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陵天殇 凰泣血》山岚幻梦

3、萍水相逢

　　“青玉！”夙萧右手执剑，腾空而起，将青玉揽入怀中。冰凌击打在铁剑上，竟将剑击打出一个个凹痕。利剑如长龙盘旋，冰刃如飞雪漫天。绚烂寒光一闪而过，冰凌瞬间炸裂，散成飞灰。

　　青玉伤势过重，已经晕厥了过去，夙萧凝气运于指尖，几乎耗尽毕生修为，连点几处大穴，总算封住了青玉血脉。

　　“仙人何故苦苦相逼！”夙萧双拳紧握，依稀可以听见咬住牙齿发出的摩擦声。

　　“本仙早就说过，汝等冥顽不灵，咎由自取。”

　　“可是仙人。为仙者，以苍生为任。为侠者，以苍生为念。仙人固然受天之命，司天之事，但当今天下，瘟疫肆虐，万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处处都是断壁残桓，尸横遍野，仙人却只顾天命，置百姓万民于不顾，在下斗胆，敢问一句，这样的仙有资格被称之为仙吗？”

　　昆明神将对夙萧投来一丝钦佩的目光，但很快就消逝。“此事另当别论可是万年冰莲的确不在我这里，况且，万年冰莲，千年花开，万年果结。生具灵力，可幻化成人。经万年修行，灵力非比寻常，又岂是我所能控制，所能看守之物。”

　　夙萧擦去青玉嘴角的血渍，再看一眼昆明。昆明看来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不禁有几分迷惘。若冰莲不在这里，茫茫雪玲，又该到哪儿去找寻呢？如今青玉受伤，当下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给青玉疗伤。无论昆明所言是虚是实，总不能看着青玉死在这里。

　　夙萧起身，作揖。“在下信你一次，告辞！”夙萧身边窜起一抹绿色剑气，如水墨渲染，笼住青玉，可以暂时缓和住青玉的伤势。

　　昆明神将微叹一口气，周身逐渐模糊不清。浮沉天，重归于静！

　　出了浮沉天，夙萧背着青玉，强忍住寒气刺入骨髓，施展秘境传音之术给福寿村的师弟。雪岭之地，甚于严寒，阻绝了修行者的大部分法力。夙萧为了救青玉，几乎耗尽了全部可以调动的真气，导致残余的真气不能有效护住心脉，很快就支撑不住，感觉如万蚁蚀心，寒气深入肌肤，冰封住经脉骨髓，提不起一丝真气。有时会咳出血迹，胡乱用手擦擦，扶起青玉，把最后一道真气封入青玉体内，夙萧欣慰地笑笑，也许，自己就要死在这了吧！但是青玉不能死！凭着一份执念，夙萧强忍着寒气渗骨的苦痛，只为了青玉。

　　傍晚，夕阳如血，钩断多少魂牵梦绕。夙萧坐在一块冰石上，试图在自己体内强行调动真气，无奈寒气渗骨，冰绝经脉，全身上下，无不粉身碎骨一样疼痛。夙萧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疲累，疲乏至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双目黯淡无光，眼皮紧贴着瞳孔。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残阳，夕月，微风，飘雪。夙萧背着青玉，把剑当做拄杖。走一步，停一步。青玉昏睡着，夙萧挣扎着。青玉面临生死，夙萧也面临生死。如果只可以活一个，那个人一定是青玉。要是没有恩师收留，夙萧可能活不到今天，青玉是恩师唯一的女儿，无论怎样，青玉都不能死。

　　夙萧努力睁大眼睛，免得自己被睡意侵袭。可是眼皮上好像缀着千万斤重的铜铃，直直得往下压。

　　夙萧是在午夜时分醒来的，景物却同白天的不同，夙萧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青玉正倒在他的身边。夙萧想查看一下青玉的伤势，可是他极度虚弱，没有办法起身，双手在雪地上婆娑游移，意外摸到柔软的像丝绸一样的东西，像是裙衫。

　　“你醒了！”一个身袭白衣的女子映入夙萧的眼帘。夜色笼罩下，却还是见得双眸清明如雪，睫毛根根分明，乌黑挺翘。只穿了一件白裙，披一个翠色的斗篷，芊芊玉手，覆上夙萧的手腕脉搏。“太好了，气色比昨晚好多了。”

　　“你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当然是救你的人啊！这里是晨曦灵洞，白天见到你昏倒在路上，就把你带过来了。”

　　夙萧望望眼前的女子，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嘴角微抿，苦笑一声。“在下夙萧，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青玉呢？她怎么样了？”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吧！她的伤势很严重，再加上雪岭寒气的侵袭，情况很不容乐观。但好在我发现得早，及时保住了一条命，没有什么大碍了。”

　　“多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一些柴火来生火。”

　　女子很快就回来了，白皙的手里捧着一些干树枝。看到夙萧盯着自己，女子有些不自在，脸上泛起红晕。火很快就生起来，烤黄了半个山洞，幽幽的火光，映在少女笑靥如花的脸颊上，妙笔添花一般。

　　夙萧毕竟常年修仙，资质奇佳，身体渐渐舒展开，走到火堆边坐下，把青玉也扶到那里。白衣少女唤了夙萧一声，夙萧下意识看看少女。“啊？”

　　“问你一个问题，你叫夙萧？那夙是姓吗？”

　　夙萧摇摇头。“怎会，夙萧是我的道号，在下是昆仑天玑派的弟子。俗名姓夏，单字一个渊。”

