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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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下了三场雪。
天儿个还未全亮，晨光将将破晓，一骑人马就踏碎了长街的寂静。
神武门门主余文州来的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青衣门的大门。
人人都知道，余文州有个军师，在军师的帮助下，神枪门三年之间，踏遍九州，收服各个门派，成文中原一霸。
人人都知道，那个军师虽然是个男人，却生的眉目如画，当年破峨眉，军师往那一站，白衣飘飘，像是神仙下了凡，峨眉的女弟子还没动手，身子骨先酥了一半。
人人也都知道，余文州和他的军师，柳书凡有一腿。
江湖上从来不差这些八卦，街头巷尾都有人议论，柳书凡不但谋略过人，武功高强，而且床上功夫也出神入化，才把余文州迷得神魂颠倒。
说到这里，什么谋略过人武功高强都得往后排，一群人就这床上功夫开始了无限遐想，说的是如何风度翩翩姣若女子，脱了衣服是如何的勾魂摄魄。
没人知道，神武门的军师，三天前出门时无故消失。
直到半个时辰前，余文州派出的人，才传来消息，余文州在青衣门手里。
青衣门是个女人的门派。
青衣门的女人个个都美若天仙，却也都毒若蛇蝎，一手暗器出神入化，江湖上垂涎他们的在长安城外可以排三圈再绕回来，但真正敢打主意的，一个也没有。
神武门一统中原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青衣门。
余文州站在青衣门里，四周的青衣门女弟子摔了一地。
青衣门门主姗孙雨晴姗来迟，着一件粉红秀梅花衫子，外面松松罩了件浅白长袄子，头上松松挽了个发髻。
她生的宛若天仙，明眸善睐，樱桃浅唇，玉骨冰肌。
虽然只是将将起床，面上还带着睡意，却直叫人觉得风情慵懒。
“贵客到来，不料怠慢，还望见谅。” 孙雨晴看也不看四周摔倒的弟子们一眼，先施礼赔了个罪。
余文州满心火气，正要让孙雨晴交出人来，却一眼看到孙雨晴身边的人。
他的眼睛像是被扎了一下。
柳书凡消失的三天里，他心急如焚。这几年，柳书凡帮他铲灭不少势力，仇人满天下。他生怕柳书凡出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
即使青衣门和神武门势力伯仲，他也毫不犹豫的带着人闯上门来。
——余文州眼里，再没有别的比柳书凡还重要。
而此时，柳书凡却挽着孙雨晴的手。
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柔的笑意，然而目光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孙雨晴身上。
“书凡……”余文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几日未眠，眼里满是血丝。
孙雨晴浅浅一笑：“原来余门主是为书凡来的。”
柳书凡笑了一下，温和道：“看来余门主是没看到我那封信。”
余门主？余文州只是死死地看着柳书凡，这个他爱了好几年的人。
呵，他叫他余门主。
柳书凡像是没看到他灼热的目光，一字一句解释道：“书凡和雨晴一见如故，相识半个月，已不可分离。书凡亦觉得和神武门缘分已尽，遂留书出走，不过照此看来，门主大概并未注意。”
余文州浑身发冷，看着面前的男女。
书信……他这三天哪里有闲暇去注意别的东西，他派出大部分人，一寸一寸搜寻过来，找这人的踪迹。
却没想到，他半个月前就和人勾搭上了。
余文州脑子里一片糊涂，但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既然柳公子没事，本座也就放心了。这样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希望两位百年好合。”
属下上前一步：“门主……”
余文州道：“回去。”
孙雨晴出声挽留：“余门主不喝杯热茶再走……”
余文州走得远了，马蹄踏碎落雪，他似乎还能听到孙雨晴那带着一点得意的声音：“余门主不喝杯热茶再走……”
真是可笑。
可笑极了。
名震天下的神武门门主，不过是个傻子。
回到神武门，手下果真从书房里翻出了那封信。压在砚台下头，谁都没有注意到。
余文州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天似乎黑的格外快，有人点上了烛火。
半夜的时候，他看着信封微微地笑了起来，抬手把信放到了烛火上，然后松开手。
火光哔哔剥剥的烧着，在落地前整封信就变成了纸灰。
※※※
柳书凡站在墙根下，手里细细密密的都是汗。
纸包上被捏出几个指印。
他早就和孙雨晴的大弟子暗通款曲，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然后悄悄地从孙雨晴这里偷来了解药。
——他离开余文州，是因为孙雨晴的内线在余文州饭菜里下了药。
只差一味香做引，余文州就会毒发身亡。
孙雨晴要的是柳书凡。
她也知道柳书凡最看重的是余文州。
只要余文州的性命，一日在她手里，柳书凡就一日不会离开她。
“书凡……”何婷婷从假山后转出来，先扑到了他怀里。
柳书凡松了口气，把东西交给了何婷婷。
两人早就商量好，何婷婷把解药交给内线，告诉内线这是让余文州毒发的药引。平日里孙雨晴的消息，都是通过何婷婷那里传达给下去的，内线不会怀疑。
而柳书凡早就在那封信里写好了暗号，当日他那一席话，也是为了提醒余文州去看信。
何婷婷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孙雨晴面如寒霜，站在远处的花树下，看着自己的爱人和爱徒腻歪了好半天，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寒声道：“婷婷，你说说，我哪里对不起你？”
