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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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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和陈煜基本上是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分道扬镳的,基于这一点,瞿海映觉得陈煜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人。
二人一前一后从医院大门开出来,等着刷卡付费的时候,一辆出租车里下来个人。右手挂在脖子上,围巾围住了半个脸,瞿海映瞟一眼就知道那是他家书正老师了。
开在前面陈煜也是看见了书正,降下车窗跟书正打招呼。
书正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一脸恍惚的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陈煜的同时,也看了后面的瞿海映。
挥手是给陈煜的回应,目光却是和瞿海映对上了。
陈煜和书正没说两句话便开车走人,轮到瞿海映缴费。待到面前栏杆抬起来,瞿海映一脚油门轰下去,立马又转靠边,停车下来,对书正招招手。
书正转身,慢悠悠走过去。
瞿海映越过档杆,推开副驾座的车门,一招手让书正上车来。
书正站在车外,犹豫的看着打开的车门,一动不动。
瞿海映偏头看他,尽量和颜悦色地说:“进来。”
书正记得瞿海映交代过今天就不要出门,养爪子上的伤,可是夏云弟打电话讲明天要拍定妆照去超高档的摄影棚哟,书正想香茹那儿没人帮忙照顾阿姨不行,于是就过来医院了。
“你来都来了,不会让你见不着香茹的。”瞿海映见他半天没动,想必是害怕一上了车,自己一脚油门就走人,他从拉菲庄园过来这么远岂不是都白费了?所以说,书正这个闷货,每回都把所有智商调来对付瞿助理,对付其他的人就一点儿辙都没有。
书正这才用左手极其不方便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厉害呀,没有我都可以离开家了。谁给你叫的车?”瞿海映看他那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倒霉劲儿。平时都还好,今天把手伤着了,衣服都好像没有穿得服帖似的。
“丽萨。”书正看着挡风玻璃回话。
“真好,扣她这个月工钱。”瞿海映笑着说,他以为书正这辈子都不会打电话找丽萨的。
“你说有事儿找丽萨。你不能扣她的钱。”书正偏头看瞿海映,“她完成了我的要求。”
“你来干嘛?”瞿海映看书正真真儿的样子,觉得喜欢。
书正张嘴都准备说话了,又闭上了,眼光四处扫了一圈,还是回来乖乖对上瞿海映的,一字一顿地说:“你来干嘛?”
“嗬,会反问句了啊……书正老师大进步,可喜可贺。”瞿海映趴在方向盘上对着书正笑。
书正抿唇不说话,看着瞿海映笑。
“我来争当好女婿的,这样看来,我们书正老师也是来干这个的吧?”瞿海映笑够了继续审书正。
书正点点头,说:“你们都来过了,我来迟了。”
瞿海映哈哈大笑,笑得书正要开车门走人。瞿海映赶紧拉住他的衣裳,道:“我建议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真的,我认真建议,真的别去。”
书正回过头来看着瞿海映,伸左手拉回自己衣裳,这时候眼神的意思是为什么?
衣裳嘛不拉就不拉,本来瞿助理就不稀罕衣裳,瞿助理稀罕的是脱衣裳。手快逮住了书正的手,捏踏实了说:“当然是我才说了你的坏话,香茹小姐现在恨不得拿把水果刀把你唰唰!”瞿海映另一只手做成手刀,在空中狠狠地画了一个叉。
“……”书正无语,默了一会儿,半憋着瞪瞿海映。
瞿海映不但没有愧疚,反而觉得挺高兴。觉得书正的手有点儿凉,瞿海映双手捂住他的使劲儿搓搓,然后才说道:“我刚才追求她不成功,便跟她谈论了一下书正老师你。其实你躲来躲去的事儿,人家香茹小姐挺清楚。她对你喜欢这么些年,要放下不容易。我呢就在她伤口上洒了一点点盐……我保证不过量的。就我观察,香茹小姐对你的怨恨要比对我这个有妇之夫还来勾引良家妇女的混账要多得多。”
书正听了,立马侧身子开车门。
瞿海映说:“我开回停车场等你。”
书正下车之后,弯下腰来让瞿海映看得见自己的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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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在停车场里跟吴林家通了电话,又跟朱艾文通了电话。
跟前者主要是转达了一下王颖轩希望大家尽释前嫌的意思,吴林家表示这个没什么,哪儿又来永远的敌人呢?瞿助理做主就是了,他怎么都配合。
跟后者的电话就复杂了。首先要跟朱艾文说清楚前因后果,再来是分析当前情况,然后是描述一下不同的应对策略将要面对的不同现实,最后要展望一下如果按照王颖轩的意思去办将会达到的美好未来。
之所以这么复杂的原因在于,朱艾文是混社会的,而吴家林是混体制内的。体制内的人不需要你来提点,他知道体制内应该怎样走步与站队。朱艾文不同,他最重要的是既得利益。所以瞿海映不喜欢和朱艾文这种机遇造就的人打交道,说难听点朱艾文也就是运气好碰上王颖轩吃他交情过命这一个江湖情,直白说他就是个暴发户。
纵观朱艾文绑上王颖轩的招数,第一是能卖命,第二是美人计,第三估计还有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所谓后手,混江湖的那一套总是这样赤裸裸毫无委婉。而在官场的圈子里,讲究的是制衡。
拿高速公路灯具供应的事举例,给了四家公司,两两关联制约,其中各方关系都有照顾,这盘棋让大家明着看,你想独占,可最后分走四分之一的人里总有你不愿意和不敢得罪的,心中的不甘也就消弭了下去。摆这一盘棋的人不但不会被你怨恨,还能让你去体谅他不容易,这也是陈煜为什么还会通过书正给瞿海映“报酬”的原因。
王颖轩需要自己到区上任一把手赚资历,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在他能控制的年限中在市这一级占据属于自己一派的关键位置。位子卡好了,结构就稳当,这一派系便能稳扎稳打的持续下去。这一派这样做,那一派也这样做,你来我往此消彼长,比的是哪一边的目光长远沉得住气。这省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所辖七区十二县,谁是谁的人都心知肚明,纵然是面上风平浪静,明眼人都知道底下的波涛汹涌。
