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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别后相思 ...

  •   “你怎么又罚伊儿禁闭?”
      似乎早料到丈夫会来和她争执,谢道韫淡定地翻着手里的书,嘴上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王郎真的不怕一一将来嫁不出去?”
      “伊儿这么好,怎会嫁不出去?”
      “她那‘约法三章’之后,还有谁敢娶她?现在你不答应马文才的提亲怕是不行了。”
      “那不是正合你意?”
      “王郎,你……”
      “你当我不知你和谢相的心思?把我放去江州,却把马文才调来建康,然后不许我带着伊儿赴任,安排得多巧妙?现在好了,伊儿要么不嫁,要嫁只能嫁马文才,你们的各种安排全白费了,不过也是歪打正着,如今你满意了吧?”
      “王郎,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王家与谢家此时虽有不和,但叔父不会害咱们的女儿,这个马文才又是你我的学生,如今的他和从前很不一样,我也是考察了很久才有这个想法的,你那么疼爱一一,不会不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的,是不是?”
      “好归宿?马文才算得上是好归宿?”
      “那在你眼里,谁是?你吗?王郎,对于一一来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放过她吧?”
      谢道韫能言善辩,却不擅长吵架,此时态度也软了下来,希望说服丈夫,不过王凝之的脾气也倔得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直到临赴任前也没再搭理妻子。谁还没有脾气?谢道韫也一不做二不休,很干脆地带着儿子随丈夫启程,就是没有带上女儿,虽然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有些心软,却狠狠心将她留在了乌衣巷,隔离了他们父女。
      往江州的路不算难走,在安县遇上山贼实属意外,王家的护卫虽多,却不料山贼人数如此众多,而且似乎有军旅经验。王凝之拿剑护着妻儿,手却有些发颤,半路出家学了武艺,却从来没杀过人,不时打伤来犯的人,却不曾伤及人家性命。
      这时,一阵烟尘扬起,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不正是马文才么?
      他原就不是书生风格,一箭射穿贼首,吩咐底下的军士加入了对付贼寇的行动,突然御贼一边倒地成了绞杀。
      “阿爹,这个人好厉害。”
      七七看了一眼乐儿,这小子真是没眼色,不知道阿爹不喜欢这个人吗?七七年纪大一些,已经知道这个叫马文才的很可能是未来姐夫,于是瞪着眼睛开始帮阿姐考察起来。
      “文才,你这狠辣的毛病还是没改。”
      “先生有所不知,这些人并非真正的山贼,不除掉难道给对手保留实力?”
      “对手?难道有人不想王郎上任?”
      “先生放心,有文才一路同行,绝不会有事。”
      王凝之没有拒绝马文才同行,他最不擅长朝中争斗,所以阿父过逝后,王家虽然明面以他为首,实则是王珣做主较多,有些人天生就是这块料。马文才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远离伊儿,但她身边有他的人,更兼谢家人向着他,以后书信礼物再没有人能拦截,这几年正好用来跟王凝之好好相处、化解怨怼,毕竟将来是要做翁婿的。
      “马将军,你为何站在这里?”
      七七如今胆子在了起来,携弟弟阿乐走来,见马文才背着手对着河塘站着,一脸的忧伤让人不忍直视,回身看着两个小人儿,心底一下柔软了起来。
      “文才哥哥看到这里景色,不由想起毛诗里的《蒹葭》篇,七七可读过啦?”
      “自然读过。”
      听孩童娇嫩的声线大声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马文才需闭上眼睛才能平复心情、不让泪水流出来。当年伊儿初逝,那是最难度过的日子,他甚至作践过自己的身体,醉酒后没完没了地写这篇《蒹葭》,抱着她的旧物入梦。却也知道天下间没有多少人有他这样的运气,心上人转世有蝴蝶齐来这样的异象,让他不必费神就知道她在哪里,化悲愤为动力去将她追回来。
      “七七可知道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搂着两个小娃开始展露自己的才学,要折服孩子其实挺容易的,之后的日子里,两个小娃都开始粘着文才哥哥,尽管他们的母亲才名更盛。王凝之的无视、谢道韫的纵容更是给他机会极力讨好两个小舅子,很快地两个孩子就私底下叫姐夫了。
      再说建康这里,伊儿过得并不比之前平淡,每个月总有闺阁女子的聚会,小孩子嘛,有攀比之心很正常,拼爹拼娘之后,又拼首饰衣裳,之后更是比谁的女红较好,然后她又遇到了七夕那晚的姐姐。
      “我是太原王欣,又遇到妹妹了。”
      “欣姐姐,可唤我一一。”
      两人寒喧过后,发现两家关系挺好,王巧柔的父亲是王恭,和王珣关系不错,这下立刻亲近起来。
      “想不到一一不只绣工好,连胆子也大,几句话把余姚公主臊得至今未敢出门。”
      “我没想臊她。”
      只是皇家欲欺郗家势颓,不免叫人寒心,这句话不曾说出来,否则很快就会传进宫里去,她不想给亲人招麻烦。
      只是就在大家都试图忘掉这事的时候,皇家跳了出来,余姚公主下嫁王献之,而王献之待以平妻之礼,这样倒也还好。虽然放在伊儿自己身上,很是难以接受,但其他人都觉得皇家此事处理得很是得体,就连谢道韫信中也为此感到欣慰。
      婚礼的时候,乌衣巷与谢家毗邻的王家可热闹了,因着守丧而沉寂下来的王家似乎一下子雄起了似的,先是王凝之就任江州刺史,接着王献之娶公主,由长史擢升为吴兴太守。
      伊儿很是恭敬地给公主见礼,公主似乎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生气,还让她烹茶、和她聊天。
      “一一,你可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大家都这么说,不过一一觉得人生不过‘自在’二字,稚嫩一点还是早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了你那约法三章,你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真不怕没人敢娶你?”
