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九章 赤心（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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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你去哪里？”
白瞳停住了脚步，那日的武林大会之后，她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若不是君子言看到前方女子的身形十分熟悉，下意识的喊出了声，恐怕也不会发现她。但她并没有回头，她的脚步也只是一顿，然后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前。
君子言快步上前，与她并排而行。两人在人群中穿梭，白瞳带着黑色的帷帽，遮住了她的容颜，君子言不时低头，却只能够看见她一个模糊的侧脸。他们逐渐走出了城镇，走离了官道，走上了山间的小路，然后进入了一片密林之中。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君子言是想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只得沉默的一直跟着白瞳走着。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却也越来越熟悉，他突然想起了他和白瞳的相遇。刀光剑影仿若昨日，又像是很远的过去。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枯叶破碎的声音随着两人的脚步响起，远处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走在前方的女子裙摆摇曳，一切美好的仿若是梦境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两人竟是走到了一处悬崖附近，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天际，与万顷连绵不绝碧绿如同海洋的山林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气势磅礴的的山水画。白瞳缓步上前，君子言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女子摘下了黑色帷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衣裙，裙摆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飞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此时发丝被山风扬起，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画中。
“白瞳——”
“嘘——”女子转头，露出了精致的容颜，她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她的眉眼都带着笑意，君子言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官如此柔和的白瞳。记忆里的她，好像永远都冷着一张脸，雪色的眸子里含着冰霜，好像永远笑起来的时候，都带着讥讽的意味。而此时她的笑容却是如此的纯净，纯净的让君子言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内心的黑暗。
白瞳转过头，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动作，君子言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上前，抓住那个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的身影。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这种克制不光指的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对自己情感的克制。所以他没有伸出手，而白瞳也没有如他想的那样乘风归去。
许久，他才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二十年前，嬷嬷将我抱在怀里，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我却活了下来。”
“我从密室里爬出来的时候，秦家只留下一片烈火焚烧过后的废墟，师父告诉我，我的爹娘全部葬身火海，想要报仇，就要拜他为师。”
“我入了鬼医的门下，一转眼，便是二十个春秋，直到我突然听闻了你的消息。”
“世间红瞳之人不止一二，但我却知道他们口中的血煞，一定就是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在报仇，我知道你比我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如今，顾家已经完了，白家也留不了多久了。”
“小哥哥。”她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对他伸出了手，她的手中静静躺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把它带到我爹娘的身边吧。”
“白瞳，你要去哪里？”
“我啊？”她弯起唇角，笑的明媚而又美好，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时光仿佛在她的身上被停滞，凝固在了她最美好的二八年华，“当然是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
君子言没有留住白瞳，他心底缠绕的情丝被他埋藏在了心底。白瞳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但从此以后江湖上便失去了素手医仙的踪迹，她仿佛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带着白瞳留给他的玉佩，去了秦家的祖坟，秦家的所有人都葬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自从成为血煞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正如同白瞳的师父对她说的一样，唯有忘记仇恨去成长，才能够更快拥有复仇的力量。他把记忆中的秦家藏在心底深处，如今一切落幕，才能够平静的走向这个地方。
