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陵天殇 凰泣血》山岚幻梦

13、交战

　　老狐狸的声音迷离朦胧，喑哑发颤，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声波撞到岩石形成回声，营造出阴森的气氛。我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说话，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狐狸的一举一动。

　　由于没有拄拐，孟姑的动作很迟缓，不是很协调，在折腾了很久后，孟姑转过身来，用碧绿色的瞳孔对着我的双眸，额前月色的白发由于风的作用力冲着天空使劲晃动着躯体，火折子发出暗淡的黄色幽光，借着一点光亮，我看见白发下那个拇指大的伤疤。孟姑冷笑，颤巍巍的笑声犹如刺骨的寒刀，掠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艰难地移动着双脚向我走过来，干枯的手指捏捏我的肩胛，又仔仔细细打量着我胸口的位置，最后嘴里吐出一个模糊的字眼。“万年冰莲啊！”

　　我吃惊地看着孟姑。“你......你怎么会知道？”

　　孟姑冷笑。“人看不见的东西，狐狸也许就看得到，何况是我们青丘灵狐，何况我修行千年。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忘了，在狐妖的面前，任何伪装都是无可遁形的。”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老狐狸翠绿色的瞳孔射出耀眼的精光，眸子变得血红，我看见她的面目在扭曲，皱纹变成波浪状，“嗷......”老狐狸一声尖叫，洞里涌起诡秘的狂风，石壁上亮起几团鬼火，把洞内照得阴森恐怖。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山洞，山洞中有很多石雕，浑然天成的石料用尖刀雕刻成生有九尾的白狐，各个呲牙瞪眼，狰狞可怖。老狐狸慢慢垂下由于怒吼昂起的头，神色黯然迷离，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一处雕像面前，用颤抖着手指从狐头一直滑到狐尾。

　　“这是九世天狐的雕像？”

　　老狐狸不说话，只是血红色的眼眶里留下一滴浑浊不清的血泪，滴到白狐石雕的身上，竟然染红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洞中很寂静，以至于我能够听见眼泪触碰石像的声音。

　　“夙萧应该不在这里吧，你把我骗过来，究竟是有何用意？”

　　老狐狸瞪了我一眼，用满是皱纹的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你——看到这些雕像了吧！”孟姑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想来夙萧不在这里。况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夙萧怎么会平白无故找我呢？他——也许避着我都来不及吧！

　　“看到了，这么多雕像，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呢？不过，这雕像张牙舞爪的，虽然逼真，却不怎么美观。”我对着孟姑笑笑，嘴角微抿着来到孟姑身边，仔细观察天狐石像，用手指感触石像的雕工，却看到石像的胸口处有一个大洞，再看看其他石像，也都是这样。“怎......怎么会这样？”

　　孟姑凄厉的声音在山洞内回旋。“这不是石像，不是石像。”孟姑俯在石像身上，嚎啕大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却只是重复着一句话——这不是石像。“这是九世天狐，真正的九世天狐。”我怔了一下，缩回搭在石像上的手。

　　“九世天狐，不是在紫竹秘境吗？这些是......”

　　“这些的确是九世天狐，你——听说过八百年前的青丘一战吗？”

　　我点点头。“听过，在那场人和妖的对战中，九世天狐一族不是陨灭了吗？只留下一只血脉，后来被九天玄女带到了紫竹秘境。”

　　我听见孟姑嘴里牙齿打斗的声音。“这......这些该死的人，那么多生命啊，一夜之间，都没了，都没了。心肝，妖灵，都没了，都没了。”孟姑又开始小声啜泣，可能是不想让我察觉，所以声音很小，但很是凄厉。

　　“难道这些？”

　　“这些是在那场战争中丧生的九世天狐的躯体，他们有很多有很多是我的家人。”

　　“家人，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天狐。”

　　“谁说我不是天狐！”孟姑抬起头，眼睛直盯着我，雪白色的眉毛微蹙，面容扭曲得可怕。“我是正统血脉的九世天狐。”

　　我吃了一惊。“那你的尾巴？”

　　“尾巴......”孟姑突然很慌张，脸色变得青紫，全身都瑟缩颤抖，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尾巴，对啊，我已经没有尾巴了，还算是什么天狐，呜......呵呵......我还算是什么天狐？”