      “有什么好怕的?嫁人太麻烦了。”
      她自重生以来,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疼着,一句重话都没有过,便是母亲略严厉些,也是疼她的,可若是嫁了人,想管别人的父母叫父母,重新融入一个家庭,想想都烦。
      “这话倒还像个孩子,听说那人将京里的茶楼和铺子都归到你名下啦?倒是个用心的。”
      “嗯,我刚学了管家,正好练练手。”
      一个茶楼和两个铺子,他送了她就收,闲来去到那里转转,提提建议,再看看账本,觉得自己十年来窝在闺阁里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贺我新婚的头面是你那铺子做的?”
      “自然,还是我描的图呢!不过我吩咐他们以后别再制点翠首饰了,鸟儿也不容易呢!”
      “嗯,你说的也是,自汉以来就流行这样的饰品,我们只顾着好看,却不曾想到祸害了鸟儿,一一做得甚好。”
      答谢完了京城故旧,七叔王献之领着新妇去吴兴上任了,其他几位叔叔也要么回会稽,要么出去游历。七婶郗道茂怜公主屈居平妻,暂时未跟着去,这位公主正是应了那句‘有舍有得’了。
      不过伊儿却是受到各方关注,不只夫人小姐们对她好奇,便是男人们也想见见这个嚣张的女孩,究竟有何魅力能令马文才曲节至此?不堪纷扰的王珣几乎闭门谢客了,由于王珣信佛,伊儿待他十分亲近,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暂时推掉一些闺阁聚会低调了起来。
      上了年纪的人总觉得年华易逝,可是一旦牵挂一些人就会觉得难熬,王凝之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马文才坐在一处吃酒赏景。初到江州,水土不服什么的都是小菜,最不习惯的便是没有伊儿在身边,有时午间打个盹儿都梦到她叫‘阿爹’的样子。妻子点明了伊儿的来历,让他无话可说,甚至不敢过分,否则便仿佛见不得人似的,老天待他王凝之真是……
      “这江边的蒹葭,真是叫人触目生愁。”
      “是啊,一看到这个就想起伊儿。”
      “看不到就不想?”
      “我倒希望能不想呢?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
      “这个时辰,应该在刺绣。”
      王凝之的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小人儿拈着针线仔细扎针的模样,脸上禁不住就浮现出笑容来,马文才看着他这模样,心头一动道:
      “你都陪着伊儿许多年了,也该轮到我了,早点将她许了我吧?”
      王凝之看着滚滚长江水以及那拢着无数愁思的芦苇,没有应声,其实他已知道这一次,伊儿是嫁定了这个人,因为他是一个父亲,不可能真的看着女儿孤独一生。
      “杜明远升职了吧?”
      “是啊,杜伯父这么多年挺不容易,想回杭州很多年了,虽然升任刺史是件喜事,但他终究是没能离开广州,不过二兄倒是在吴兴任职,如今应是在王子敬手下做事了。”
      “伊儿本是无心插柳,不想竟促成一桩美事。”
      “也是那位聪明,否则伊儿还有更厉害的后招,可惜啊!”
      王凝之很无语,马文才这一脸可惜显然没有怀好意,果然见他冷下脸狠厉地说道:
      “夺人夫君已是舔不知耻,二嫁之人想做嫡妻更是没脸没皮,若她敢对伊儿出手,我定要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想起当年伊儿求他不要和马文才计较时就说过他的家事,而马文才对于妾侍和风尘女子惯来没有好脸色,可见儿时有心理阴影了,便也按下话题,省得他接着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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