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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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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说不想添麻烦,瞿海映就琢磨他能给自己添什么麻烦。想来想去都觉得就凭书正的德行,恐怕也惹不出什么可以被称为麻烦的事儿。瞿海映不禁越发好奇书正遇到了什么事儿。
车子进了王颖轩家小区,瞿海映心里有了谱,能给书正添堵的人除了张有财,就剩下他们剧团的名角儿陈煜了。
张有财骗了书正卖身给自己,这么快就回环不科学,那就只剩下陈煜了。原由之一,书正都觉得陈煜有点儿针对他,可见之前陈煜做的多么明显;之二,书正身边的人里,知道瞿海映的人,只有陈煜。
说道陈煜这个人,不知道比书正老师聪明了多少倍,但见着自己和书正一块儿吃饭,做坏事儿是不可能了,剩下的选项就是做好事儿让书正不待见、心里极端膈应。
想到这儿的时候,瞿海映已经上了楼,手里拿上了袁阿姨给的馒头,道别之后下得楼来。回家的时候,车子开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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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的破烂里有一张紫檀跛腿儿棋桌,用的时候要垫上报纸,一只桌角还被削掉一块。瞿海映看了他那么多破烂,再看到这张围棋桌时除了扁嘴,已经没有话说了。
看瞿海映那不屑的表情,书正是有心“露财”的。可棋子盒盖没打开,瞿海映已经叼着烟躺沙发去了。瞿海映没有看见的书正的宝贝,是青玉、白玉做的棋子,打磨光滑、玉质圆润,是清末的老物件儿。
这会儿心里烦,书正把跛腿儿棋桌抱出来,放在宽大的茶几上,认真叠好报纸垫起来。拿出棋子,一颗颗用心擦拭。擦一颗黑子,放上棋盘,再擦一颗白子,放上棋盘,照老规矩黑子定式,白子随心所欲,自己同自己下起棋来。
身边人会下围棋的不多,田老棋力低下,张有财最多能够和自己把围棋当五子棋下。隔一段儿把棋子拿出来擦拭,书正闷嘛,就发明了着自己和自己玩的法子,下着下着倒也把棋子给擦了一多半。
书正掐着自家手指头还皱着眉头,心思都在棋盘上,听见有人开门想着一定是瞿海映便动也不动。
瞿海映一进屋子见着人端坐在沙发上,以为出了毛病,勤走两步上前一看,摆着围棋,白吓了一跳。
掏出烟叼上,也没点,瞿海映弯腰瞅棋盘,他人高大,站定之后一片阴影就盖在棋盘上,这时候书正才抬眼看看他,就那么一眼,好像确定是瞿海映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瞿海映被他看一眼,以为能得一句话呢,结果书正又埋头看棋盘了,瞿海映觉得他太过分了,蹲到茶几前要找书正的目光。
死死盯在棋盘上,愣是寻不回。
瞿海映心内叹口气,把烟扔在边上的烟灰缸里,随着他的目光也看棋盘。
嗬,棋盘上黑白双方绞杀的厉害。白子的棋风凌厉,黑子的棋风稳健,乍一看怎么也是两个高手过招的架势。
瞿海映看看家里就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反应过来是书正自己跟自己下之后不小心嘴里说了一句啧啧啧……感叹完了之后,瞿海映嘴损道:“书正老师,我就说你不笨啊,活得辛苦是为什么,今天我算知道了,原来你那满腔的心思都用在这些奇技淫巧上了……”
书正不搭理他,想想他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张有财之前也说过,只有那些搞三搞四的玩意儿才能看出书正有智商,说到挣钱混社会就是个低能。
摸起一个白子擦擦,书正决定了下子的地方,眼看要落盘,瞿海映嫌弃地捏住书正的手腕道:“下这儿啊?三子之后你白棋优势全无,信不信?”
书正看了看棋盘,犟着非要落子。
瞿海映摇头叹气,伸手抓过那盒青玉黑子,“书正老师,待会儿输了别哭,哭了也不可怜你。”摸出一个利落下子。
书正一看他下的地方,就慌了,手上的下一颗白子拿布擦了又擦就是下不了。
瞿海映知道书正看出自己这一子把他逼得无路了,看见书正眼神里的丝丝慌张越聚越多,瞿海映心情大好,伸手扯过书正手里的布帮他擦青玉黑子,擦干净之后还对着灯光看棋子,说:“青玉的少见啊,质地不错,老佛爷有一套以前展出我还看过。书正老师真人不露相啊,这副棋子是个好东西。”
书正还没想好怎么落子,瞿海映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等啊等,瞿海映笑着说:“书正老师读秒的话都过时间啦,认个输有这么难么?你要不愿意认输,咱就不下了……”说完瞿海映一伸手把棋盘给抹了三分之一。
书正终于抬头看瞿海映,咬唇儿半憋着,眼睛里的气愤眼看就要满溢出来了。
瞿海映凑上去摸人家脸,“不下了,你还有事儿没给我交代呢,别生气,我心疼你……”
书正躲开瞿海映的手,把棋子一颗颗捡起来,啪嗒啪嗒放上棋盘去,没一会儿完美复盘。吓傻了一心轻薄人的瞿海映。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到书正身边来,把人抱住往怀里揉:“书正老师,你别吓我,这身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哪儿学的……这本事不好,你看黄蓉她娘就这样死的,估计是用脑过度。”
书正想推开瞿海映,扭得厉害,可他扭多厉害,瞿海映就抱多紧,还用上了腿把书正缠住。
“下。”书正扭半天之后嘴里蹦出一个字。
瞿海映和他脸贴脸,看着面前复盘之后的棋局只好答应,感叹自己完全不是书正这个犟种的对手,妥协道:“下下下,该我们书正老师落子了,下这儿,你下这儿还有一线生机。”瞿海映给他指了一处。
书正看了瞿海映指的那处,自然是不愿意受他指挥,可捏着白子想了半天,自己也觉得瞿海映说得那处是最好的,轻轻落了下去。
瞿海映宠书正,放弃这局,黑子故意落了昏招一个。
书正拿起白子,扯回自己的布擦了又擦,终于说话,“我技不如人。”
“我是捡便宜了,黑子定式的变化做的很好,还是书正老师厉害。”瞿海映说着逮住了书正的手,“以后有空再陪你下……”
“现在就来。”书正抢了瞿海映的话头。
瞿海映看棋局没超过一分钟,两边情势掌握精准,还能抓住机会一子扭转局势,是个好手。
瞿海映瞪着书正,可看见他面上兴奋的表情,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就不应该引起书正的兴趣好不好,花好月圆的晚上下什么围棋!