瞿海映做完这些事儿闭目养神,思谋着朱艾文是必定要一脚踢开的,留下来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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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书正倒霉,他最后一个进电梯,滴滴响起提示音来,超重。书正只好退出去,想想也就是五楼,进了楼梯间,认真地爬起楼来。
书正体味着香茹的境遇,不觉叹了口气。
喜欢的人躲着自己的情谊,原本是猜测的,被第三人无情戳破。来追求自己的人明明表示过有个小气老婆却毫无廉耻底线。换做是谁遇见了这样的事情,都要翻脸的。刚才瞿海映给的建议书正知道有必要接受,但是书正还是放弃了。
让香茹的怨恨和愤怒都发泄到自己身上吧,原本上说来是自己对不起她,最对不起她。
书正过四楼,正庆幸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一转弯,五楼的楼梯上坐着香茹,满脸的泪光,却没听见一点儿声响。
书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想过现在就遇见香茹。
人就站在那儿不动了,和香茹之间隔着十个阶梯。
香茹看着书正,无声无息的眼泪更是泛滥。
书正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能有瞿海映的一点儿本事都好,在人家情绪不佳的时候,说一句话就能控制局面,还能让人家的情绪被他牵着走。可是自己是书正,一点儿用都没有的书正。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够默默的看着,心内即使煎熬也毫无办法。
上面的香茹默默哭了许久,终于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重重的擤一下鼻子,站起来说:“你来干嘛?”
书正张不开嘴,就那样望着香茹,如果香茹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书正都会觉得好很多。可她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来干嘛?
见书正不说话,香茹抬步走人,转身过去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看着书正张口道:“你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
书正摇摇头,又点点头,想张嘴说话,喉头上却堵上了似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摇头又点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香茹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书正着急了,他越是着急就越说不出来。书正想瞿海映了,瞿海映什么都知道,自己摇头的意思,点头的意思,他都知道。
“书正……只要你说你喜欢我,我就头也不回的跟你一辈子,无怨无悔。”香茹的声音平静极了,眼泪默默划过她的脸颊,聚集在下巴尖上,晶莹剔透。
书正的左手开始掐自己的手心,一下两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儿,书正三两步跨上楼梯,站在比香茹矮了两梯的地方,喘着粗气,哆嗦着嘴唇道:“我喜欢的是男人。你再好我没办法……”
“啪”,书正整个头都朝右边偏去,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你撒谎。”香茹打了书正耳光的手抖得厉害,“你说不喜欢我就得了,我不需要你说这种恶心的话来骗我。”
书正慢慢摇头。
香茹捂住嘴哭着蹲下来。
书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抽出右手,僵硬着用双手扶上香茹的肩膀。香茹大力的挣开,转身时手不小心甩到了书正的眼睛上,书正本能侧身躲开,完了脚下是楼梯,一下踩空摔了下去。
“书正!”回头的香茹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喊了出来。
书正在扶手上撞了一下,双手死命抓住栏杆,好狼狈稳住身形,赶紧抬头望香茹那边。
以为书正摔定了的香茹,看到他拉住栏杆站稳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五楼去。书正艰难站正,爬上去追香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脚步却迟疑了。
追上香茹又说什么呢?
该说的都说了。
书正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扇门挡住了书正,让他笼罩在阴影里,另外半扇门开着,阳光从这半扇门里射过来,光里多了一丝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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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的心头忽然一紧,他猛地睁开眼睛来。第一反应摸出手机给书正拨电话,电话一直响,没有人接。知道瞿海映等得一紧快要失去耐心了,那边的人终于接通了电话。
瞿海映说:“喂……”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书正老师……”瞿海映听见了略有急促的呼吸声,心中稍安,书正就在电话那头,“书正老师,你在哪儿?”
书正虽然接通了电话,但是却像听不见一样。
“书正,你他妈在哪儿,说句话!”瞿海映想等书正说话的,可是没有两秒钟立马就不行了,火气大的吼了人。
书正抖了抖身子,像是回了魂,对着电话喏喏地说:“瞿海映,我……过来了,我马上……过来。”
“我在电梯那儿等你。”瞿海映说着这话下了车。
“不……”书正的反对非常强烈,“我过来。”
“怎么了?”瞿海映觉得要不是受刺激了,就是被打击了。
“我……我、我想你了。”书正说完这句挂了电话,埋头快步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