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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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方傍午，天上一丝云色也无，天空却也不像秋日那般鲜蓝，显得有些惨淡。风中已渐带寒意，触面微痛，只怕过不几日，真要下雪了。
罗成从针线处溜出来，抬头看看天色，想着自己给表哥做的狐裘只差些最后的装饰整修，明后日便可拿给表哥了，心中颇为欢喜。
这狐裘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主要是那些狐皮乃是自己从小到大亲手猎获而来，如今特意挑选上好的偷偷送来缝制，为的就是给表哥一个惊喜。好在表哥在初入王府时为了缝制新衣也让那些针线人量过身材尺寸，倒不用特意找理由再叫他来量身。
其实若按礼仪制度，秦琼一个小小偏将，还是配军出身，根本就不能穿狐皮。不过在这北平府，罗艺就是土皇帝，而罗成……在吃饭穿衣这些事上，也许该说他就是太上皇，哪里还管这些繁文缛节。除了不穿龙袍算是给远方的天子点面子，其余都是随他安排。
罗成自己的狐裘，也都是从亲自猎到的狐皮中精选的白色狐皮缝制的，一根杂色也无。王妃曾经笑称方圆百里的白狐都被他猎断了根，要他干脆养几窝白狐备用，以防以后没得穿。此次他本想为表哥缝一件纯黑的玄狐裘衣，却因为之前没有偏好，好的黑色狐皮不够，只好做了件镶色的。待今冬再去多猎几条玄狐，明年便可做了。
或者猎几条火狐做件红色的？罗成搓搓脸颊，想想表哥的肤色，不由摇了摇头，母妃肤色如雪，表哥怎么生得……说好听些是淡金脸色，说得不好听便是面色晦暗、微有病容，难不成是舅母……
他正胡思乱想，忽见侧门上护卫往里走来，像是要回话的样子，看见罗成连忙站定施礼。
罗成便随口问道：“何事？”
护卫回道：“有山西潞州二贤庄单员外庄上门客前来探望表少爷。”单雄信和秦琼的关系，他们也都略有耳闻，知道是表少爷的朋友，故而不敢怠慢，连忙去回秦琼，却不料半路便遇到少保爷。
罗成微皱眉头。他对单雄信这人虽未见过，却一直心存不满。一是怨恨他害表哥获罪发配，二来却是因为表哥每提起此人，似乎态度都与别人不同，显得很是亲密感激，不由他心里便有几分嫉恨。
自从与表哥相认，单雄信那里也曾有人来过两次，不过都是直接去见了表哥，送了些吃穿用度之物。罗成虽嫌他们多事，但阴差阳错，总未曾见过他们。这次听说又有人来，眼珠一转，吩咐道：“我表哥那里有事，先且不必前去打扰，待我去见见他们。”
护卫不疑有他，连忙应了，转身跟着罗成回到侧门前。
门外却是两个牵着马匹、庄客打扮的青年，带着一辆马车正在等候。看车马衣饰，虽不算豪华，也都还称得上富贵。罗成上下打量几眼，问道：“你等便是山西来的？”
这二人正是单轴单面，前两次也是他二人带人前来探视秦琼，却未曾见过罗成。不过他二人俱是精明不过，见这少年衣饰华贵、神情倨傲，后面的护卫又是毕恭毕敬的态度，也猜到几分，连忙躬身施礼道：“正是。小的等奉二贤庄单庄主之命，前来求见秦爷，不知这位……”
身后护卫忙道：“这是我家小王爷，燕山公罗成罗少保。”
单轴单面二人连同身后车夫连忙跪倒：“草民等拜见小王爷。”官匪两路，他们前两次来时，也只被秦琼引见过两位旗牌，并未拜见过北平王和小王爷，应该是王府里交待过只做不知，却不料这次小王爷竟亲自出来见面了，如此便不可再以绿林礼仪相见。
罗成“嗯”了一声，又问道：“此来何意？”
单家三人见他并未叫起，只得仍跪着。单轴答道：“乃是奉庄主之命，前来探视秦爷。还有些许薄礼送给秦爷。”
