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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汉宫秋·第三折·画工笔墨 ...

  •   ——————————汉宫秋·第三折·画工笔墨——————————

      游浩贤在掖庭宫为宫女画像选美并呈献给当今圣上之事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但凡自认为有些姿色的女子,无不在等级品阶的允许范围内打扮了一番,然后满怀希望地前去请游浩贤画像。

      虽然大部分都被拒绝了。

      游浩贤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根据对象的行事风格与周围环境从而在措辞上有些微的不同,然而大体上的意思是一样的:“抱歉,陛下允许我只画美人……当然我并非说姑娘你不美,而是不够美,想来是不能达到圣上的要求的……”

      当一个人占据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重要到他随意的一个念头或一个举动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时,日光底下无甚新事——行贿,请他网开一面勉强画一画这个“不够美”的自己或是达到了“勉强可以被画”的标准的女子希望自己被画得漂亮一点这种俗称“走后门”的事便应运而生。

      当游浩贤遇到第一个忐忑不安却依然坚定不移地行贿的小宫女时,即刻面色不豫地想到了毛延寿——这人怎么能这么阴魂不散地处处炫耀其存在感!

      由于(删除线)/不想沦落到被归为同毛延寿同一范畴的“无耻小人”/(删除线)本人的高尚情操与光风霁月的胸怀,游浩贤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圣上是信任我才交予我这份画像选美的差事,我怎么能够辜负他的这番信任呢?”

      本就忐忑的行贿小宫女即刻羞愧地泪奔而去。

      然而昭君没有来找他。

      于是游浩贤前去找她。

      她还是那副与世无争安于现状似乎决心终老于宫中的模样,让游浩贤觉得莫名烦躁,开口说了一个“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你来了。”昭君却好似很开心,继而面色一整:“你是来画画的么?”

      游浩贤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道:“不是。”

      “如果要画,就画得不好看一点,这一点可以学学毛延寿。”

      “我为什么要学他?”

      她似乎很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干脆利落道:“因为我是王昭君,不能当汉元帝的妃子啊。”

      游浩贤忍不住问:“为什么?”

      昭君一时语塞。

      游浩贤却突然心情回暖:“如果你不想,那我不画就是了。学毛延寿就不必了。”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只要还在这大汉宫中,就难保哪一天她不会再次遇见汉元帝,然后被认出来,继而不顾她的意愿被天子册封为妃子——世人谁不认为那是天大的荣宠。

      此后成为一段风月佳话或是祸水典范,作为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名留青史?

      想到这,游浩贤皱了皱眉。

      游浩贤不希望那个自称王昭君的女子成为后妃,他甚至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寂寞深宫里。

      她是恣意洒脱的,即使困于这幽幽深宫里,也会自娱自乐学琵琶深夜扰人,被人发现后也能振振有词据理力争,还会养只兔子然后自娱自乐抱着去夜游,完全没有他以前遇见的那些宫女身上的呆滞死寂与谨小慎微。

      游浩贤深信她的天地不该局限于这红墙之内一方小小的天地,此后余生只为讨好一人而活。她该有更广阔的舞台,天高地迥,宇宙无穷,万载风云过眼,万里风景经身,万种人事随心。

      他想起她曾经问过自己是否去过草原。

      那时游浩贤回答说去过。他说,那草原一望无际的浩瀚,难易描绘,似乎语言和文字都无法表达出来,甚至连绘画也绝无可能。从来没有置身于这样辽阔的空间。那样的感觉,写不出来更画不出来,作为一个画师,这样的认知无比令人沮丧。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草原本就不是要我去描画它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借助他人的描述而能领会草原的真貌,所以只有亲身前往的人,才能得到这份感悟与馈赠。但是草原已经安住在去过的人的心中,所得到的,就是那难以言说、难以描画、难以记录的强烈触动,仿若窥视到欢然显现的天机。

      所谓天地间有大美而不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她下定言说:“那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游浩贤突然有了主意。

      是的,那是定然是未来的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是夜灯下,游浩贤修书一封到那一望无际的浩瀚之处。

      毡帐秋风迷宿草,穹庐夜月听悲笳。

      也是灯下,收信人展开信纸,读过一遍之后抚掌大笑:“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 ……

      兴废从来有,干戈不肯休。

      汉匈王朝皆被三百年交恶所累,意欲求和养元。

      时,竟宁元年,单于首领呼韩邪入汉访元帝,恳称“愿做汉家婿”,提请汉帝嫁女和亲,元帝大悦之下,慨然应诺。皇后不愿亲女远嫁,请元帝于宫内寻女“赐公主身”代嫁,帝诏下达,无人敢应。

      “你听说了呼韩邪单于请求和亲的事了么?我要去。”游浩贤见到昭君的时候,便被她这一番话弄得措手不及,“这些日子来谢谢你教我琵琶。”

      游浩贤因为这类似告别的话有些不快:“你是想作和亲的公主还是随从陪侍的婢女?”

      “作为王昭君,作的自然是和亲公主。”昭君语气极其的理所当然。

      ——又是“作为王昭君”这样的理由。游浩贤完全不能明白其中的逻辑在哪里,“你为什么一定要学解忧公主呢?冯嫽不好么?小心成为第二个细君公主。”

      昭君严肃道:“我可没有那么娇弱。”

      游浩贤觉得心里头有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发,很是憋闷,然而有心反驳讽刺她两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遂干脆恼怒拂袖而去。

      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昭君,没有宫女自荐出塞和亲,于是她的画像被呈上让天子过目。

      画像里的女子好歹能算的上个清秀佳人,过得去却又不能让人心起惊艳之感的姿色。汉元帝遂没怎么在意大笔一挥允了她的和亲自荐——不用想这是游浩贤的功劳。

      只是此后昭君在汉宫中再也没有看到过游浩贤了,在那次可能算是不欢而散的对话之后。

      从来只是游浩贤来找她,她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游浩贤——她也没有避过所有宫内侍卫巡逻的本事,也从未问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不得不说昭君是有些遗憾的。文但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当初月下初见——抑或说是重逢——之后就被她反反复复揣想过无数次。东方玄幻与西方奇幻的背景,穿越古代或古代穿越的世界,科幻的伪科幻的或者是软科幻的设定……之类之类不科学的东西。原因多种多样,结果却已经确定——他与自己还会再见,即使可能只是单方面时空错位的相见。

      于是昭君也不是特别的遗憾,甚至有些微微的快意——这是一种先知先觉的、知道后续情节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微妙优越感。

      登凤辇,禁军开道,仪仗先行,一路由龙楼门进入未央宫,一步一步走上金殿。昭君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抬头,顾盼流转之间,是倾城的颜色。

      汉家天子起初只是不经意地一瞥,而后猛地一惊,猝然扭头紧紧盯着殿上的女子。那么仔细地描摹,从黛眉的颦蹙到眼角的挑起,从双颊的深浅到下颌的弧度。每一分每一毫每一丝每一厘,无不与那夜月下的倩影一一相印,然后再在他的记忆里印象加深,再难抹去。

      他是汉家天子,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不能失态。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失态了。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啊!

      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辗转反侧寤寐求之的女子,行礼之后,立于呼韩邪单于身侧。随从用无比华丽的语句赞叹其美貌,然后表达了胡汉交好的友好期望。

      是了,胡汉之交,这是大局;男女之爱,这是私欲。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终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汉宫秋·第三折·画工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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