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怜香伴·番外 ...
-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既然圣上将赈灾的差事交给你……”户部侍郎江陵为对面一身冠袍带履正襟危坐的崔笺云斟上一杯酒，道，“若是这件差事你能圆满完成，那么恐怕这丞相之位……”
崔笺云接过那杯酒，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慎言。”
江陵暗想这不过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宴罢了，私底下放纵一些应该也没有什么。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江陵也只有作罢。
而江陵在正月十五的时候约她出来，名义上是践行宴，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一杯酒饮罢，崔笺云皱眉道：“说是践行宴……难道就只有你么？”
“只有你我，难道不好么？”江陵道。
对面崔笺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而此时江陵却有些走神。他想起昔年的众学子相约骑马清游，春风十里，夕阳西下，才子俊彦们各个踌躇满志，有着指点江山的风发意气。江陵偶然回头，眼见得杏花红绕溪桥路，柳叶青迷苑水津，新科状元驻马自停，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后来江陵知道，那不是“他”，而是“她”。
或许当年回头的那一刹那，又或许是得知其女子身份的时候，江陵生出了一些不敢向人言的心思。不敢向人言，不仅仅是旁人，连她也不敢说。
这些年任凭媒人踏破门槛，江陵都未曾娶妻。
如果有一天，江陵想，如果有一天……
崔笺云府上的小丫鬟通报后进来，一板一眼地禀告道：“老爷，今儿个是正月十五，街上有花灯会，夫人请我来同你说一声，之前她与你约好了，要一起游花灯会的。”
在江陵眼里，一向波澜不惊智珠在握的工部尚书竟然瞬间有些慌了神：“她……她现在……”
“夫人她就在楼下。”小丫鬟一边说着，然后抿着嘴笑了。
崔笺云理了理衣襟，然后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想起京城中传言的工部尚书石坚最是惧内，所以除了原配夫人家里一个通房侍妾都无，丫鬟小厮都近不得他的身，上下一切都是他的夫人打点的……
江陵一时激动，上前去拉住了笺云的手，咬牙道：“你的夫人是不是以你的真实身份为把柄……我可以帮你的！”
笺云一愣，然后坚决地将他的手拿开，道：“江陵，我当你的朋友，否则，只凭你知道我的秘密……”笺云没有再往下说，只是道，“我当然是爱着我的夫人的。”
江陵失魂落魄地看着笺云走向楼下停驻已久的轿子，俯身掀起帘子，微笑着同轿子中的人柔声说着些什么。
其实她的夫人曹氏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是曹有容的独女，才貌双全。只是江陵想到崔笺云她同是女子，这样琴瑟和鸣的场面却怎么看怎么奇异。
…… …… ……
“他喜欢你。”语花向笺云来的方向望去，目睹了江陵的失魂落魄，道，“那位江侍郎，他知道你是女子，他喜欢你。”
笺云只差指天发誓：“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语花抿嘴笑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草木皆兵的妒妇么？不仅要防着接近我相公的女子，还得防着喜欢我相公的男人。”
沉默一瞬，笺云道：“你辛苦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这比我们约好的来生要好多了。”语花轻描淡写道。
那时候她们在佛前盟誓，以为今生已矣，相约来生夫妻。语花最初是想着若有来世，那么就绝对不做女子，要作为男子，可以居庙堂之高也可以处江湖之远，可以策马扬鞭天高海阔。
但是倘若来生能够嫁给笺云，那么做女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走到这一步，也是她们两人都未曾想到的。
语花看着笺云以石坚的名字在权力世界中顺风顺水渐行渐远，就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原来女子还能有这样的活法，原来只要有这样的机会，女子，并不会比男子差。
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上越走越远，四面楚歌，她们不甘于作为女子宿命，于是因此，也无法回头。
于是崔笺云在庙堂之上挥斥方遒，而语花也甘于担着“妒妇”的名号，为笺云的女子身份充当着最有力的遮掩。
——谁能想到世上竟会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还是两个呢？
…… …… ……
作为庙堂股肱重臣的崔笺云，永远也做不回女子崔笺云了。进入朝堂之上权力交锋的原本只属于男人的世界的她，又怎么可能再安心在后宅做个主妇？
有时候语花也会想笺云她是不是并没有那么地喜欢自己，也许笺云只是喜欢作为男子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生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顺带，不过是她身份最好的遮掩。而她假装男子的身份也不是为了她曹语花，而是为了崔笺云她自己。
其实细究这些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语花微微笑了笑，想，反正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她将手搭在笺云的手上，相携下了轿子。
升平似旧，正长安元夕，轻寒时候。十里轮蹄，万户帘帷香风透。火城灯市争辉照，似满空星斗。玉箫声里，金莲影下，月明如画。
可知良辰美景从来稀有，且共从容。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怜香伴·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