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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艳一分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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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扬看着这支宣传片,好像在做梦。
——丝绸之路,起始于长安,终点在伊斯坦布尔,一条繁荣昌盛的贸易之路。
茫茫大漠,来自东方神秘美丽的使者如天神般走近,离去时,眉目深邃的异域少年拉住她的手,将一枚晶莹剔透的手镯送了出去。
丝绸之路,起始于中国,终点在土耳其。
两千年后,女孩子趴在玻璃橱柜上,期盼地望着里面丝绸包裹着的,巧夺天工的镯子。
离去时,有个眉目依旧的男人拉住她,在女孩子手腕上,套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蓝玉髓手镯。
……
Cheryl抱着陶清扬的手臂摇来摇去,“清扬,清扬!你太厉害了!怎么想出来的!好感人啊……我也想要一只蓝玉髓的镯子,太美了!”
陶清扬抿唇微笑,斜了她一眼,“不是有你男朋友吗?”
Cheryl恍然,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陶清扬为她的男朋友鞠了一把同情泪。
这支宣传片一播出来,恐怕已经多了不少像Cheryl一样的姑娘,还有头疼的男朋友吧?能制作成镯子的蓝玉髓,要价可不便宜。
天辅制作的这支广告和飞腾为传世名宝拍的,放出时间仅仅隔了一天。同是手镯主题的宣传,媒体自然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
比起传世经典,清朝才流行的,不过二百多年的翡翠,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丝绸之路来的历史悠久?
尽管这是在偷换概念,不过这支一分钟的宣传片没有一句台词,全靠男女演员细腻的眼神交流,就感动了无数傻姑娘。
但相比之下,飞腾的广告创意太俗套,太平淡了。
——虽然说,这也是他们公司曾经的点子。
不管怎么样,这支宣传片市场反应很好,让福瑞满意,HOMA满意,连带聂同歌对她也非常满意。陶清扬,幸运的成为了天辅成立以来实习期最短的人。
陶清扬签了劳动合同,下班之后飞奔到最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黄百合。这种花语为“感谢”的花束,正适合送给温焕。
“百合?”温焕还在咖啡店里,和两个员工在厨房里忙碌,“我的天,这个礼物真是……太有创意了。”
“啊?”陶清扬傻愣愣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旁的坤仔插嘴道:“你送把芹菜给我们老板也好,她会更高兴,然后把它们都炒着吃了。”
温焕作势踢了他一脚,捧过花束,笑得高深莫测:“清扬,别听他的,这花我很喜欢。”
说完,找了个陶制的浅绿花瓶,把黄百合放进去,嫩黄浅绿,搭配正好。
这些天温焕的咖啡店生意不错,还有人听闻是她在这里做甜点,专门过来打包回去吃。不过附近都是办公楼,一过了下班时间,店里的人还是渐渐变少了。
依旧是那个靠窗的老座位,坤仔端上来两份熔岩蛋糕。
巧克力浆热腾腾的,配上香醇的红茶正好能冲淡甜腻的味道。陶清扬抿了一口红茶,不知该怎么跟她聊天。
“广告我看了,真的很好。”温焕笑着夸她。
陶清扬不好意思道:“多亏了你……”
温焕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敢当不敢当。这又不是我的创意,什么叫多亏了我,要是你自己不行,我再怎么鼓励也白搭。”
话虽这么说,陶清扬还是挺感激,心里已经把温焕当成了可以深交的朋友。她们在一起也很容易找到共同话题。
温焕性格直来直去,又见多识广,比Cheryl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稳重许多,举手投足都有些悠然的调调。
——富贵闲人。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个境界呢?
天生老妈子命,闲不下来的陶清扬有点羡慕地看着她。
“沾到酱了。”温焕突然停下聊天,指指她的嘴角,“嘴巴上有巧克力哦。”
“啊,哪里?”陶清扬脸一红,她为什么老是冒冒失失的,还得别人提醒。
急忙伸手去擦,却抹了半天都擦不到要领,温焕在桌上的纸巾盒子里抽出一张,轻轻落在她嘴角上。
陶清扬注意到,自从那天一起吃午饭时她拿出了自备的纸巾后,咖啡店里就多准备了纸抽盒子。
温焕的手指并不太细腻,虎口那里有点薄茧,厨师好像都这样,但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就是这样一双手把自己扶起来,陶清扬想起那天,更加不自在。
不过还好,不是个男人看到她的窘态。
温焕替她擦净嘴角,随手把纸团扔到桌子上,继续刚才聊的话题,“不是要租房子吗?决定好选哪里没?”
“……嗯,想在东华区租一间小点的房子。”陶清扬老实回答。
温焕点头,叫来坤仔续了壶红茶,“东华区离这里不远,而且很多白领在那里住,出入也比较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注意点好。”
“是!”陶清扬满口答应。她已经习惯了温焕这种前辈式的照顾,还有她时不时给自己灌一斤心灵鸡汤的温柔。
“是什么是,那么严肃干吗,我又不是你的上司,就像朋友一样,聊聊天。”温焕靠坐在椅子上,换了个放松的姿势。
陶清扬挠挠头,她倒宁可让温焕当上司。
“看到你,我就想起来自己刚出来打拼那会儿,愣头愣脑的,只想着做好,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做。”温焕的语气很是感慨,“各种压力,真是能逼死人。”
陶清扬对她的奋斗史挺好奇,眼睛眨巴眨巴的,托腮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拼命咯,最艰难的时候,连咸菜都得数着根儿吃。”温焕说得轻松,但也能让人察觉出来其中的艰难。
“那你的家人呢?不能帮忙吗?”
