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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窦娥冤·第四折·玄之又玄 ...

  •   ——————————窦娥冤·第四折·玄之又玄——————————

      平日里端云只觉得街头这些相士皆是些江湖骗子,然而或许是太巧,或许是不同于一般相士“算命测字”的招牌,那个“梦”字莫名牵动了她的神经。

      端云心念一动,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在算命的摊前坐了下来。

      “算命还是测字?当然,我最欢迎的还是解梦。”

      摊主一袭青色道袍,束着发,书生模样的打扮。听音色带着些刻意压低的意味,像是未成年男孩为了装作年长以取信于人,而故作的成熟低沉,又或者干脆是个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端云于是安然坐定,道:“我欲解梦。”

      算命的青衣书生抬了抬下巴道:“你且说,我听着。”

      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端云却莫名地格外在意。然而当真坐下来准备好好同人讲起那莫名心悸的感觉,却又有些无从说起。

      端云想了想,从头开始:“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叫做窦娥……”

      青衣书生闻言猝然抬头,端云一惊,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你叫端云?”

      端云下意识点头,然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你的相公是不是姓蔡?好像是叫做……蔡朗?”

      莫非眼前的人真的是传说中能够知道过去卜算未来的道家人士?端云继续点头。

      青衣书生却展颜一笑:“是了,原来你竟然是窦娥。我们以前曾经见过的,在你七岁的时候。”

      端云一怔。

      “那时候你的小相公和别人打架撞到了头,是我帮忙把你们送回家的。”青衣书生笑道。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的一男一女端云其实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记得其中女子实在是美的倾国倾城让她印象深刻,而男子……端云并不觉得是眼前这样一个瘦弱纤细的书生。

      面对端云疑惑的眼神,青衣书生有些不明就里,然后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恍然大悟:“哦!怨不得你不认识我了,十年前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是个女子,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端云:“……”

      不不不,难道道家的得道仙人超脱了凡俗连肉身都不怎么在乎了么?什么叫做“十年前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是个女子”啊?十年前你是个女子然后现在是个男人这种事情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真的好么?就算你们修道之人不在乎凡俗肉身的性别,今天还是个男人明天突发奇想想变成女子体验体验生活,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要告诉我这个凡人好么?作为凡人的我难道不是只要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是长生不老的就算过了十年容貌都没有变就够了么?不要这么打破我对修道之人的憧憬与崇敬好么?我只是想和相公和婆婆也许以后还有孩子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而已!

      端云按压下心里汹涌而来的咆哮,努力维持着脸色的平静。

      青衣书生——没错不是游浩贤而是秦安忆——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心血来潮穿的一身男装然后配上的那一句无心的话,给眼前的端云带来了怎样的精神冲击,仍然是饶有兴致地问:“你说你来解梦的,所以究竟是怎样的梦?”

      怎样的梦?庄子说:“古之真人,算寝不梦。”其寝不梦,神定也,所谓至人无梦是也。但是我们是凡俗世人,凡俗世人总会为着身边的诸多事情心神不定,会担心自家的孩子和别人打架,会期盼今年风调雨顺是个大丰年,会揣测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凡此种种,梦由此生。

      然而梦也是无稽与不羁的,彼此原本不相干的人生景象细节,在特定的情境中相互绾结,自成理路,无须辨析,浑然可信;一旦醒而顾之,却往往显得不可思议。

      世人不懂梦,于是才会找人解梦。

      …… …… ……

      事实上秦安忆最近觉得时光漫长,除了和游浩贤一起组团当月老做红娘之外还得要找点事情做,于是询问了一下在“空虚寂寞”和“闲得发慌”方面有着深刻造诣与悠久经验的游浩贤。

      游浩贤道:“去学一样新的东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秦安忆深深觉得他的画技、琵琶、医术以及考状元的技能等等都是这么来的。

      “你怎么不去习武呢?”秦安忆惋惜道,然后兴致勃勃抓阄决定自己学什么。

      抽中“玄学”。

      玄学就玄学,于是秦安忆开始读《易经》。

      有一次她闭门推演大衍数,始终不得其法——这不就是一个数列题么?0、2、4、8、12、18、24、32、40、50……通项式为:

      (n*n-1)÷2 (n为奇数)

      n*n÷2 (n为偶数)