　　咚.咚.咚

　　木质的鞋子踏上石块，碰撞出悦耳的声音，可是在洞中黑暗的笼罩下，使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老狐狸停止啜泣，拭去泪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庞。我觅着声音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婀娜少妇，穿着一件紫色貂绒羽衣，披着狐裘，脚上踏着一双上好的木靴，头发挽在耳边，用一根冰蚕丝束起，在后脑勺盘成复杂的发髻，还点缀着许多花草嫩枝。眉间绘着一只褐色狐头，一条猩红色的伤疤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右耳边，步态优雅，走到孟姑身边。

　　“就是她？”少妇满怀希望的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应该就是青丘的狐王了。“你们想要做什么，狐王？”

　　“你知道我是狐王。”少妇娇羞地一笑，倾国倾城，哪怕是最雍容的牡丹都要失色，最华贵的凤凰都要黯然。

　　“孟姑在青丘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见了孟姑，并不行礼，可见你地位非凡，更重要的是，你眉间绘着狐族图腾，一般来说，只有非常尊贵的人才能获得眉间绘腾的资格，偶然听说狐王是只女妖，种种联系起来，猜出狐王的身份又有何难？不过，狐王和孟姑如此大费周折把我引来这里，究竟是意欲何为？”

　　“呵呵......不愧是神身上下来的东西，以前只听说万年冰莲可医百病，驱百邪，没想到脑子也这样灵光。唉，可惜呀。”

　　“可惜什么？”我看着狐王的嘴泯成不可思议的弧线，妖娆的指，绕过白皙的面，把额前的乱发抿到耳后。

　　“可惜很快就要死了。”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孟姑从狐雕上起身，幽幽说道：“我们只是想要你的妖灵。”

　　我苦笑一声，暗笑这些这些狐狸虽然狡猾，但这么早说出自己的目的，不免打草惊蛇。“就凭你们，就算多来上百倍，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已经修行了万年之久，难道是你们有着小小千年道行的狐妖奈何得了的吗？”

　　狐王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眸子正对着自己鲜红色的指甲。“哦？我可没说过，我会正面和你交手。”

　　孟姑冷笑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么会胆敢和你动手呢？难道你真以为召集几个妖王用得了一天时间？我们不过是想要把你们留下，而最终的目的，就是你。”

　　孟姑一挥手，甩出神煞褐色的斗篷，一瞬间变成一只白狐，朝着天空长啸三声。山洞猛烈晃动起来，大地骤然开裂，无数浓密的藤蔓从土地中窜出，犹如章鱼的触手，却更加灵活，铺天盖地向我席卷而来。我小心提防着藤蔓，如果被藤蔓缠绕住，很难保证他们两个不会在一招的时间内将我毙命，所以，我几乎是被动的状态，更可恶的是这些藤蔓，烈火不能燃，寒冰不能封，即使用利剑斩断，也瞬间幻化出更多更粗壮的枝蔓。

　　凭借着万年修行的功力，勉强还应对过来，但想要冲破法阵不是很容易。布施这个法阵，少说也要耗费百年的功力，看来，孟姑为了牵制住我，真的是不惜血本了。藤蔓越来越多，很快就长满了整个石洞，开始还是胡乱野蛮地冲撞，但很快就用战略进攻，比如左右夹击的战术，我猜想，这些藤蔓应该是人为控制的，只有攻击施法的人，才能破解这个法阵。

　　山洞中除了我，只有狐王和孟姑，孟姑此时正是狐狸的形态，全身泛起浓雾般的灵力，再看看不动声色，坐山观虎斗的狐王，此时正忙着梳理狐裘上的绒毛，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丝毫也不关心我们的战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孟姑的嫌疑最大。一根藤蔓触手绕向我的双脚，我用寒冰幻化的利剑将它斩断，趁着它恢复的缝隙，冲破藤蔓束缚，剑刃直指孟姑。

　　在那一刻，狐王的脸上露出明月皎洁的笑，果然是这样，我剑锋一转，刺向狐王，身体在空中华丽地逆转，以仰视天空的状态持剑逍遥，藤蔓迅速向我延伸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我的剑穿过了狐王的左胸之际，所有藤蔓枯萎枯黄，散成了飞灰。

　　孟姑变回人形，扶住狐王。我的剑遇到鲜血，已经化成了冰冷的雪水，冰封住狐王的五脏六腑，全身经脉。狐王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我冷笑。“这个藤蔓法阵是由孟姑催动的，但是孟姑修为不够，仅仅布阵，就几乎耗尽了毕生灵力。所以我猜想一定还有人控制着整个法阵，孟姑看起来是在施法，其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一直若无其事的你，才是法阵真正的操控者，开始我还有些不确定，但你实在是沉不住气，我只是试探了你一下，就原形毕露了。所以，我更加肯定，操控阵法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