尽管秦家曾经辉煌一时，但是二十年的时间，已经叫人渐渐把它的辉煌忘却，秦家众人坟头的野草早已长得有半人高，散落的野花开得极其烂漫。君子言从附近的农家借了一把镰刀，一点一点的清理出众人的坟头。
他找到了秦父秦母的坟，两人是葬在一起的，就像两人生前一样，相爱了一生，即使到了最后，也是一人匆匆往外赶，一人拼命往里冲，只为能够在生命的尽头与心爱的人相拥。
君子言听说，官府的人找到两人的尸体的时候，他们相向扑倒在地，一人摔在内院的门槛外，一人摔在内院的门槛内，但两只手却是紧紧地拉在一起的，分都分不开。
他烧了三炷香，又点了两根红烛，跪在两人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恍惚间他仿佛在燃烧着的纸钱的火光之中看见了两个手挽着手的人影，一阵风吹来，黑色的灰烬随风扬起，火光渐渐暗淡，里面的人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他将带来的酒打开，将上好的桃花酿尽数洒在了地上，又沉默了许久，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子，拎着借来的镰刀，缓缓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要去找那个任性离开的人。
白瞳叫他带回来的玉佩，他出于私心，并没有拿出来，而是将它栓到了自己身上挂着玉佩的红绳上面。
“双儿。”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内心突然柔软得不像话。
玉家被白瞳救了回来，但也伤了根基，她给玉婉容开了大量的药方，并且告诉她每一个药方需要服用的时间和次数，多久之后什么情况之下又是换用另一种药方，大概三五年的调理之后，虽然不能够将已经损伤的身子完全调理好，但也能够将将内里的一些隐患降到最低。也算是对玉家人无辜受牵连的一种补偿了。
玉婉容自是对白瞳千恩万谢，她此时心中早已经放下了顾启乐这个负心汉，转而将所有的关怀都给了为了能够给自己助势前来封城的玉家人，她千想万想，觉得外人还是靠不住，唯有自家人才是真心对待自己的。所以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自梳了头发，一心想要留在家里做一个不嫁的姑子。
她是玉家最小的妹妹，玉家人宠她疼她自然舍不得她这么做，但又知道她被顾启乐伤了心，一时也不敢强制性的反驳她，只能够寄希望于玉婉容日后能够寻到一个真心爱人。
谢三公子在武林大会之后便消失不见，玉婉容伤心难过一段时间之后，却也没有再多想，因着她已经感受到体内情蛊的死亡，想来是那个谢三公子遇到了使蛊的高手，发现了她种在他体内的情蛊。这情蛊一旦被取出，先前的爱意也会随之消散，谢三公子一看便是权势极大之人，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她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白弯弯的日子却比玉婉容要难熬了许多，白家没有被顾家牵连，摄政王等人仿佛也忘记了当年白家也曾参与过秦家灭门惨案一般，所以一家人怀着忐忑之心回到了白府。而白弯弯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发愁，在武林大会之前，她已经被顾启乐哄着有了夫妻之实，本来想着父亲的话，两人早晚是要结为夫妻的，所以这事发生的时候她虽然羞涩，却也没有多少抗拒，半推半就也就任由顾启乐摆布，然而谁也没想到顾家会在突然间倒台。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自己不知廉耻婚前就和男子发生了这样的关系，自然挂不住脸面的，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但她又什么也不懂，白家毕竟是武林世家，没有官家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家庭成员关系也十分的简单，后宅也十分的干净，故而白弯弯也十分的单纯，这事不敢往外面讲，自己也什么都不懂，只是单纯的害怕。
她怕自己婚前失贞被发现，更怕自己怀上顾启乐的孩子，如是这样，她的脸面可是当真不要了。
白弯弯心中藏了鬼，回到家没两天便快速的消瘦了下去，而怕什么来什么，第二个月她的小日子就没有来，第三个月白家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因为过分消瘦的原因，肚子已经微微凸起。
白家主自然不会让自家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当机立断让白弯弯喝下堕胎药，然而这孩子的生命力旺盛的惊人，几服药下去，除了身为母体的白弯弯很是吃了些苦头以外，肚子里面的孩子却是没有半分的动静，白家主气急败坏的抄了棍子往她的肚子上打去，里面的孩子却依旧落不下来。
白母心疼女儿，暗中抹了眼泪，还是劝着白家主让女儿生下这孩子再说。
寻常人十月怀胎，白弯弯这一胎足足怀了整整十二个月，她整个人仿佛被肚子里的孩子吸干了营养，身体没有一般孕妇的浮肿，反而瘦的皮包骨头，两颊也深深地陷了下去，只有一个硕大的肚子，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把她压垮一般。
“啊！妖怪！”
产婆的一声尖叫，从此开启了整个白家的悲剧。
白家小姐生出了个全身乌黑，尖牙利爪的妖怪已不是什么秘密，白家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大都还没有诞下子嗣，即使有已经怀上身孕的，也被匆匆送了回来，生怕生出一个怪胎来。
白弯弯在看到自己怀胎许久生下的孩子的时候，整个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孩子是个死胎，模样不吉利，便被白家主吩咐随意找个地方埋了，然而从此以后，白家就再也没有过过安生日子。
白母被人发现七窍流血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白家被送回来的姑娘大都是这个死法，男子则是在练武时走火入魔，修为尽毁成为一个废人……外人皆道白家中了诅咒，唯有白家主想起了顾家被抓走的时候，轩辕朗空透过来的那个复杂的眼神。
“报应，都是报应啊……”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九章 赤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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