      “古人真是不可思议——能用一个数列题来算命?”秦安忆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

      游浩贤在一旁笑道:“这个你一个人恐怕是弄不懂的,明天我教你。大衍之数五十,其用者四十九。纵然学至幽微之境,算无遗策,也难免疏漏。是以这等诡道,略懂便好。”

      第二天游浩贤便教她轨析算步之术,凡是人的生死时日,以及用具、草木、禽兽的成坏寿夭,都能立刻推算出来,和后来的结果相对照,丝毫不差。

      ……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游浩贤表示这是天命,虽然他不信天命,但是还是不要随意探知的好,所以平日里只能用来为人家找一找遗失的物品,走失的猫猫狗狗,于是他也只会教给她这些。

      秦安忆有些不信,只觉得他在吹牛:“那好,我前些日子弄丢了的一枚铜板,你说它掉在哪里了?”

      游浩贤推算一番,道:“正屋东方。”

      秦安忆将信将疑地去找,然后果然找到了一枚铜板。

      “……”秦安忆道,“这不科学!”

      游浩贤悠然道:“科学是什么?”

      “科学就是……”秦安忆一时语塞,然后灵光一现:“科学就是类似于我上回和你说的那些关于天上星星的事情,这就是科学!”

      “懂了。”游浩贤笃定点头,“大概……就是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象。”

      “……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秦安忆决定不再理他。

      唔……暂时不理他,暂时。

      …… …… ……

      秦安忆最近研读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周易玄学上面,觉得还是解梦最好玩,闭门造车了一段时间,自觉这样不能进步了,于是决心出门摆个摊验收成果。

      上门的第一摊生意便是端云。

      端云道:“我梦见相公死了,后来,我也死了。死在刑场的刽子手的刀下,然后学溅满了一丈二尺长的白绫,三伏天骤然降下的三尺白雪,之后还有楚州的大旱三年——真是奇怪,那个时候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知道得这些后来的事情呢?”

      秦安忆心想那是当然,后来你还托梦给你爹要求伸冤了呢!脸上却是努力装出来的、神棍们常有的、“一切尽在我掌握中掐指一算我就什么都知道”的严肃表情:“因为这是梦啊,梦里的事情,再没有逻辑也是正常的!”

      端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秦安忆觉得遇见窦娥窦端云真是再好不过了,仔细想想,这一摊生意基本上都不用她起卦算术,《窦娥冤》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她已经耳熟能详,甚至前三折都在□□的高中课本里边出现过。而现在端云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有改变与挽回的机会,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秦安忆问道:“你见过张驴儿这个人么?”

      端云一惊,然后越发觉得秦安忆是什么不出世的得道高人:“仙长你也知道?我觉得我在梦里见过这样一个人,而昨天他和他父亲救了我婆婆一命,然后赖在我家不走了——虽然不太记得了,但是一看见他,我便恨不得——”

      端云忽然顿住,不由得为自己这般危险的想法悚然一惊。这想法的由来无从追溯,但是往前十几年,却是从未有过。

      端云此生其实并未见过什么坏人:五岁丧母然后随着一事无成的父亲颠沛流离地过着清贫的生活,旁人听了,或许都会叹口气道一声“可怜”。

      那一番流离有多少辛酸无奈,端云却因幼小只见世间万物的明丽,哪一夜的明月,哪一春的桃花,哪一女子的歌声,哪一条街道的黄昏……父亲在忧思中往往不及一见的景色,她却一一铭记在心,乃至一饭一蔬一果,竟也多半不忘。

      古老民间传说中的天机,往往为孩童所见,大抵就是因为大人往往容易为思虑所蔽。而孩童因为混沌无知,反而能轻易窥得天地间的一片山水禅机。

      之后与父亲离别,来到蔡家,蔡大娘和蔡朗都对她很好,附件的邻居也很热心。之后嫁给蔡朗,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

      此生端云所见恶人也不过菜市场上缺斤短两的菜贩,那些作恶多端该受天谴的恶人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故事与传说里,于她而言,再遥远不过。

      仔细想想,目前看来张驴儿父子,不过是贪些小便宜有些小心思罢了。

      可是没由来地,端云就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窦娥冤·第四折·玄之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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