救离这个鬼地方。
他没有死。
他不会死。
但这是一个过于快乐的想法，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了摄魂怪的蠢蠢欲动。
于是他只能换一个想法。
我犯过那么多次错，终于连詹姆也受够我了。
所以我活该生活在摄魂怪中间。我活该。
十三年后，他第一次想：但是詹姆每一次都原谅我，每一次。
这个想法显然比“我活该生活在摄魂怪中间”更不快乐，于是在他离开阿兹卡班前往霍格沃茨的时候，摄魂怪都离他远远的。
VI
无论西里斯犯下什么错，只要詹姆在，他总能全身而退。
莱姆斯在哈利的目送之下离开霍格沃茨，面色苍白，步伐不稳。
哈利永远不会知道昨天晚上他失去了什么。
但至少他再也不会在摄魂怪靠近他时听到父亲的呐喊和母亲的祈求。
因为那惨烈的历史从来不是他的记忆。
莱姆斯清楚地知道，受到摄魂怪影响的不仅仅是哈利的灵魂。
他一直尽力去遗忘，或者催眠自己学生时代西里斯提到的魔法只是一个谎言或者误会，直到他再次来到霍格沃茨，再次见到哈利手中的活点地图。
十二年前就已奢望过，然而他的奢望换来的只是十二年的沉寂。
詹姆已死，彼得已去，西里斯……与死无异。
然而昨天夜里，尖头叉子、虫尾巴和大脚板再一次在禁林里聚首。
不仅是以动物的模样，还有灵魂。
身为狼人的那一部分灵魂在禁林深处嚎叫，呼唤着被封锁于活点地图中的那另一半。
然而灵魂一旦撕裂，要再融合是何等艰难。
他懦弱地退缩，然而尚未被自厌的情绪彻底困住，便听见有人笑嘻嘻地说：月亮脸，顺其自然，不用操之过急。
那是最喜欢充英雄的詹姆。喜恶分明的詹姆，爱开玩笑，只堪堪比西里斯多能掌握一点点玩笑分寸的詹姆。
首先提出变成阿尼玛格斯陪伴他的詹姆。
无论西里斯犯下什么错都原谅他的詹姆。
坦然面对死亡，承认死亡，甚至迎接死亡的詹姆。
另外三人都能感受到詹姆被锁在活点地图里的那一片灵魂与藏在哈利脑海中的碎片慢慢融合。
而后在哈利的尖头叉子出现之前，主动迎向了摄魂怪的吻。
仿佛完成一场蓄谋已久却已被拖延太久的仪式。
VII
那一刻莱姆斯是嫉妒詹姆的。
就如后来在帷幕的这一端，嫉妒着另一端的西里斯一样。
莱姆斯知道，和他们的老朋友詹姆一样，西里斯并不舍得留下哈利，但在时候到来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西里斯倒向帷幕的时候，活点地图里的月亮脸立刻察觉了身边大脚板的骚动。
不同于尖头叉子离开时的寂静优雅，大脚板的离去充满张牙舞爪的挣扎。
莱姆斯远远的就能听到西里斯的声音：对不起，月亮脸……
活泼的，跳跃的，少年的声音。
没有让他难过的恐慌与畏惧，没有让他无奈的自厌和自嘲。
而是嬉皮笑脸的，无赖的，甚至撒娇。
然而莱姆斯不是詹姆，他从不轻易原谅西里斯，更不能拯救西里斯。
他只能像两年前眼睁睁地目送詹姆离开的那个晚上一样，目送他的另一个朋友离开。
但在惨淡之余，又有一种绝望的欣慰。
——西里斯离开的时候，灵魂也是完整的。
后来又过了一年多。他在比尔的小屋请哈利成为泰迪的教父，而后生命中最后一次触碰活点地图。
詹姆对着彼得念叨“一忘皆空”的记忆再次浮现，莱姆斯微微笑了起来。
他没有像两个旧友一样尝试融合灵魂，而只是简单地掏出魔杖，对准活点地图轻轻说道：阿瓦达索命。
最后两片灵魂碎片悄无声息地湮灭。
莱姆斯忍住灵魂的颤抖，又动了动嘴唇：“恶作剧完毕。”
从此活点地图将只是活点地图，所有秘密仍只是秘密。
他在不久之后与妻子一道走上霍格沃茨的土地，迎接终将到来的结局。
这一刻他们的灵魂终将真正平等。
莹莹绿光闪过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年少的伙伴们向他走来。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