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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暗涌(三) ...

  •   01
      二零一三年五月的时候,过完五一黄金周,我从武汉回到北京之后,才发现房子的合同快到期了。

      我想了想,其实跟上司大人住在一起还是很愉快的,而且房租又便宜,所以我决定继续付房租,继续跟上司大人住在一起。

      那天下班回家,下着大雨,我进了公寓的楼下,一边查看楼下的信箱,一边给房东打电话。关上信箱,我按下电梯的上楼键,一边等着电梯从二十二楼下楼,一边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准备给房东打电话。

      翻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我那个常年没联系过的房东的电话,因为之前我都是把钱给上司大人,让他去跟房东交涉,帮我一起交房租的,以至于我连房东到底叫什么,是男是女,人品如何我都不知道。

      电梯下了一楼,我踏进电梯,顺便拨通了房东的电话。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上升,电话那头的忙音终于停止了,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和口气大概是个北京本地的小年轻。

      我学着上司大人那副带着北京腔的普通话,说道:

      “你好,那个,我是你的房客,我想续个房租。”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了“阿”这么一声,似乎有些不明白情况。半刻,那个人的脑子大概是转过弯来了,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跟我解释道:

      “先生,你弄错了,我这边是房屋中介。”

      闻言,我倒是有些吃惊了,那会儿就是这个电话的主人跟我签了合同,而且上司大人明明跟我说这个号码是房东的,再而且我一直没联系过或者是通过上司大人联系房东,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我现在拨的那个电话是房屋中介的,而不是我房子的主人的。

      觉得有些奇怪的我问着电话那头的小哥,说着:

      “可是我上次就是和你签的合同啊。”

      小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嘴里似乎还发出了啧啧的声音,跟我说:

      “唉,我真的只是中介的。”

      顿了顿,他跟我提议道:“这样吧,你把你的合同信息告诉我,我帮你查一下。”

      “那个,我马上到家了,我去找一下合同,别挂电话。”我嘱咐着电话那头的那个小哥。

      我握着手里的手机,迅速除了电梯,从包里拿出钥匙,然后跑进家里。冲进卧室,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左翻右翻,才把我那张压在抽屉底下的合同抽出来。我仔细的看了看我的合同,发现合同上写的房东电话确实是我现在拨通的那个号码,然后把我的合同信息都告诉了那个小哥,让他给我查一下我这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分钟以后,小哥对我说:

      “我把你房东的电话短信发给你吧,想要续租房子的话你得给他说了。”

      “好的,麻烦你了。”我笑着回应道。

      挂掉电话以后,疲惫的我倒进了床里,看着外面那个空无一人的客厅,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没过一会儿,房屋中介的小哥的短信就来了。我点开一看,这个那个房东的电话号码,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是谁来着又突然因为脑子短路,想不起来了。

      我按下了拨通键,准备给我那神秘的房东打个电话。可是,我一拨,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周承瑾,上司大人的名字。我吓得赶紧挂了电话,心想是不是我手贱按错了。深呼一口气,捂着我那颗蹦个不停的心,我又重新拨了一次,可是,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就是上司大人的名字。我急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心想着得赶紧弄明白这里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我当时立刻再打了一次房屋中介的电话,等那小哥接通电话,我几乎是朝着话筒吼的,说道:

      “小哥,你是不是把租客的电话给我了?”

      小哥似乎反感我的一惊一乍,语气冷淡了三分,说道:

      “没有啊,房东的电话就是那个。”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上司大人房间那扇紧闭的大门,继续对着小哥说道:

      “那个你能帮我查一下我这个房子的登记人是谁吗?”

      “待会儿,我看看。”小哥回道。

      等待的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段煎熬。因为我希望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上司大人不是我的房东先生,上司大人只是和我一样是这里的租客,这样我才不会觉得我好像亏欠了他太多,他照顾了我太多。这样,我才不会往一些感情上的方面去乱想。

      可是,上天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般。

      “房子的登记人姓周,叫承瑾,北京本地人。”小哥回应着我。

      那会儿,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原来我所住的房子的登记人就是上司大人本人。怪不得,这靠近市区,方便我上班的房子房租还那么便宜,而且我还有那么一个贴心的室友。

      等小哥挂掉我的电话,我觉得知道真相的我有些头重脚轻。就在那时候,大门被打开了,上司大人打完篮球回来了。

      他穿着宽大的篮球服,露出两段如莲藕一般洁白的玉臂,那两条修长的长腿下踩着一双白色的篮球鞋。他见我呆坐在床上,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用挂在脖子里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

      本来,不知道真相的我还以为他是我的室友,可是,如今,在我眼里,他就像个隐瞒着真相,扮演着中国好室友的演员。

      猛地起身,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了。推开我那扇半掩着的房门,走到他跟前,我想我当时的神情应该比较凝重。

      他用那双如水波一样透亮的眸子看着我,貌似已经意识到了我的不寻常,便轻声问了我一句,说:

      “怎么了?”

