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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低调的武器制造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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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到新手规定的脱离等级之前,我们这些等级不够的新手,都是需要佩戴佣兵事务所提供的新手徽章的,而在脱离限制等级之后,就可以归还徽章了,之后,这个游戏便完全不存在任何的等级制和数据流了。
也是因为种种原因,我在接触这个游戏之后的好几天内都勉强停留在新手等级范围之内,但心里其实是非常想要早日升级脱离,去会一会这游戏里各种英姿飒爽的龙……
据那些制作组的家伙们透露,在设定上,solo这些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连我这种独行党都不得不组队去副本……
真是着实令人期待啊。
我所在的村落以及附近最近的大都市罗切斯特主城,都所属于芙蕾亚平原,北欧神话中芙蕾亚是美与爱之神,这片平原也的确以鲜花出名,因其地理位置的独特,加上统领这片平原区域的帮会算得上良心,这片容纳了包含罗切斯特主城及诸多村落的平原花田,一直维持着和平停战的和谐状态。
芙蕾亚平原邻接着冰川原,提尔村位于芙蕾亚平原团子形状的东南侧,靠近冰山谷,然而附属冰川原的冰山谷实则与冰龙所在的离去之原相差了大概半坨子冰山的样子,冰川谷四周环水,要想到达离去之原,必须是先坐船抵达冰山谷角,而后才能攀爬冰川上的天梯,去会一会传说中冰封万里的苍青之龙。
在带我上船之前,和我同队的那些青年们格外体贴地去交易所先给我买了件女式的毛皮斗篷。
想来我一个人独行习惯了,尚还没受过如此体贴的照料,雪白的毛皮斗篷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柔软又温暖,我悻悻抱着毛皮斗篷,心下总觉得过意不去,偷偷在一行人行走的时候往迪亚的口袋里塞了好几颗金刚钻。
经过几番交道,我和这几个性格各异的青年也渐渐熟络起来。
迪亚是最先和我打交道的那乌发青年的名字。说实在的,我拥有许多言情小说女主角都具备的、必不可少的、(伪)优秀的属性,比如说,我不擅长记住别人的名字,同样也不擅长将名字与别人的脸对上号,事实上我其实也非常不擅长记住别人的脸孔及长相。别问我为什么记不住……因为工作时要接触诸多的玩家和NPC,其间形形色色的脸实在太多了,我那可怜的丁点儿大的脑容量着实是空不出地方来记忆现实中的人脸和人名了……
这一系列的因素致使我对迪亚的印象颇为深刻些,反倒是其他几个人,并不算很是热络。
迪亚是名弓箭手,这一点颇为令我惊异,他来搭讪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他佩戴着轻型铠甲的手臂,我偏了偏头打量着他,一边随着一行人赶路,一边听他跟我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很喜欢听人说故事。
每个人都像一本书,去认识一个人,都像是去翻一本书一般。只是并非每一本都那么精彩和引人入胜。
我见过太多的顶多只算得上地摊货的三流小说,实在是厌倦主动去打探陌生人背后的故事,倒是对主动跟我说故事的人挺感兴趣。
虽然,这些说故事的人往往喜欢以询问别人作为自己故事的开场白。
“呐,怎么称呼你?”
我们从集市里出来,我抱着怀里毛软软的皮斗篷悻悻地跟在他们一行人身后,望着他们的后脑壳,脑海里却依旧恍恍惚惚地想到司机。
“恩?哦,探……。”
“小探吗,好可爱的名字。”
“迪亚,这么叫我就行了。”
“恩,好。”
迪亚在现实中,似乎跟我一样是个处于苦恼单相思中的男孩子。
我推算了下他的年龄,约莫是在二十三四到二十七八之间,话里行间中已然没有了高中生那般的稚嫩,同样也褪去了大学狗特有的那种来自象牙塔的气味。
“你的细包裹里装着什么武器呢?从刚见到你的时候就很感兴趣,女孩子背着那么大的武器,难道是斧头?”
