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伊奇] 蜃楼》砂糖半暖

3、part 3

　　part 3
　　伊尔迷知道奇牙会失眠，也知道奇牙会撇下新娘去找小杰，就像知道自己深爱奇牙胜过世界上任何的一切。
　　因此从婚宴里出来后，他连房间都没回，就直接等在了连接十字路口的橡树下。

　　很久，很久。山顶的喧嚣声渐渐平息，房子里的灯火也一点点跳灭，月亮不知不觉升到头顶，枯戮戮山夜晚的森林升腾起浓厚的潮气。
　　然后他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是奇牙无声地穿梭在树木之间，安静而快速，完美得连一片树叶都没惊动。

　　奇牙移动着脚步，看似目标明确。但他知道，他的躯壳里空荡一片，连思维都有茫然无所依的孤独感。新婚之夜，丢下妻子跑出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这样跑出来是要做什么。

　　找小杰？
　　奇牙咬住下唇，心里有一种不适感。因为小杰这个名字并没有能很好的消灭那种茫然和空荡，但除了小杰他又找不到其他可以呼唤的名字。所以他缓缓闭上眼睛将不适感压下去，然后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要找小杰。

　　今晚有不少客人留宿，小杰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奇牙知道客房的一个大概方向，腿就被强迫地动了起来，如此急切，以至于像是要证明刚刚默念的话并不是自欺欺人。

　　然而再急切的脚步在看到那个人时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住。
　　那人倚靠在树上，有一缕长发落到了肩前。衣角被露水沾湿，颜色有些深。月光扯了一抹照在他的脸上，象牙雕塑一样美丽冰凉。

　　想要逃避这个人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奇牙只好停下，然后隔着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举起手，尽量冷静地打招呼：“哟，大哥。”

　　伊尔迷直起身，然后简短地冲奇牙点点头：“你来了。”

　　奇牙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是一个滑稽的时间点。新婚之夜，他没有和新娘如胶似漆，也没有和小杰一起躺在某个地方看星星，而是和这个他最讨厌的人相遇在森林里面对面相对无言。
　　真是滑稽透了。

　　“你不来捉我回去么？”最后奇牙仰起脸，冷冷地来了一句。
　　“阿奇，你又睡不着了。”伊尔迷却答非所问。
　　“还不是拜你折腾出来的这场婚礼所赐。”
　　“你明明知道并不是这样。”

　　最后奇牙只好认输。
　　他从来都说不过自己的大哥，最逊的时候甚至要假哭流泪才能博取这位兄长的同情和让步。
　　于是他半带着些自暴自弃地也倚靠在了树干上，微微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伊尔迷一眼：“既然你已经抓到我了，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伊尔迷沉默了一秒，然后轻轻地点头：“阿奇，过来。”

　　就像小时候那样。每次奇牙摔倒，哭着站起来的时候，都会四下寻找，跌跌绊绊地一边走一边喊着大哥的名字：
　　“伊路！伊路哥！”
　　然后伊尔迷就会在不远处冲他招手：“阿奇，过来。”

　　奇牙知道，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如果自己不过去的话，其最终结果也会是伊尔迷走过来把自己拽过去。因此他垂下头，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到了男人身边。

　　“你长大了。”伊尔迷说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在这一瞬间奇牙迅速用念笼罩全身，完美杜绝所有可能插入的念针，但紧接着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周身的气场回归安静。
　　他对大哥的防备真是刻到骨子里去了。

　　伊尔迷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阿奇，你喜欢新娘么？”
　　“喜欢，当然喜欢。”奇牙的语气相当敷衍，明显的故意说假话的音调，“这可是你千辛万苦选出来的女人。我当然喜欢。”
　　“我不喜欢。”伊尔迷却说。

　　奇牙顿了一下。

　　他抬头认真地看向伊尔迷，发现对方也正在很认真地看他。
　　在那双猫眼里奇牙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整场婚礼，这位本该主导一切的兄长连个正脸都没露过。
　　这说明什么？
　　答案是明显的，太过明显以至于之前他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但此刻伊尔迷固执的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强迫他审视那份扭曲、深刻而且从未消失的爱。
　　因此，这下连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了，奇牙只能面对然后接受。

　　奇牙知道伊尔迷的话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喜欢。不喜欢婚礼，不喜欢新娘，不喜欢一切会把奇牙抢走的东西……
　　他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竟鬼使神差地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奇牙不禁皱眉——这真不是好事情。
　　简直就像他对大哥那扭曲的爱有所期待有所眷恋一样。

　　他带着点莫名的心绪撇过头去不再与伊尔迷对视，后者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传了过来——
　　“阿奇，你要是长不大就好了。”
　　“伊路哥，我已经和你差不多高了。”他干涩回答。
　　“我知道。”伊尔迷点头，“不仅如此，你还成了伟大的一星猎人。”
　　“可现在我是一个杀手。”

　　对话到此陷入了微妙的停顿。转了一个圈，一切都回到起点。十二岁的奇牙离家出走，十九岁的奇牙选择回来。曾经的反抗和梦想都像一场漫长的黑白电影，电影结束，观众散场，然后奇牙还是那个留在原地的奇牙。

　　“阿奇，你主动回家，我真的很高兴。”伊尔迷说。
　　“别高兴太早。我说不定会拉整个家族做陪葬。”奇牙仍旧漫不经心，语调就像在谈论天上的月亮。
　　“阿奇，这不可能发生，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你自信过头了。”
　　“但这是事实。就像现在，你已经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念能力高手，可是你仍然无法反抗我，不是么？”

　　奇牙早已经不是那个会轻易就动气的小孩子。长久的七年里他学的最多的就是对感情的控制，怒气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体现过了。
　　但伊尔迷就是拥有这种特别的力量，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泛起想要杀人的冲动。奇牙握紧拳头，努力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情绪：“伊路哥，你不要太过分。要知道，我现在能在零点三秒挖出你的心脏。”

　　“阿奇，你做不到。这是你欠我的。”伊尔迷眼神认真的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在黑色的夜里有致命的诡异魔力，让奇牙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一秒，两秒。杀气最后缓缓收起。奇牙重新倚靠回树干。
　　——愤怒是再愚蠢不过的东西，它不会让事情就此变得容易，只会让你意识到自身的无力和可笑，同时白白浪费时间。
　　伊尔迷说的没错，奇牙·揍敌客永远无法杀死伊尔迷，这是他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