      “我今天打电话给房东,说我想要续租的事情。”

      这时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话结结巴巴,而他没有说话,大概已经猜到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其实,这间房子就是你的,对不对?”我问着,把头埋了下去,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我能清晰的听见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能清晰的听见夏日里蝉鸣的声音,能清晰的听见楼下那几个超八卦的老太婆磕着瓜子,唠着家常的笑声。

      过了半天,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然后才启唇说道:“恩,你都知道了啊?”

      尼玛,什么我都知道了啊,我当然全都知道了啊。

      见我咬着唇不说话,他干脆噗嗤一笑,用手揉乱了我的头发,笑道:
      “反正都住了这么久了,难道有哪里不好嘛?”

      他这么一句话,塞住了我接下来想要接的话,根本让我无言以对。

      是啊,什么都很好,这间房子很好,他也很好。

      可是,尼玛当初我要是知道房东是他,我才不会上这艘贼船,还自以为是的过着室友友谊天长地久的生活!

      我厌烦的拍开了他那双手,转身逃进房间里了。因为不逃进去,我那张发烫到如煮熟的虾子的脸,会被他瞧见。

      02
      一三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我没有回武汉跟家人团圆,而是独自留在了北京。上司大人看我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在家过中秋节,就跟他父母提议,一起到上司大人家过中秋节。

      在上司大人开车去他父母家接他父母的时候,我先冲到小区门口的水果铺去买了一些水果,然后煮好一壶开水,准备等他父母来的时候,给他们沏壶好茶。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上网跟我远在武汉的爸妈以及哥哥视频了一下,祝愿他们中秋节快乐,而且告诉他们到了来年春节我就回武汉了。

      我哥哥叫易达礼,比我早五分钟出生,是我的双胞胎兄弟,职业是个操盘手。说简单点,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电脑前,看着股市大盘,而我每天的工作也是坐在电脑前敲代码。说起来,我和我哥哥的工作倒是也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哥哥比我乖巧懂事,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娶了一个武汉的妹子,在武汉买了栋离爸妈家很近的房子,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而起,更重要的是,今年我哥哥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全家人包括我都关注着我嫂子那个如西瓜一样圆滚滚的肚子。毕竟,当孩子一生出来,我就要升级变成叔叔了。

      哥哥已经成家立业,父母便开始催促我起来。虽然之前我把我大学的女朋友带回家过,但他们不是很满意。

      说起来,我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和一个女子谈恋爱,结婚以及生孩子的这种冲动。

      听完父母和哥哥的唠叨,和他们视频结束,上司大人也把他爸妈借来了。我走出房间,便看到上司大人的爸爸和妈妈拎着一大堆菜站在门口换鞋子。

      “伯伯伯母好。”由于上司大人的父母比我父母年长,所以我就叫他们伯伯伯母。

      上司大人的母亲认识我,上一次她来家里的时候,就见过我了,而上司大人的父亲,我是头一次见。

      上司大人长得和他爸爸很像,都是长着一张不苟言笑,态度庄重的严肃脸。相反的,上司大人的母亲烫着一头短卷发,还将头发都染黑了,脖子里带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整个人都看上去很和蔼。我走到上司大人的母亲面前,帮她拎手里的袋子,方便她换鞋。

      上司大人的母亲对我很热情,看到我就开心的唤着:“小猪。”

      小猪这个名字来源是上司大人告诉他母亲的,当时我自称是易知书的时候,上司大人的母亲还捧腹笑了半天。

      上司大人的父亲跟我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上司大人去客厅坐了,而他的母亲便拎着菜径直往厨房里去了。等上司大人和上司大人的父亲坐定,我就走到吧台那边,给他们两个人冲了两杯茶。

      “小猪,这种事情你让承瑾做就可以了。”当我将茶杯递给上司大人的父亲的时候,他老人家笑着说。

      上司大人的父亲果然笑起来和上司大人一模一样,而上司大人接过我递来的茶杯,挑眉看着我,似乎在夸赞我不错的样子。

      “没关系的,伯伯。”

      我谦虚的挠了挠头,然后瞥了上司大人一眼,再乖乖坐到沙发的一边,认真的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

      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也就是工作和家庭这些方面的问题。聊到似乎快没话题的时候,上司大人的父亲喝了一口茶,撇过头看着我,亲切的问着:

      “小猪是哪里人啊?”