“是镰刀恩。”
解开细布条,明晃晃的日月镰展露在璀璨的阳光下,我向来不喜欢跟人玩阴的,也毫不在意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武器。
金色的阳光落在日月漆黑的手柄和镰刃上,只有日轮形状和月牙弯钩蜿蜒的曲线边缘,镶着金刚钻的地方才微微折射出星亮的光芒。
“哇哦……”
迪亚打量着我手里的镰刀,伸手滑过漆黑的手柄,裹着绷带的手指尖拂过镰刃的末梢。
“重冰结晶打造的么,好有创意。”
他微垂着眼帘向武器投去的那种眼神以及脸上的神情俨然表明了他对武器制造的热衷,他取过我手里的日月,轻轻在手里掂了掂。
我正颇为激动地准备和他阐述这把镰刀背后的故事,然而他的眼神细微地打量过刀柄,刀刃,甚至连刀刃上一颗颗镶嵌的微亮的金刚石都仔细扫过一遍,我猜测他大概已经对这把武器了然于心了。
“挺适合你呢。”
迪亚把镰刀放回我手里。
我眨了眨眼睛。
“你懂武器制造吗?!唔,我是说我之前没发现……”
迪亚一直配合着我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浅金色的毛皮斗篷搭在他一侧的手臂上,我约莫慢半步地跟在他身后,也好看清他背着的武器。他只背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面应该是他的弓箭,真好奇是长什么样……
迪亚听到我的夸奖,像是被我逗笑了似的轻笑了一下。
“哈哈哈哈……”
迪亚只是笑却不说话,倒是前面那灰发的壮汉颇为开朗地回头冲我笑起来,他的笑容相比于迪亚更粗犷些,却不让人讨厌。
只是……他笑什么……?
“哈哈哈哈,妹子,你竟然不知道他吗?”
灰发的男人冲我挤挤眼睛,我记得之前他有自我介绍过他的名字和职业,他叫伊安,是个剑士。相比于他仿佛出自健身房教练的身段,他的名字倒更让我想起有着温柔卷发的漂亮青年。这样一想,他给自己取名的同时又设定了壮汉身材和帅中年大叔脸,与名字放一起还真是奇怪的组合啊……
“这家伙是罗切和提尔都赫赫有名的武器制造大师,大家手里上等的武器多半都是他设计制造的呐。”
伊安用拇指比划着迪亚的方位,毫不谦虚地介绍着。
我嘴巴快张成O型了。
看了看伊安,再看一看迪亚。后者脸上的表情,的确也核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我的消息网并不狭隘,只是对其他玩家从不关注……倒是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被搭讪,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家伙。
圈内喜欢制造武器的玩家自然是有不少,只是我是独行党,实则不擅长和别人处好关系,武器什么的都是找某个手心涂满黄油的NPC……
……
而后的一路我都在崇拜中跟着迪亚,听他说武器制造的各种技巧,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我这愚笨的脑袋并没能塞下多少有用的知识,只得最后得出一个结果就是……
“总之我下次再做镰刀就找你设计和打造好了~”
“好。”
一言为定,整顿行头,起航出发。
午时难免烈烈的夏风带着凑合让人受得了的热度徐徐从海面上吹来,吸饱了热风似的船帆饱满地张开,红发的里昂熟练地放下桅杆上的绳索,像猴子似的跑上跑下,他总喜欢忘东西,跑到了瞭望台上才发现自己忘带了望远镜,便又像猴子似的攀着缆绳滑下来。
我不大擅长船上工作,索性洋流会自然带着我们驶向正确的地方,于是我舒舒服服地依靠在船头甲板上,迎着海风微微合上眼睛。
汪洋似的肆意横亘着的脑海里,除却期待中龙的模样之外,便是虚实中慢慢勾勒出的背影轮廓。
……
最后蔓延着几乎要溢出视线的某个人该死的模样霸占了我思维空间里所有关于龙的幻想,然后,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家伙了。
……该死的司机,你躺在床上……还好么?
……
我、我……我果然还是下定决心戒酒吧!
