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暗香凝雪

49、中秋夜宴

　　百合香燃起，烟雾轻盈而舞，袅娜升腾，无声的隐入空气中。萧芳仪仪态纤纤跪坐竖抱箜篌，指若润玉两手齐奏，优美悦耳的乐声如空山凝云，香兰含笑。陆芬仪清亮的萧音随即跟上，正是一曲《凤凰于飞》。

　　梁顺仪一身淡绿色轻纱宫装，手执彩纸银剪旋身而舞，手中银剪翻飞，漫天彩纸飞舞，煞是好看。但见一团淡绿色的烟雾旋转翻飞，艳红的纸屑如桃花缓缓飘落。

　　轻烟在空中泛起些微的涟漪，微微抖动着四散飘升，那一点亮光越来越暗，终于熄灭，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乐声余音绕梁，萧芳仪楚楚起身，笑容清丽，甜声道：“臣妾们愚笨，献拙了。愿太后金体安康，愿皇上皇后龙凤和鸣，共效于飞，也是臣妾们的福气了！”

　　话声落时，众人只觉一片绚丽的红光自中央四散开来，却是梁顺仪与陆芬仪拉开了梁顺仪手中的剪纸，四尺见方的巨大剪纸，翎羽飞扬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竟要飞脱纸外一般！

　　殿上众人无不拍手称齐，这梁顺仪也确实不简单，竟可以边起舞，边剪纸，还是这么庞大精细的作品。

　　太后皇后欢喜异常，一个劲的赞不绝口，太后命人赏了东西，笑说道：“难为他们想的周到！”皇后也是满脸笑容的直让她们平身归位，脸上是深深的满足与自得。也难为她们三人想得到，《凤凰于飞》，确实是皆大欢喜的题目。

　　凌寒还是清清浅浅笑着，只在无人注意之时，对我遥遥举起那晶莹剔透的白玉杯，同饮下只属于我二人的温馨。

　　桂花白酒的芳香馥郁，醉了眼，醉了身，更醉了心。

　　击鼓传花，花过三周的时候终于落在了莫烟的手中，莫烟准备良久，终于有了机会自然高兴。纪容华也跃跃欲试，唯有我，心中一声轻叹，知道是万万躲不过了，却也知道是不能拼全力的，今天看太后一定是偏向皇后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嫔妃，都借今天的机会要一鸣惊人，而我，前些天荣宠太盛，继续下去，不免要惹火上身，何况凌寒那样的怜惜我，怕我立于风口浪尖。何尝不退一步？

　　三人轻声略微商议了一下，我来抚琴，莫烟跳舞，而纪微澜则做画。回了皇后，宫人立刻就抱了一把琴出来。我刚要接，凌寒突然问道：“什么琴？”

　　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似从云中传来。宫人跪回道：“是宫中珍藏的落霞琴。”

　　凌寒不经意的笑了一下：“这琴虽然好，但还配不上纯婕妤。”

　　我不知道凌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低头屏气不语。和莫烟与纪容华继续保持行礼的姿势，腿上隐隐的有酸痛在蔓延。

　　皇后轻巧一笑，柔声道：“只是用一下而已，这落霞也是上好的琴了。”

　　凌寒并不理会皇后，只吩咐周通道：“去把今天朕刚得的冰清古琴拿来，赐与纯婕妤。”又对我们道：“各位爱妃平身。”

　　冰清！凌寒难道真的要把逸风的冰清古琴送我？正欢喜诧异间，只觉得满殿的目光如电，都朝我直刺而来，我抬眸，正对上皇后冷冷的目光，背上一凉。冷汗沁沁而下，忙低了头，凌寒，你可知道，这样不给皇后面子可能会害惨了我………..

　　一会周通亲自把琴捧与我，不是逸风的那把又是哪个？我忙跪下谢恩，凌寒忙让我起来，眼中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正要说话，太后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纯婕妤还是快些抚琴吧，哀家早就听说纯婕妤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天又有上古名琴冰清助阵,大家都等不及要听这天籁之音呢！”

　　闻言一惊,忙低头称是，调好音弦平心静气，轻闭了闭目，微微一叹：凌寒，原谅我，也许今晚雪儿的琴艺会让你失望了，但我宁愿你失望，也不愿让皇后与太后注意我，我不愿你为我分心，给你添麻烦……….

　　琴声起时，纪微澜轻展锦帛，两位宫人连忙拉起。手拿浓墨淡彩，凝望莫烟，看来她要画莫烟的舞,动态是最难捕捉的,她能选择作画,看来她还是有很大的自信的.