　　“下！”白衣女子眉头微锁，用手托住腮，看看夙萧，扑哧一声。“下，下也是姓吗，我们这儿从来都没有姓的？”

　　夙萧有些惊奇，不就是姓夏吗？有必要大惊小怪吗？这位尚姑娘天真活泼，带几分灵秀之气，也许涉世未深。

　　“姑娘没有姓字吗？”

　　“没有啊，我叫离宫，离字是姓吗？”

　　“不是。”

　　“哦！这样啊。”离宫有些失意，“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姓啊？”

　　夙萧垂首，道：“姓字是祖祖辈辈上一脉相承流传下来的。但好比身外之物，有或没有，都是无关紧要，名字，是给别人念的，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有姓或者没姓，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名字，可以再取，有名字，亦可以改动。不是一成不变，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真的吗？那我要给自己取一个姓，你姓‘下’，那我要姓‘上’。”离宫充满期待地张望着夙萧，乌黑的双眸闪现着奇异的光彩。

　　“尚离宫，尚姑娘。”不知为何，夙萧和离宫在一起，原本冷淡的心有了一丝温暖，十多年了，夙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放松。

　　离宫踮起脚尖，高兴地在雪地上欢舞。玉足裸露，踏上松软的雪，留下小小的脚印。夙萧，离宫，一个冰霜傲然，一个飘雪清灵，正是因为这一个夜晚，很多年后，离宫想起过往云烟，才会无怨无悔，那是她此生以来最美妙的一个夜，只是因为夙萧。夙萧把山下的事情告诉离宫，离宫听着夙萧的描述，仿佛看见枯骨，烈焰，垂死的妇孺，唇微微有些颤抖。可是听到夙萧关于昆仑天玑的描述，关于为侠道义的讲解，关于自己对苍生的承诺抱负，离宫又有些开心，有些着迷，有些自失。

　　很快，浓黑的夜晚开始吐露皎洁的光芒，天空泛起鱼露白，五颜六色的朝霞点缀在天边，天已经亮了。昨夜点起的篝火已经熄灭，离宫躺在篝火的余烬边，嘴角还洋溢着昨晚的笑容。

　　夙萧站起来，扶起地上的青玉。但由于伤势并未完全好转，险些摔在地上，离宫从梦中惊醒，扶住夙萧，脸色黯淡下来。“你们要去哪儿，是要走了吗？”夙萧点点头，叹气道：“师妹身受重伤，需要调养，我想先与师兄弟们会和，夙萧就不打扰了。”

　　“可是你的伤......”

　　“不要紧，我已近好多了，青玉的伤势不能耽误，来日夙萧必定重回雪岭，登门道谢。”夙萧扶住青玉，逐渐向洞外走去。

　　“等等。”离宫追上夙萧，“等我一会儿。”说完便匆匆跑向洞外。

　　“尚姑娘，你去哪儿啊！”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夙萧看着离宫远去的背影，白色的纱裙迎风飞舞，芊芊玉足，踏出一地的脚印。峰回路转，过眼烟云，一会儿工夫，离宫就消失在夙萧的眸子里，茫茫雪岭，晨曦灵洞，空留下夙萧和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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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信夙萧看不到自己后，离宫隐匿在一块冰石后。白色光晕运转周身，脚尖轻踮，双手作作飘雪状，无数闪耀着光芒的天蓝色雪花飘零到裙衫上，整个人化成一抹炫光，飞逝而过。

　　雪岭山顶。

　　芝茵盘坐在梭罗树上，听见脚步的声音，轻哼一声。“回来了。”

　　离宫瞅瞅芝茵，垂下头，脸红到耳尖。“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那些小把戏能瞒得住我！”

　　离宫翻一个筋斗，光华逆转，眨眼已伫立在梭罗神树上，一把缠住芝茵的臂膀。“芝茵姐，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不为例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芝茵无奈，有手指戳戳离宫的额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说吧，什么事。”

　　“给我两粒暖阳丹。”

　　芝茵的脸色刚刚才缓和过来，立刻又变得冰冷。“暖阳丹，你要它作什么。”

　　“你只管给我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行，你可知道，这一粒暖阳丹要耗费我近百年的功力。”

　　离宫嘟嘟嘴巴，扭扭鼻子，扭过头来。“你少来，你炼制暖阳丹时，还不是要我几滴血才能练成，我一滴血的功力也不下百年，如此说来，暖阳丹也有我的辛苦在里面。我现在就是是有正事，芝茵姐，你就给我两粒吧！”

　　芝茵苦笑一声，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中有两颗黄褐色的药丸。离宫伸出手，夺过药丸，还不忘抱一下芝茵，起身就要走。

　　“你去干什么。”

　　“我还有事情，我很快就回来。”

　　离宫运气于掌心，将暖阳丹化成一丝雾气，收入袖中。再次运转灵力，天空散下天蓝飘雪，如来时一样，又不留痕迹的飞去。几只雪羽雀匆匆飞过，鸣叫几声，一头扎进梭罗树上，依靠在树干上休息。芝茵摇摇头，叹一口气。天劫将至，难得离宫还有这么好的心情，所谓天劫，不过是妖成仙时所要经历的渡劫，若能度过，自然飞升为仙；若不能度过，则会灰飞烟灭，坠入轮回之道，重新入世，品味凡情。

　　修行万年，为的就是这一天。成王败寇，渡过天劫，才是妖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