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田》刀不留人

4、家乡人最亲

　　三伏天赶路的滋味儿，法师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了。
　　在费恩大陆，就算是1级的小法师，也会【忍受元素伤害】这个实用的小把戏，让他们不必像别的脏兮兮的冒险者那样汗流浃背，满身尘土。
　　可惜在只能使用零级戏法的地球，没有传送阵，也没有坐骑代步，法师大人不得不顶着烈日酷暑亲自走路。幸好现在已是黄昏，在天空耀武扬威了一整天的大火球也渐渐西落，不复午时的暴烈。
　　“累了吧，先坐会儿。”赵玉柱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牵着骡子走到路边树荫遮蔽的大石上坐下，顺手从骡子背上掏出一条雪白的毛巾递给夏佐。
　　夏佐接过毛巾，擦了擦汗。赵玉柱又殷勤的递过水壶，拿下他头顶的帽子替他扇风。
　　夏佐看着憨笑着的人，有点无奈。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孱弱，才会让一直视为兄长的赵玉柱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
　　草帽给自己戴，包不让自己背，走一点路就让休息，连个水壶都不让拿……走了这么久，赵玉柱和骡子身上都挂满了东西，唯独夏佐双手空空。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沉默的喝了口水。
　　“走吧。”见赵玉柱也喝了水，夏佐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转过小路尽头的灌木丛，一道长长的索桥横亘眼前。湍急的江水在桥下奔涌，两岸陡峭如削。
　　踏上木板铺成的桥面，扶着粗壮老藤编成的扶手，索桥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晃晃悠悠，夏佐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过了索桥，穿过沿着江岸生长的一大片竹林，终于回到村子。
　　村头的老枣树树冠亭亭如华盖，夏佐站在浓荫的遮蔽下，打量从小长大的村庄。粉墙黛瓦的房屋，零零散散的布局，稀稀落落的篱笆，纵横阡陌的小巷，和悠闲散步的猫狗鸡鸭……一切如同记忆里一样，宁静而悠然。
　　“小佐哥？”清脆的女声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夏佐循声望去。一个扎着油亮辫子的少女正满脸惊喜的望着他。
　　“小佐哥你终于回来了！”少女小鹿一样飞奔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强忍着就要盈眶而出的泪水，一头扎进他怀里。
　　这是……夏佐有点迷茫的接住她，毕竟分隔了千年的漫长岁月，让他的记忆有些混乱。
　　“我好想你，小佐哥哥。”她将头埋在法师大人怀中，低声呢喃，软糯的声音诉说着绵绵的少女情怀。
　　法师大人立刻尴尬起来，完了，他不记得了怎么办。
　　“小菲？”安置好骡子的赵玉柱背着夏佐的行李回来，看到他求救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轻咳一声，将法师大人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好了，别腻了，快去告诉大家小佐回来了！”
　　“喔。”少女闷闷的回答，恋恋不舍的离开法师大人的怀抱，一步三回头的往村子里走去。
　　待少女渐渐走远，赵玉柱才看向夏佐：“你不是忘了吧？她是小菲，小芳的妹妹啊！”
　　夏佐恍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小丫头长大了，长得比她姐姐还漂亮。”赵玉柱突然嘿了一声，“小时候说要嫁给你，你可是答应了的，小丫头一直记着呢！”
　　法师大人脑子里闪过一群熊孩子玩家家酒的画面，板着脸生硬的转移话题：“回去吧。”说完自顾自的往村里走。
　　走了没几步，就碰上迎出来的村民。
　　四爷爷、五叔、大娘、玉海哥、小三娃、雷婶儿……每一个都笑容亲切，目光喜悦，他们围着夏佐，声声问候，切切关怀。
　　看着这些熟悉的笑容，听着熟悉的乡音，夏佐记忆中泛黄的画卷终于活色生香起来。费恩大陆千年时光成就的孤僻古怪渐渐沉淀下去，露出那个最初的、最真实的夏佐，那个在村民的关切爱护中成长，也真心实意的感激着村民、想要回报恩情的夏佐。
　　年迈的四爷爷颤颤巍巍的拉着夏佐的手，不停的说：“回来就好哇，回来就好哇。”
　　“好了好了，都别站这里了。”看见老人似乎就要落泪，作为村长兼族长的赵五叔连忙打圆场，“柱子、小菲你们去帮小佐放东西，顺便打扫下屋子；汉子们去挑水杀猪，媳妇们都去做饭，今天晚上咱们都到坝子里吃席面，给我们的大学生接风洗尘！”
　　“好嘞！”族长发话了，大家都行动起来。挑水的挑水，摘菜的摘菜。只有大娘和雷婶儿还捏着夏佐的脸颊，满是心疼，“在外面为了省钱没好好吃饭吧？瞧这小脸瘦的，都尖了。”
　　法师大人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任两位女性长辈揉揉捏捏。对着别人，他能放冷气，但偏偏是这两位从小给他擦屎把尿的长辈，他只能忍着，直到她们尽了兴，才跟着赵玉柱和小菲回到自己家。
　　夏佐的家在村子东边，与赵玉柱家相邻，是三间并排的土房。
　　虽然已经四年没回来了，但屋子里意外的没有多少灰尘。
　　“稍微整理下就好了，这几年小菲经常过来打扫，很干净的。”赵玉柱放下巨大的行李包，对夏佐眨了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夏佐看向背着小手一蹦一跳进屋的少女。少女的脸立刻红了，忸怩道：“才没有呢，明明柱子哥来的最多！”善睐的明眸偷偷瞟了眼夏佐，正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羞得连忙低下头，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先去帮小佐哥哥铺床！”
　　说完连忙从行李包中翻出床单被套，逃也似的跑进了卧室。
　　夏佐的瘫着脸，沉默的看着她离去，径自走向堂屋里挂着的黑白遗像，从柜子了找出三根香点燃，插在遗像前的红薯上。
　　这是他的养父，赵九。是白山村这个自给自足的封闭小村里唯一的异类。
　　白山村，或许该叫赵家村。村里的人除了嫁过来的媳妇，都姓赵。赵氏一族从清初就搬到了这里，几百年来与世隔绝，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不出去，只有一条栈道与外界相连，如同遗世独立的桃花源。
　　赵氏族人基本都不出村，出去也不会走远，更不会离开超过三天。他们心甘情愿的守着小村子，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就算去乡里的学校读了书，识了字，也一样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只有叛逆的赵九不甘心。他从书本上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从此心野了，离开了家，一去就是二十年。
　　回来时孑然一身，只带着夏佐这个捡来的婴孩。
　　后来赵九生病去世，夏佐就成了孤儿，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
　　“别想了，九叔看到你这么争气，一定会高兴的。”赵玉柱拍拍夏佐的肩膀，安慰道。
　　夏佐点点头，虽然养父的愿望是让他走出这个村子，活出自己的天地，但是对夏佐来说，外面的精彩早已经看够，他现在要做的，是把更加美好的生活带给村里这些人。