　　莫烟舞步轻移，暗红纱衣似梦滑落，扬翠袖，含风舞，香气渐浓，漫天曼佗罗花瓣缤纷如雪。飘然而舞，衣袂翩飞，轻若惊鸿。宛如九重天落与尘间的仙子，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借风而飘逸，凌云而飞翔。轻时如蝴蝶振翅，急时若狂风扶柳，翡翠步摇凤凰纹，濯濯生辉光潋滟。如行云，如流水，莲步急切，跳珠撼玉，灵动如蛇。

　　香燃过半，琴声渐紧，声如雷霆震怒，骏龙翱翔。舞亦至极处，大殿中央已看不到人只有一枝旋转怒放的金莲，一缕流动不息的旋风，夹杂着环佩的叮当声。纪微澜眼波灵动，双手齐挥，一幅画也近完成，画中人衣袂纷然，欲乘风而去！竟是那样神似。

　　时间已到，曲尽音绕梁，花雨未歇，但听环佩声响，莫烟舞势渐止，云鬓微斜，双眸迷离，意蕴未止。我知道，莫烟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好，好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包括我。

　　殿中一片沉寂，都被莫烟的舞姿所震撼，良久，还是凌寒第一个说了声：“好！好舞姿！好画艺！”鼓起掌来。我听他没说琴音如何，虽说在意料之中，却也不免失落。只默默起身复又低了头，保持一个做妃子应有的仪容。殿中众人也从沉醉中惊醒，连连惊叹！太后欢喜的不得了，对皇后道：“我们宫里还真是人才辈出呢！你看这画！看这舞！哀家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的舞姿呢！”又向莫烟道：“你是哪家的女儿？走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的看看你！”

　　莫烟眼波流转，袅袅婷婷，走上前去，轻声答道：“回太后，臣妾是骠骑大将军莫豪之女从四品婉仪莫烟，谢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皇后也拉了她轻声询问些什么，我没听道，心中闷闷的说不出什么味道。

　　凌寒看着莫烟，目光有些许的迷失，只道：“没想到，你的舞竟然这么好。”也只是一瞬间就已神色如常，转对纪容华道：“容华的画画的也很好。周通，让人裱起来挂与朕的书房。”纪容华也欢快的谢了恩，看我时闪过一丝得意，我浮起一抹自嘲的笑，这样也好，只是负了慕容凝雪的名字和凌寒的期待。

　　正兀自沉思，太后的声音传入耳中：“莫婉仪和纪容华的才艺都是一顶一的好，各赏玉如意一只。只是……..”顿了一顿目光转向我道：“纯婕妤身为婕妤，加之哀家早有耳闻，说纯婕妤在闺中是有名的才女，哀家满怀期待，却没想到婕妤的琴艺让哀家不免失望啊。”

　　忙起身行礼道：“臣妾琴艺不过而而，是传言言过其实了，让太后失望了。臣妾惶恐！”

　　太后摇头轻叹，话中有话道：“平身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以后勤加练习就好，不要老把心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皇上很忙的。”

　　我面上一红，知道众人皆在看我，唯有把头低的更甚，紧咬了下唇轻声答：“是……”

　　凌寒关切的对我说：“怎么了？婕妤不舒服吗？”

　　我知道他在给我台阶下，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回礼道：“谢皇上关心，不碍事的。”

　　凌寒看了看我，环顾四周，终于没再说什么。

　　那边蓉妃银铃似的笑道：“三位妹妹也累了，快还席休息罢。我们还要继续游戏呢。”

　　还席还未坐定，孟德仪拿了帕子掩口轻声笑道：“婕妤姐姐今天可让妹妹们失望了啊，姐姐要罚酒啊！”

　　太后像猛然想起来似的说：“不错，不错，是该罚，来人，给婕妤斟酒。要不然大家要笑哀家赏罚不公了呢！”说完轻笑了两声。

　　我一时愣在当场，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孟德仪，我甚至在这之前可以说没见过她！何以落井下石？

　　酒端了过来，一漾一漾的反射着殿顶上的夜明珠的光华，冷冷的。桂花白，凌冽的酒香扑面而来，熏的人眼中涩涩的。罢了，罢了，不过是三杯酒，饮了如何？

　　手刚触及杯体，只听凌寒道：“慢！母后，纯婕妤不胜酒力，朕代饮可好？”

　　我看到他心痛的眼神，唇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在这宫中，唯有他关心我……..

　　“皇上，难道在坐的这么多人，你都能代饮吗？就是能，那也不成啊，皇上日理万机，身体最重要。我们这不过是玩玩而已，三小杯酒，没有什么的 。这可是玩之前说好了的，难道皇家人要出尔反尔？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太后劝到。

　　扫了一眼托盘，不就是三杯酒吗？我喝。随即起身回道：“是臣妾的错，臣妾认罚。”不容任何人再说话，拿起酒杯，一 饮而尽，接着第二杯，第三杯………

　　最后喝的猛了，辛辣的酒呛的我大咳。莫烟急的忙帮我拍背，眼中满是关切，咳的我满眼泪水，更苦的却是心里。

　　凌寒也不顾什么了，一下子冲了过来，想抱我，却又生生的住了手，也不理会太后皇后，只吩咐了兰芷倚香道：“速送婕妤娘娘回宫，传李太医速至玉漱宫！”

　　我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象要飘了起来………

　　蓉妃幸灾乐祸的声音隐隐飘了过来:"婕妤妹妹的身子太过纤弱了,可要好好调养啊."

　　太后似乎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太过纤弱的身躯是无法承受非常的繁华的......"

　　飘飘忽忽在宫人的搀扶下似乎行了礼.朦胧间身子已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