这般设想着,我猛然睁开眼睛,愣了半晌,一边思索着真的要戒么……一边又被突兀刺向眼帘的猩红海水吓到。
想司机想得连幻觉都有了么?!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揉一揉,睁开,再揉一揉,再睁开。
愈发鲜红的血水自海底深处涌出,由点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我可当真是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了。
伴随着海水逐渐变成血色,自海底隐约传出的“喀拉……喀拉……”声也自模糊变得生动,如若活物一般萦绕在耳畔。
我经历得并不比内测玩家少,前往副本的路上这般情况倒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我回头看同行几人的反应,迪亚在离我最近的另一侧,他也低头凝视着海水,但脸上似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约莫吓傻了吧。
多次的出航经验告诉我,扑面而来的风向改变了,海底有什么奇异的生物,正在改变我们这艘船的航向。
海妖,人鱼,巨型章鱼,巨鲨,鲸,水母,甚至死亡的海员……汪洋肆意的深海中的物种数不胜数,我没带半点犹豫便抄起甲板边搁着的镰刀,拽着镰尾直接将日月的镰刃剖如海中,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海洋生物,先吃我一刀再说。
航行的船吃水很深,两米多长的镰刀轻易就能砍入水中,血红的海水切瓜砍菜一般裂开,日月月牙儿般的刀刃剖中了什么硬物,我翻转起手腕,卯足了力道使劲抡起一道弧线,一具被阳光穿出许多窟窿的尸首被我拽出了海面,却因为我没把握好力道,直勾勾地将我砸倒。
被一具尸体扑倒绝不是什么开心的好事,那东西坚硬的脑壳凶狠地砸在我的门牙上,我的后脑勺被甲板磕得晕眩不已,就当我眼前转着金色的小鸟儿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枯骸是否妥当穿着衣服时,那东西已然用一口不怎么整齐的牙口咬住了我的脖子。
赤红的血喷进我眼帘时,我错愕地微张开了嘴。
有血喷进嘴里,腥咸浓郁。
喉咙被撕裂,哭喊不能的那种疼痛,总能如此真实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上演。
“你这小笨蛋!!!”
迪亚在我耳边暴怒地吼起来,隐约间我觉得他说的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眼前黏糊糊的糊着血,咬住我脖子的骷髅瞬时被砍得粉碎,迪亚半跪在我面前,二话不说就割掉自己的袖子丢了匕首给我止血。
“#¥%……”
我想说迪亚为了勒住动脉简直快把我勒死了,他却显然无视了我难看的表情,只是无比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动作极利索地处理我脖子上的咬痕。
一时间,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与迪亚初见时给我的温和形象相差甚远,却隐约和我熟悉的某个人重合在一起。
是谁……谁来着?……
迪亚在我的脖子上缠好绷带,顺势在收口处打上了一个极不符合我凶神恶煞死神形象的蝴蝶结。
结果最后我也没弄清迪亚令我想起了谁,也许是这种粗暴的关心人方式和某女王莫名类似,好在咬伤并不严重,血倒是喷得吓人,及时处理的话也不至于丧命。
我乖乖捡起里昂从瞭望台丢下来的手帕擦着结血壳的脸,同时也默默低着头听迪亚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
“你这个笨蛋就那么喜欢被咬脖子吗!那么冲动就动手了,啊啊……气死我了……”
我张了张嘴,试图对“喜欢被咬脖子”这点表达出极度的抗议,但转念一想不能让迪亚知道他踩到我痛楚,毕竟没几天前才被狼人咬脖子的事爆出去我实在觉得脸面没地方搁。
挨了半天训,我才接过话茬,顺势问他们海里到底是什么。
我被咬住脖子之后迪亚最先便反应过来,他出手极利落地一箭刺穿了那具尸骸的脖颈,连抓住我肩膀的手腕也没有放过,在伊安抓起那具无头尸丢回海里之前,我看见它的四肢关节上都插着箭,箭羽是崭新的鸽尾羽,最上好的制造材料,显然是迪亚的出手,而那尸体的头骨已被一箭击碎。
短短几秒间,搭弓、张箭、出手,连发五支劲箭的出手已然令我对迪亚的身手产生了莫名的敬畏。
而针对活动关节和后脑勺小脑位置下手的攻击模式,已经表明这几个人对这种东西的熟悉。
迪亚淡色的玻璃珠似的漂亮眼睛和我对视了半晌。
“……好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研究和揣摩着我脸上的表情。
“你听了之后别太慌张。”
我也顿了顿,呼吸不畅地顺了会儿气,点点头。
……
片刻之后。
“迪亚……”我倒吸了口冷气,这动作扯着喉咙生疼,“你在开玩笑吧?”
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吧?!