      “伯伯,我是武汉人。”我笑着回答道。

      说起来,看着这只场景,我有种女朋友上男朋友家做客的错觉。

      “来北京多久了啊,工作生活什么的还习惯吗?”上司大人的父亲继续问着。

      “快三年了吧,现在已经习惯了。”我看了上司大人一眼,不好意思的说着。

      后来,上司大人的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看这央视一套的新闻联播,偶尔和上司大人扯一下国内国际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转头看上司大人的母亲在厨房似乎很忙的样子,自己又没什么话好和他们说的,便起身往厨房里去了,想着要不要帮忙。

      03
      厨房里的烟雾很重,上司大人的母亲系着我那件粉红色的围裙,站在炉灶前面,用铲刀翻炒着青椒土豆丝。

      她转头见我进来,便立刻大声叫唤道:“小猪,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和他们玩吧。”

      她说着,还顺便起了锅,把青椒土豆丝倒进上司大人买的那套青花瓷的瓷盘里。

      “伯母,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说完,便取了上司大人那件棕色的带熊宝宝的围裙,系在身上,站在上司大人的母亲的旁边。

      “要你帮什么忙啊,你快去坐。”上司大人的母亲谢绝道。

      可是,毕竟今天是中秋节,本来他们可以和上司大人在本家过节,可为了我,他们还特地赶到上司大人家里,搞得我有些过意不去。

      “伯母,就让我帮你吧。”我笑道。

      “那你帮我把砧板上的西红柿啊,茄子什么的切了吧。”上司大人的母亲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叮嘱我。

      我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立在砧板前,手里执着那把锋利的张小泉菜刀,将西红柿切块,茄子切块,黄瓜切片。

      上司大人的母亲处理着已经在菜场杀好的鱼,又看了看我的成果,欣慰的说道:

      “小猪,要是我家承瑾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听她那么说,我乐呵乐呵的笑起来,一边切着手里的肉丁,一边说:

      “伯母,上司他年纪轻轻就那么会赚钱,还很独立,啥事儿都不用您操心,我哪里比得上他。”

      说到这里,上司大人的母亲却叹了口气,将我切好的那盘肉丁放进锅里,说道:

      “人长得好,工作也好,却不顾家?”听到这里,我疑惑的看着上司大人的母亲。

      我觉得上司大人挺顾家的,逢年过节肯定会回家陪他们两位老人家。

      “我是说啊,承瑾他眀年都三十岁了,还不给我找个儿媳妇。”

      我认识上司大人的时候,我二十三岁,他二十七岁,到了明年,上司大人都要三十岁了,是时候可以结婚生孩子了。

      不知不觉,我觉得我切菜的那只手有些无力,而且切菜的速度变得慢了起来。

      “上司他那么优秀,很快就能给您找个儿媳妇的,伯母您就别担心了。”我安慰着上司大人的母亲。

      上司大人的母亲炒着锅里的宫保鸡丁,似乎觉得我是个值得倾诉的孩子,便继续跟我说:

      “我看他是根本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我跟他爸都是五十四岁的人了,还不是想着早点退休,在家给他抱孩子。”

      我呵呵的笑着,随手抓了两个洋葱,放在砧板上,按着洋葱那一圈圈紫色的纹理切着。

      “小猪,不瞒你说,其实你现在跟承瑾住的这套房子啊,是我和他爸准备给他结婚用的。”上司大人的母亲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吸一口气,却被砧板上那两颗洋葱的味道呛的不行。洋葱那又酸又涩的味道引得我流下两行清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人大概以为我哭了。

      “是这样啊。”我用衬衫的袖子擦着我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可是,听到上司大人的母亲说原来这间房子是上司大人的婚房的时候,听到上司大人的母亲说想要给上司大人抱孩子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上司大人和我都是男人,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找个跟他一样优秀的女人,娶她进门,然后和她生活,诞下他们爱情的结晶。

      想到这里,我抹着那双发酸的眼睛,各种情绪像惊涛骇浪一样向我扑来,让我猝不及防。

      “小猪,我这么说,你可别乱想。”上司大人的母亲说着。

      “恩,伯母,我才不会乱想。”我笑着应道。

      “反正本来这房子就没人住,你住进来也挺好。”

      她说完,我只是默默的点头,认真的切着我的洋葱,没有再回话。

      正巧那时候,本想问什么时候开饭的上司大人那时候走到厨房,拉开了移门,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我。

      那时候他也愣了,我看到他眼里多了一份心疼之色,温柔的问道:

      “小猪,怎么哭了?”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以那样温柔的口吻和我说话,似和煦的暖风拂过我的脸庞。

      我尽最大的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又吸了吸留下来的鼻涕,指着砧板上的洋葱,解释道:

      “被洋葱呛的。”

      我想,那时候的我肯定又狼狈又邋遢,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出去擦擦脸。”上司大人简单的叮嘱道,瞥了他母亲一眼,便离开了厨房。

      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泛红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捂着嘴,开始小声抽泣了起来。

      过了好久,才好,才装作无事发生的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暗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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