温焕一愣,回忆起什么似的,眼神沉下去,半晌开口:“他们不支持,我只能靠自己。”
陶清扬很识相地不问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主动挑起话题,聊的是温焕最有发言权的美食。
温焕果然来了兴致,神情轻松许多,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杆的电子烟,看着陶清扬把玩一下,又收回去了,“芹菜有四种炒法,你知道吗——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记着!将来进厨房的时候,做饭要用。”
……看来,之前就该去菜市场买捆芹菜的。
陶清扬惋惜地注视着那束黄百合。
*
尽管之前答应过温焕,单身女孩子出来打拼,一定会注意安全,不过她还是没能在东华区租一间单身公寓,而是在离公司更远的地方,选定了一幢老式楼房。
原因很简单,她虽然是天辅的正式员工,但本月薪水还差几天才能打到卡上,东华区的房子太贵了。
陶清扬的新家在八层,没装电梯。
建筑法规定七层以上的住宅就要修电梯,可看这栋楼的年纪,可能也足够对建筑法说一句:“我盖好那会儿还没你呢!”
她认命地爬着楼梯,到第四层的时候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只好手脚并用地继续向上。
回到家里,陶清扬把自己甩在掉了一个腿、只能用砖头垫上的沙发里,喘了一会儿气,慢吞吞地走到厕所。
陶清扬拧开水龙头,伸手等了半天都没见水出来,她这才想起,这个水龙头不太好用,会一滴滴地漏,出门时,她关上了水阀。
她又满脸疲惫地扭开水阀,全身黏腻的厉害,干脆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进卧室,一脑袋扎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
Cheryl说天辅很少要求加班,但她可能忘了告诉陶清扬,一加班就得加到死。
第二天,她依旧是晚上十点才到家,走到六层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楼梯上湿乎乎的,好像刚泼过水。
再往上走,房东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在家门前等着她,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这个房东抠门的很,陶清扬只在交房租那天见过他,平时有什么事都不露面,一味推托。
“什么事?”陶清扬小声发问。
房东铁青着脸,冲地上努努嘴,“您可终于回来了!出门的时候不关水龙头,把楼下都淹了!”
陶清扬赶紧用钥匙开了门,果然,那只一直漏水的水龙头这时候正热情洋溢地大流特流,一小袋洗发液从洗手池边掉下来,堵着管道,让所有水都流不下去,溢了满屋子都是。
今早出门太匆忙,她忘了关掉阀门!
“对不起对不起!”陶清扬连声道歉,踩着水走进厕所拧上水阀,又急忙找出来墩布擦拭积水。
房门敞开,房东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进来搭把手的意思,冷眼看她忙活,“先别忙着打扫,这家里的地板,还有楼下的天花板可都泡坏了,你先赔钱。”
“啊?”陶清扬完全愣住。赔钱?她哪儿来的钱!
“维修费用起码得三千,你不会是想赖吧?”房东伸出三根手指,看她的目光有点鄙夷,“年纪轻轻,就学会推卸责任了。”
陶清扬试图解释,“这水龙头我搬进来的时候就坏了啊……”
“谁让你往洗手池里乱扔东西!”房东失去耐心,“赶紧把钱赔了,我明天找人来修地板。”
“我没有乱扔!”她觉得一阵委屈,那袋洗发液本来是好好放在毛巾架上面的,谁知道会掉下来呢?还是她上班太累脑子迷糊了?
这房东明明就是胡搅蛮缠,想讹她的钱!水龙头是早就坏了一直没人修理,维修费怎么也要一人出一半才是,凭什么她一个人负责?
陶清扬心里发狠,却不敢说出来,租房合同里写的一清二楚,房客要保证不损害家具,这个钱她来出,也是合理。
——还是太憋屈。
看着房东和那个陌生女人的眼神,陶清扬真想洒出一把钱,恶狠狠地甩在他们身上。可惜现在,她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也难找到一个能借钱给她的人。
这才是现实,有了不满也只能畏畏缩缩忍气吞声,只希望她别太计较,能赶紧自欺欺人地忘掉这事儿。
宿舍老大肯定没戏,她也刚找到工作没发工资;Cheryl也不太可能,还不怎么熟,向她借钱无异于失去这个朋友;给爸妈打电话?不行不行,别让他们担心了。
翻着翻着,陶清扬看见一个名字。
温焕。
既然这么有钱,三千块对她来说肯定是个小数目,先借一点,等过几天发工资立刻还上,应该没问题吧?
陶清扬犹豫一下,白了一眼房东,给温焕发了条短信:“在忙吗?”
几乎是立刻,她的手机就响起来——是温焕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那头的声音慵懒,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总是微微拉长。
陶清扬吞吞吐吐道:“那个……温老板,能不能、嗯……你能不能借三千块钱给我?我一发了工资就还给你!”
“你在哪里?”过了几秒,温焕道。她却没问陶清扬要钱做什么。
陶清扬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刚说完,温焕就挂了电话。
她茫然地握着手机,温焕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拿钱?”房东又催了一句。
陶清扬气呼呼地甩了一下墩布,回道:“我绝对不会欠你的!急什么!”
房东啧啧了两声,就当代年轻人的整体素质,开始发表不怎么文明的看法,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尊老没教养”之类,再加上那个陌生女人阴阳怪气的帮腔。
陶清扬不敢顶回去,越听越委屈。
还是家里好,没有这么不通情理的人,自己为什么非得硬塞进这个陌生的城市呢?
墩布在地上抹来抹去,哗哗的水声里,突然夹杂了楼道里传来的高跟鞋足音。
陶清扬循着声音望去,一缕烟雾在来人露面之前就飘上来。
温焕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金属烟杆,眼眸含暖,“哟哟,谁跟陶大设计师过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