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 ＜未来＞》卷春

5、解除监管

　　都韶云再看见封展是在Doctor 金的研究室。

　　封展坐在Doctor 金身旁，瘦削的臂上绑着橡皮筋，一管鲜红的血沿着胶管从他的身体里流出，被盛在透明的血液包里。

　　血液包渐渐鼓起来，Doctor 金拔掉了插在封展臂上的针头，在皮肤针孔处涂上了消毒液。

　　她转身对都万江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再给他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有劳你了Doctor 金。”都万江点头。

　　Doctor 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这个孩子的血液不纯。”

　　“不纯是什么意思？”都万江问。

　　都韶云一怔，也特别留意起来。

　　“他的血液分子释出其他杂质，但这些杂质我从未见过，不在我的研究范围之内，保守估计，在这里之前他应该参与过其他学术研究。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杂质让他与众不同。”

　　Doctor 金将封展的手心翻过来，原先因为毒液灼烂的皮肤渐渐愈合。

　　都万江沉吟，既然皮肤愈合了，那就可以根据指纹鉴别他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隔离区，也许可以牵连出他的身世，为什么会与众不同的原因。

　　封展被带去验指纹，可是全九区的指纹里却没有录入他的身份资料。

　　都万江有些失神，难道这个男孩是天外来客？

　　“爸爸，他叫封展。”都韶云牵着都万江的手，低声说。

　　昨晚他听到爸爸和上级的视频通话，他们似乎很想知道封展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都万江故意这么问。

　　都韶云不吭声，假装没听见。

　　都万江冷哼一声。

　　都韶云一板一眼的解释，“越过前线进入腹地，套取到有利的消息，我可是立了功的啊上校大人。”

　　“哦？那你想要什么奖励？”都万江大手拍打了几下都韶云的屁股。

　　这看似父慈子萌的画面，只有都韶云才知道，那巴掌里蕴含了多大的劲，一边说给奖励，一边却暗戳戳的揍他，他爹一定是故意的。

　　都韶云急忙从他膝上跳下，来到封展身边，看着封展，小小眉宇一脸沉痛的表情，语气却像说给他爹听，“喏，封展，你真可怜啊，还那么小么就被软禁起来啦，丧失了童真和乐趣，果然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容易被欺负么……”

　　封展没爹没娘是都韶云猜测的，其实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都韶云说完，还朝封展挤了挤眼睛。

　　封展愣了愣，不太懂都韶云的意思，但却下意识的垂下了脸，在都万江和Doctor 金的角度来看，显然就是被刺痛难过的样子。

　　身为一女之母，Doctor 金于心不忍，“这孩子也过得太辛苦了，要是再软禁下去，恐怕他会变得越来越寡言，长期压抑的性情说不定会对将来的研究产生一定程度的反感和排斥。”

　　都韶云心下乐了，却故意沉着脸对都万江说，“爸爸，谢谢你给我的生活，我觉得我真的好幸福哦。”

　　他这么说反而衬托了封展的不幸，都万江也身为人父，何况封展的年纪和都韶云相当，他无法狠下心来。

　　“撤了吧。”他说。意思是把监管封展的战士撤下。

　　“耶，爸爸我好爱你哦！”都韶云扑上去亲了一口都万江。

　　都万江大手使劲揉弄都韶云的头发，语气带着浅浅的指责和溢于言表的宠溺，“人小鬼大。”

　　这一切看在封展的眼中，内心说不出的羡慕，都韶云和都万江之间的关系和他与爸爸之间的关系天差地别。

　　不过爸爸现在也不在了，想到这，封展有些难过，但他没有哭，也许遗传自父亲的性情，从小就显得内敛，话也不多，但这并不表示他心里活动虚弱，相反，正因为话不多，内心才更敏感。

　　“封展，从今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儿了！”都韶云说不出的开心，十岁之前他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与他相当的伙伴，做什么事情都一块。

　　但他才不要像耗子那么粗野也不要像周路扬那样胆小的。当然了，孙幼薇是女生，自然玩不到一块的。

　　说不出为什么，他就喜欢像封展这样的，话不多，但长得好看，也有那么一些特别，实实在在的一个吃货。

　　因为在都韶云心中，爱吃的家伙，性情通常都不坏。

　　“封展，我们去玩儿吧？”都韶云主动牵起封展的手。

　　封展胸腔莫名发热，他喜欢都韶云触碰他，不知道为什么。

　　“等下再玩，你先出去，我还有问题问封展。”都万江说。

　　“啊……”都韶云有些失望。

　　不过他爹的让步并不会造成他的得寸进尺，他从小就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他看了封展一眼，悄悄塞给他一颗糖，然后乖乖的退出了研究室。

　　封展含了那颗糖，心里甜滋滋的，对于都万江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了。也提到了爸爸死亡当天身体蔓延开来的剧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痛，但醒来后，很多记忆都变得朦胧了。

　　现在他只记得形形色色的针筒，和爸爸身上白色的医生袍，以及打完针出了一身热汗之后爸爸烧了一桶热水，泡在那里面的舒服。

　　人的记忆很奇怪，只记得对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其他的自发掠过，爸爸也很少和他说话，他唯一记得的那句话是，你叫封展，你的出生可以改变未来。

　　很短的一句话，是爸爸经常对他说的。

　　但是这句话封展当成了他和爸爸之间的秘密，并没有告诉都万江。

　　隔离区那间小小实验室和爸爸怎么死的，封展都说了，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很难过，说出来反而让他感到舒服，再也不是压抑在心里面。

　　实验室与外界是由透明玻璃隔开的，封展看向外面，都韶云趴在玻璃上，前额印在那上头，皮肤被压成了浅白浅白的颜色，两手圈在眼睛附近努力往里瞧，呵出的气体喷在玻璃上变成了雾气。

　　就这么一直看着，忽然，封展嘴角勾了勾，笑了。

　　都万江的问题问完后，封展离开了实验室，都韶云拉起他的手，嘟囔着，“怎么这么久啊？我爸问你什么啦？”

　　封展顿了顿，“刚才，我看见你在那里。”他指向一处。

　　“哦……”都韶云脸色开始有点点不自在。

　　“你脑门撞玻璃上了。”封展也不留有余地，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都韶云脸色黑了。

　　刚才都万江手下的一名战士经过，和他聊了几句，完了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包鸡米花，都韶云很高兴，一转身忽略了眼前的透明玻璃，砰的一下撞上面了。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封展看见了，他感到很丢脸。

　　不想和封展玩儿了，鸡米花也不想给封展吃了。

　　封展指尖轻轻碰了都韶云的前额，“还痛吗？”

　　“还好。”有些意兴阑珊。

　　“吹吹就不痛了。”封展说完，凑上去对着都韶云刚才碰撞的地方吹了一口气。

　　他小时候最怕打针了，那时候为了哄他爸爸总是说吹吹就不痛了。

　　暖风掠过，酥酥的，麻麻的，都韶云想，吹吹就不痛了分明是哄小屁孩的啦，他早就知道这根本不科学。

　　只是有时候他顽皮起来免不了磕破淤青，他习惯了都万江的雷厉风行，也就没期望过都万江会关心他的“伤势”，况且那些小伤口他也根本不在乎。

　　但是，但是……被封展这样关心，心里好像有股暖流流过，心情莫名的又变好了。

　　“走，我们吃鸡米花去。”都韶云笑眯眯，眼睛弯成了月牙。

　　封展点头，手心因为对方的笑容微微冒汗。

　　比打针还要紧张，却又不讨厌，以前从未试过，好像还有一点喜欢，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未来得及好好体会，在听到鸡米花的时候，封展眼睛刹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