　　夏季的白天很长，虽然已七点多了，天光依然明亮。
　　白山村祠堂前的坝子里人声鼎沸，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一起，搬出自家的桌椅板凳，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凑成一桌桌难得的美味佳肴。
　　“小佐哥哥回来就是好，跟过年一样，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大人们还在做菜，一群流着鼻涕的小孩含着手指，痴痴的望着桌子上做好的肉菜，不时吸吸口水。
　　“要是小佐哥哥一直不走，妞妞是不是可以一直有肉吃了呢？”最小的女孩儿拉着自家哥哥的袖子，天真的问。
　　她的哥哥才十岁，却已经知道一些事儿了，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有些难过：“小佐哥哥跟我们不一样，怎么会一直不走呢？”至于哪儿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小女孩儿泫然欲泣：“可我不想小佐哥哥走……”
　　沉默的法师大人从阴影中走出，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小女孩儿细软的头发：“不哭，我不走。”暖色的夕阳在他背后散发着余晖，为他镀上一圈金色的光芒，让这话听起来如同誓言般，坚定又神圣。
　　小女孩儿终于破涕为笑。
　　“小佐哥哥！”小孩子们全呼啦啦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真的吗？你真的不走了？”在他们简单又天真的逻辑中，不仅是小佐哥哥在就有肉吃，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好喜欢这个哥哥。
　　“好了，小鬼头们，要开饭了！快去你们的小桌子上坐好，去晚了肉被抢光光！”这时，赵玉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搂住夏佐的肩膀，把他往主桌那边带，“你这么骗小孩儿，当心以后他们不让你走！”
　　法师大人略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柱子哥是不想自己留下来呢？
　　不过现在他没空弄清楚赵玉柱的想法了，酒菜已经备齐，村长下令开席，法师大人立刻就被热情的村民们拉上了主桌。
　　“我说几句，大家静一静！”等所有人都坐定以后，村长站起来用力拍了几个响巴掌，表示有话要说。于是一群人就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大鱼大肉，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神思不定望着他。
　　“今天，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小佐回村的日子，也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不要心疼现在这点鱼呀肉的，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村将会有一个大改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以后大鱼大肉有的是！我的话就说到这里。现在，开吃！”村长说完，利落的坐下，把筷子递给年龄辈分最长的四爷爷，让长辈先动。
　　等四爷爷动了筷子，大家就轰的一声大吃大喝起来，至于村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表示先吃了再说！一时间整个坝子上都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