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81之我是霍连平》知途

1、一

　　我叫霍连平，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一股股的中药味，身边服侍的李妈也总是紧锁眉头带着一脸忧色看着我。
　　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三岁那年，我亲眼看着先大嫂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撒到我的药碗里。年纪尚小的我虽然看不懂那白色粉末是做什么，但是我看得懂她脸上的表情，那表情一如多年后我在陆蝶玉脸上看到的那样。
　　哭声引来了母亲，先大嫂留给霍宅的只有一块牌位，那是先大嫂娘家用八个庄子换来的。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老三，我还记得她在霍宅祠堂中摸着肚子看着先大嫂牌位的样子，餍足而满意。
　　再后来，老三出生了。他出生那天的雨真大啊。电光闪闪，我躲在屋里，母亲的嚎叫和外面的雷声传入我的脑中，那是一种即使我堵上耳朵也无法阻止的声音。
　　老三出生的那天，父亲在外面喝花酒喝的不省人事栽倒河里淹死了，母亲也因为伤了身子，生下老三不久后便血崩而死。
　　族中叔伯闹着要把老三送走，出生便克死父母，那是不详啊。
　　大哥抱着老三，不顾族人劝阻，硬是留下了他。大哥给老三取名霍连齐，因为，母亲姓齐。只是我觉得，母亲并不希望她的姓氏和父亲连在一起，就像她讨厌别人喊她霍齐氏一样，但是她无法拒绝，就像老三无法抗议他的名字一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大哥娶了新的大嫂，虽然新大嫂没有先大嫂那么漂亮，甚至透着市侩，但是她看我的时候的确有那么几分关心。也是，我一个久病缠身的二少爷怎么可能和大哥争家产呢。
　　老三前些日子不知道在那个多嘴的仆人那里听说了父亲母亲的事情，这几日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大哥心疼他，托了人带他去国外留学。
　　老三走的那天，我们兄弟都去送他。可能是在码头上见了风，晚上我又烧了起来，半醒半睡的时候，我听见那郎中对大哥说痨症什么的。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眼前好像又看见老三走时的样子，我也好想，好想去外面走走啊。
　　又是三年过去了，这三年大哥不止一次同我说起成亲，我只是拒绝，这个身子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何必拖累人家姑娘。
　　这天，李妈同我说老三回来了。我忙赶去客厅，三年没见他了，也怪想的。
　　进了屋，我见老三跪在地上，大哥气的直喘气。我还没坐稳，老三就扑上来让我帮他求情。问了一圈，我才明白老三竟然想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这简直荒唐！
　　老三啊老三，你可知当年大哥花了多少力气才把你出生时的流言蜚语压下去么，现在又想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给我霍宅抹黑么。
　　我气的只想扇他两个耳光，还没等我行动，大哥已经这么干了。我看着老三跑出去的背影，胸中憋闷异常，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我隐约记得大哥把我放在床上，他问我还想要什么。我还想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呢。我突然想起三弟要娶的那个青楼头牌陆蝶玉，姑娘，为了霍家我只能对不住你。我拉住大哥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要那陆蝶玉，做我霍连平的冥妻。必须要，必须要保住我霍家名声！”最后，我只记得大哥一滴泪砸在我的脸上。
　　……
　　等我再清醒时，我站在自己棺木上方，看着一旁翻云覆雨的俩人，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好恶心。转头看着霍家祠堂，我看着那已经排到房顶的牌位，我第一次问自己，霍家名声到底算什么。
　　再后来，我时醒时睡，直到，直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看着躺在我脚下的陆蝶玉，我在那一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把我包围。我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就因为我被逼死了么。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头七那天，霍家做了场声势浩大的法事，我躲在自己的牌位里面被那锣鼓声吓得不敢出去。到了晚上，我才敢出去看看，这时候来做法事和来帮忙的人已经散了，院子里只剩大嫂和她娘家兄弟以及几个仆人。
　　我飘到棺木上方看着陆蝶玉的尸体，她面容苍白，但依旧美丽。我正看着她的尸体愣神，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令我都心悸的阴寒传来，我猛一回头，看见一身红衣的陆蝶玉站在门口。
　　大嫂他们吓得满院子乱跑，我整个魂都僵在那里。我打不过她，是的，我打不过她，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一一死在她手中。
　　大哥听到动静也从后面绕了出来，陆蝶玉放开手里的仆人直直朝大哥冲了上去。大哥！我猛地扑上去抱住了陆蝶玉。陆蝶玉回头迷茫的看着我，她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吧，
　　我自嘲的想。
　　我绕过她站在大哥面前，我说，陆蝶玉，想和你冥婚的是我，是我求大哥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来找我吧，求你放过霍家吧。
　　然后我听见大哥在我身后喊连平，连平是你么，我还看见他跪在陆蝶玉面前，求她杀了自己，放过我。
　　我感觉有什么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鬼魂是没有泪的，我抬手摸了摸脸，满手的鲜红。
　　陆蝶玉就这么愣愣的站在我们面前，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她看看我，又看看大哥，转身跑了出去，而大哥仍旧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痕，只求陆蝶玉饶过我。
　　饶过我？大哥，我早已经是鬼魂了，还需要什么饶过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陆蝶玉，直到大哥带着念君离开。我站在霍宅门口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一转身就看见身边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我知道是她，我对她说：“大哥会好好照顾念君，你放心。”
　　这话只换来一声冷哼，但是她脸上却多了一点欣慰。
　　我冲她笑笑：“大哥是爱你的。”陆蝶玉听了这话，直接转身走进霍宅，我听见她说，那又如何，我爱的只是连齐。
　　如何？的确不如何。
　　又过了几年，连守着宅子的霍根都长大了，我和陆蝶玉还一直没有离开。我知道她是为了老三，那么我呢，我又是为了什么啊。
　　那天，我正和陆蝶玉讨论李清照的词，说着说着，陆蝶玉没了声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门。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连齐！竟然是连齐回来了。陆蝶玉走到连齐身边，轻轻摸着连齐的面庞，我看着那对璧人，心理只能默默惋惜人鬼殊途。
　　老三摸着陆蝶玉的牌位说了一晚上，陆蝶玉也在他身旁陪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看到陆蝶玉时，她正站在牌位前，脸上的笑容，是我不曾见过的灿烂。
　　她看着身边的连齐，对我说道，二哥，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然后她便化为漫天的红蝶，飞出祠堂。
　　我看着那漫天的红蝶，心里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究竟是放下了什么呢，也许是终于放下对她的愧疚吧。
　　意识一阵模糊，最后我听见有人喊道：“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三世回眸两相望几成追忆几成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