罗成又“哦”了一声，有心直接打发他们回去，又怕表哥知道了不妥。顿了一顿，才仿佛刚留意到几人还跪在地上，道：“起来吧。你们带了什么，拿来我看。”
三人起身，单轴单面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罗家小王爷的要求虽然鲁莽了些，但自己这是往人家王府里送东西，就算人家直言要检查，也不能违拗。当下单轴赔笑道：“不过是些土仪粗物，以备秦爷留着打赏而已，小王爷见笑了。”一边走到马车旁边，打起车帘，请罗成看。
单轴这话，说得可谓极为圆滑有礼。单家虽然身处江湖，但几代执掌十三省绿林，也算得上另一种名义上的名门世家，单轴这等庄主的亲近人，进退应对上的功夫，绝不输于深宅大户的世仆。但罗成生于王府、长在豪门，对这些应酬礼仪是耳熟能详、熟而生厌，最是讨厌这些官话浮词，听单轴这样回答，越发觉得他们、连同他们的主人都不过是些俗人，不配表哥另眼相待。
待看到马车里满满大半车厢的东西，罗成的脸色越发黑了。单雄信对秦琼确是一片赤诚、百般惦念，只恨不能把二贤庄都搬到北平供秦琼使用，每次送来的都是自吃食、好酒、衣服到布料、药材，乃至种种器物玩好，无所不备，连陈醋都灌了几坛，只怕不周。但在罗成看来，这简直是在打自己父子的脸：难道我北平王府竟然连这些破烂都没有么？还是在说我们苛待了表哥不成？
单轴等人见他神色不善，却猜不到他心头所想，只怕他是怀疑东西中有所夹带，索性连包好的包裹都一一打开，一边解释着此为何物等等，罗成只是冷脸听着。
单轴自然也不会先去指点那些零星细物，乃是先挑大件、好的东西来说，不过两三件，便打开一个上好的丝绵包裹，露出一件黑色狐裘来，边道：“北地严寒，我家庄主惦念秦爷当初身体欠安……”尚未说完，便被罗成喝断：“与我住口！”
别的东西他都不放在眼里，唯有这件狐裘，却正正地扎在他心上：自己心心念念要送表哥一个惊喜，这单雄信便巴巴地来横插一脚。还是件没有杂色的黑狐裘，是来显示他单家财大势粗吗？要不是自己定要用亲手猎到的狐皮来为表哥缝制，这等的货色，便是十件八件也早就备下了！
单轴等人连同王府的护卫都被罗成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两步，躬身施礼。
罗成冷笑道：“北平乃是苦寒边鄙之地，固然比不上山西富庶。不过我父忝居一方之主，表哥又是至亲，衣食用度还应不至缺乏，倒不必劳单庄主惦记了。我表哥如今乃是朝廷命官，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私事。你家庄主美意，我自会代为转达，这些无用之物，你们便带了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徒劳奔波。”说着回头望向侍立一旁的护卫，“多拿些银钱，打赏这几位远客。送客！”转身便走。
单轴等人目瞪口呆，不知这小王爷何以忽然翻脸，惶惑之下，只得望向那位王府护卫。那护卫其实也不知其中缘由，但罗成一向喜怒不常，他倒没有单轴他们那么吃惊。只是小王爷的话向来言出必行，这次的命令虽然无礼，他也不敢违拗，只得向单轴等人尴尬一笑：“请几位稍等，我去准备程仪。”
单轴单面满脸通红，道：“不敢有劳。”他们这等于是被人生生打了回头，不但没见到秦琼，连东西也都不许送进去，如何还有脸面拿赏银回去。
护卫反而向他们略施一礼：“尚请列位体谅，不要难为在下。”语气软中带硬。
所谓民不与官争，何况这是在北平地面，强龙不压地头蛇，单轴等人虽然不满，也不能太过强硬，只得忍气听从安排。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