这回我是真的喘不匀气了,才伤着的脖子无法大口呼吸,胸口却吓得大幅度起伏着。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我在心中又默默念了一遍。
……冷静,冷静冷静……心里虽这么呢喃着,然而实际上我却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肺部呼出浑浊的气体,像男人似的粗重喘息着。
……
“我们要去会一会大天使。”
迪亚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我真惊叹我怎么没当场吓昏过去。
……
“我们会一个不剩地死在那里,尸体渣渣都留不下,全都到那怪物的肚子里。”
我试图用平静的、听上去自己没有那么害怕的口吻来表达出大天使最可怕的一面。
手掌按住咚咚狂跳的心脏。
撕扯着嘴唇试图止住牙齿忍不住的冷战。
当然,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当真的。
“哈哈,瞧把你吓得,小探!”
肌肉结实的壮汉伊安笑着拍我肩膀,因为方才骷髅袭击的小插曲,这壮汉对我的表现似乎颇为满意,总算是把我的地位从花瓶上升到了勇气可嘉的花瓶,和我说话时态度也亲切许多,但显然,他也没以业界独具憧憬的“镰妃”视角来看我。
我难免抽了抽,“小探”这叫法由伊安来喊总感觉像在呼唤某种打不死的虫子,我摸了摸缠着绷带的脖子,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描述大天使的恐怖。
“那都是其他玩家瞎掰的,没几个有幸见到大天使的!”
伊安对我露出帅大叔迷人的笑容,我看着那口明晃晃的白牙,心想见过大天使的早死绝了尸体骨头渣都没剩下,还轮得到跟你说故事……正常玩家经历一次天使事件后恐怕对游戏本身都充满阴影,更有甚者需要进行心理治疗,而非正常玩家又因为保密工作不能透露太多……
我对于“被吃”的回忆相当之深刻,当真是死都不想再见一眼天使,我考虑着劝说不能就自己中退逃跑,然而想法只是一闪即逝,我忽然意识到丢下他们毫无经验的几人去面对大天使也实在太没有人性……
“等等,”
我拉了拉迪亚的衣角,眼里不自觉就浮现出怀疑神情,“你们怎么知道哪里可以遇见大天使的?”
自从面试首次登场之后,“大天使”就因其过于血腥理应不再对玩家开放,至少会有极高的门禁,只作为Earth公司此款游戏的牌坊,怎么可能普通内测说见就见……难道还分什么高级VIP和低级VIP、实施等级制什么的,这不是花钱买罪受么?……
“恩?你不知道么?”
“什么?”
“每月的13日,出航的船只中会随即选中一艘,开往大天使所在的圣殿,这是从酒吧NPC那得来的消息,几乎可以说货真价实哦。”
我震惊地把嘴巴张成一个O。
感情你们是自己主动来找死的啊!……
传说中的酒吧NPC我是没见过,每月13日,随即选中出航船只,类似于奇遇一般的规则才能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天使,听上去是让人心痒痒,可是只有亲身被吃过的人才知道那其中的滋味……
一路劝说无果,血红的海水里无数潜伏着的雪白枯骨簇拥在船侧,将我们慢慢驶向不知名的修罗场。
我抬头仰望着不知何时变得猩红的天空,心里暗自地盘算着私存的金币能够给新角色买把什么样的武器……
届时,被吃之前先自尽吧……恩。
赤红的烈焰封锁着码头的入口,船即将靠岸,靠在甲板上都能感受到烈焰燃烧带来的缺氧和窒息,越靠近码头,空气便诡异地愈发寒冷,我垂下眼帘,怀里团着上岸前迪亚给买的雪白毛皮斗篷。
……他连这一点都料到了?
裹上斗篷上岸,血海里一具具死尸滴着血水爬上码头为我们带路,码头前的烈焰诡异地烧着,血似的红,烧得那般焦热,却带不来一丁点儿温暖。仿佛它燃烧的时候吸食了所有来自外界的温度。
尸骨踏进烈焰里,若无其事地喀拉喀拉走过去,我尾随迪亚穿过火焰,那火,寒冰一般,冷到窒息。
不知道迪亚从NPC那顺来了多少消息,一路上烈火灼烧,冰冷入骨的火舌舔着过往人的脸颊和曝露在外的任何一寸皮肤,仿佛在贪婪地吮吸温度一般。
倘若是没做防寒保暖的准备,想必是见到天使之前便已经被这来自天堂的圣火所吞噬了吧。
灼灼火焰映红了瞳孔所能捕捉到的一切,这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散发着无比的光芒,吞食热量,所烧之处一片荒芜,却不可思议地铺满了通往天堂的路。
真是诡异的设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