柳书凡想都没想，拦在了何婷婷身前。
“雨晴，你别怪她。”他说完，又低声道，“婷婷，你先走。”
孙雨晴向来手段毒辣，何婷婷此时也发怵。他俩本来商议，给余文州解毒，然后引神武门和青衣门打起来，他俩趁乱逃走，就不用再怕孙雨晴。
何婷婷还在犹豫，柳书凡又催了一声。
孙雨晴眼看要走近来，何雨晴咬咬牙，道：“你小心点。”
说罢越墙而过，带着药去传消息。
※※※
转眼已经过了几个月，东去春来。
春过夏至。
半个月前余文州迎娶了江南雷家的大小姐，神武门和雷家联合，一直在商议铲除青衣门的计划。
早晨天蒙蒙亮，余文州有点儿睡不着，起床打算去书房处理事务。
被子里的娇妻翻了个身，睡得很熟。
余文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寂寥。
下人贴心的燃了一炉香，青烟袅袅，淡淡清香格外醒神。
他推开窗户，看到外头栀子开了。
昔年……也是栀子开的季节。
他站在窗口出神，没注意到点香的下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见他没有任何察觉的异常，才小心退下。
何护法交代，半个时辰后余文州才会毒发。
下完毒立即撤退，以免暴露。
※※※
“走！书凡……”柳书凡趴在马上，眼前发花，耳边还回响着何婷婷的声音。
何婷婷成功把解药交了出去，原本她要是好好躲藏着，还不会那么轻易被抓到。可是何婷婷却挂念着柳书凡，竟然又跑回了青衣门。
后来她拼命救出了柳书凡，自己却留在了那里。
柳书凡最后看到的，就是一把穿透了何婷婷胸口的小刀。
孙雨晴下了狠手，柳书凡自己的伤也非常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
眼前出现了青衣门的标识，柳书凡扑通一声，从马背上落下来。
连走带爬的到了青衣门门口，他几乎时用尽了全身力气拽住了一人的裤脚。
“带……带我……去见文州。”
青衣门护法看到脚边的人几乎惊住了。
他当然认识这个浑身是血的人。
想也没想，他就抱起这个人，冲进了余文州所在的小院。
※※※
“门主！”
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什么事，这么急？”
余文州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毛笔，合上信件，看向自己的左护法。
下一刻，他手中的笔就落了下来，在刚封好的信件上划出一道墨痕。
左护法怀里的……不就是……
余文州几乎立刻叫出那人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他的神色就变得冷冷的，像是看陌生人一般从柳书凡身上扫过去。
青衣门左护法，则清楚地看到了，自家门主的脸上，表情经历了从激动到伤心，然后道冷漠，最后归于平静的这一瞬间的变化。
“你带的什么人回来的？”余文州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这里是书房重地，无关的人别往里面带，我看他也快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左护法还要说什么，余文州挥挥手：“我还有的忙，没事别来找我。”
柳书凡努力睁开眼，似乎看到面前有个熟悉的影子。
“文州……”他努力想叫出声来，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力气了……
连振动声带的能力也没有……
左护法摇摇头，只好把人抱出去。
出门的一瞬间，他看到怀里的人，正努力的要伸手去抓住什么。
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的手重重落了下来。
左护法到底念着感情，就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人埋了。
左护法出门许久，余文州才丢了笔，出了门，远远跟在左护法后头，见他把人埋了，还削了一根树干做墓碑。
可是余文州始终没有上前。
※※※
许多年后，余文州有了一双儿女。
青衣门终于被彻底剿灭。
孙雨晴走投无路，迫不投降，自杀了。
余文州总是喜欢路过左护法埋人的地方。木头墓碑早就在大雨的时候被水冲走了，左护法留的小小的坟包早就见了。
余文州和妻子感情很好。
没有谁知道孙雨晴的大弟子，也是青衣门的护法之一为什么不见了，即使是最后剿灭了青衣门，他们也没找到这个叫何婷婷的女人。
江湖中也没有谁知道，当时风头正劲的神武门军师去了哪里。
有传闻说，是余文州另娶，伤了他的心，所以他离开青衣门，去塞外隐居。
余文州的妻子也问过他这件事，余文州只是笑了笑，道，这种传闻你也信。
余文州又道，你要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也不妨。
他早就死了，他身体不好，武功高强都是传的。他没熬过那个冬天，就去世了。我和他也没什么。
没有人敢戳破余文州的谎言。
余文州的妻子去得早，余文州把她葬在了江南老家。
后来他自己去世时，却摒退了左右儿孙，只留下了当时也已经年迈的左护法。
他凑近左护法耳边，轻声道：“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你知道在哪里的。”
左护法如遭雷亟，却看到自家年暮的门主已经缓缓闭上了双眼。
余文州闭上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慢慢消失。
他已经逐渐记不清柳书凡的模样了，他这一辈子都放不下柳书凡的背叛。
余文州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点点笑意。
就算是这样，柳书凡，我死后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