“你执黑。”书正彻底来兴趣了,动手捡棋子,“我执白。”
瞿海映僵硬的转脖子亲到书正的脸上,啵的一声在房子里特别响,“书正老师,我们先说好,输了的要老实交代。”
书正郑重地点点头,把黑子塞进瞿海映手里,跟着就要起身坐到对面去,瞿海映不松手,书正转头看着他。
瞿海映说:“没关系,我倒着看。”说完了就不松手,还就抱着书正落下了第一子。
书正一看瞿海映是错小目的布局,忍住没说,可他心里想瞿海映明明是急性子怎么也走步调略显缓慢的错小目布局。可第三步的时候,最普通的应该是黑子守右上角,瞿海映却是高挂白棋左上的方向小目。书正以托相对,准备之后挂黑棋右上角打散局面,结果一路走下来书正发现瞿海映准备走大雪崩……对自己中盘力量超级有信心的人最喜欢的定式,三大难解定式之一,完蛋了,连专业棋手都对付得头痛。
心思散了,书正自然不是瞿海映的对手,小半个钟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别人是输红了眼,书正是输红了脸。
瞿海映把脸埋在书正的肩窝里,瓮声说:“还下不下。“
“我输了。”书正皱眉头,话不情愿还是说了。
“那老实交代,今天怎么了?”瞿海映还没忘记书正之前的别扭。
书正不想说,眼神飘忽不定。
“陈煜难为你了?”瞿海映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不打算老实交代,一边收棋子一边随口又问了。
书正摇头,也伸手收棋子。
瞿海映打他的手,书正赶紧收回来,看着瞿海映有点儿生气。
“愿赌服输啊书正老师。你不说也行,我就直接打电话叫陈煜收着点儿,别讨人厌。”瞿海映做得真真儿的,拿电话的动作已然出来了。
书正伸手拉住他的手,说:“没有。”
瞿海映才不信,抱紧他道:“好好说,别想蹦两个字儿就交差。”
书正憋半天,终于把事情讲了,末尾了还添加了一句自己的想法,“他是看你的情面,我不能累着你欠他人情。”
瞿海映听书正说完这事儿,简直就要心窝一暖,搂紧书正笑道:“这是还我人情,你替我收着就是了,钻什么牛角尖儿?”
书正顿了顿,默默说:“滥用职权。”
瞿海映笑话他道:“你那智商还真只在下棋的时候有。职权就要用,滥用还是没滥用你说了算还得了?迂腐酸气。我说书正老师,你要是不想演就直接跟他们说,犯不着绕着圈子找理由辞演。”
“我想演。”书正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了,好像瞿海映是个挺让人放心的人似的。
“那就演呗!你害怕输给小孩儿还是输给陈煜啊?要不然我给打个招呼让陈煜歇歇……”瞿海映想非要弄成两个人演也不难办。
“我不会输。”书正这时候嘴好像找回来了,跟着就否定瞿海映的猜测。
“呵呵呵呵……”瞿海映看着书正认真的样子一个劲儿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跟人家小孩儿争输赢有意思么?心态要平和一点嘛……”
书正心想你刚才下棋的时候对着我的白子大砍大杀,也没有见你心态有多么的平和啊?现在这种大师嘴脸是哪里来的?
“反正你排着,心情好就认真一点儿,心情不好就请个假,觉得恼火了咱们就辞演,多大个事儿啊,搞得浑身不自在,我还以为天塌下来就砸到你头上了呢!”瞿海映瞧见他脸蛋红红的,想起他刚才输棋的样子,觉得无比可爱,说完这话,就跟书正脸贴脸抱着,“以后咱做事儿都可以凭心情,知道吧?随你高兴,爱怎么就怎么?别费脑子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凡事都有我呢。”
书正听着这话第一时间没反应,等着他好好想了想,忽然就笑了,回过头来看着瞿海映说:“觉得你靠不住。”
“啊?!”努力营造自己靠得住的好男人形象的瞿海映很挫败,“为什么?”
“说大话。”书正三个字就打发了瞿海映,推开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悠悠晃进盥洗室,没一会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来。
瞿海映躺靠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想:书正老师那个笨蛋好像没锁门啊,是进去调戏一下呢?还是进去轻薄一回?还是进去直接把关系确定了……这个问题好难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