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爱情》末兰

6、第 6 章

　　天台上，远远望去，霓虹灯闪耀，车水马龙。两个女孩子结伴站在一起，身影模糊。
　　“瓴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天你明明跟我说你打算放弃安轩，却还要见她吗？”
　　柏希文要去遥远的广州上大学，因为军训，她不得已八月中旬出发。临行前，她问了瓴秋这个问题。
　　瓴秋知道在这件事上的拖拉根本不符合她往日的利落，她侧过头，看柏希文，“因为她邀请我。我不想拒绝。”
　　柏希文神色一时间有些失望。
　　“而且，”瓴秋顿了顿，“希文……我想见她。”
　　群鸟飞过，柏希文回眸，昏暗的灯光下，瓴秋的神色柔软而脆弱。
　　“希文，你知道吗，我曾经告诉过她我喜欢你。”
　　那是分班的时候。
　　瓴秋跟安轩要离别礼物，还死缠烂打要安轩写信给她。
　　安轩最终无奈，一一答应。
　　瓴秋当然也回了信。
　　第一句话就是——“安轩，我很喜欢你。”

　　“她怎么回的？”柏希文没喜欢过别人，顶多也只是有好感而已，所以很是同情好友的经历，她知道瓴秋肯定是被拒绝了，不过不知道是怎么被拒绝的，而被拒绝之后，又怎样还是那样喜欢那个女孩子。
　　“还能怎样？”瓴秋摊手，“她说她也很喜欢我，说和我很投缘。”
　　柏希文眨了眨眼睛，过两秒才明白：“她没看懂？”
　　瓴秋叹息着点头。
　　“那之后你还表白了吗？”
　　瓴秋摇了摇头：“那次之后，我至少知道她根本就对同性恋没那根弦，也怕我缠着她反而把现有的情感都搅黄了。”
　　柏希文听了这话，心中只余淡淡的感叹。
　　她知道中国大陆现在崇尚耽美百合的人不少，但她更知道同妻的庞大数量，所以很多事情说一说，写一写也就罢了，真正到了现实又有几个能直面的。
　　瓴秋说的好，她已经把这一生的懦弱都用在了安轩身上。
　　“瓴秋，要好好的。”柏希文最后伸出手臂，紧紧拥抱了她的好友。
　　“我会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瓴秋紧紧地回报她。

　　安轩是九月的生日，瓴秋认识安轩以来，每年都会送安轩礼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她想了想北京和成都的距离，打算离别之前送，于是特意提前准备了礼物。
　　她假期的时候闲来无事学了陶艺，捏了半天，做出她人生中的一个杯子成品，便将这杯子郑重其事地包裹上紫色薰衣草的包装纸。安轩喜欢淡紫色。
　　包完之后，瓴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紫色礼品盒，桌上细细碎碎的纸片和剪刀，看了许久，终于抽出蝴蝶结，打上，用剪子的刃比出漂亮的旋来。
　　她没有亲手送去，而是邮了过去。

　　大学临走那一天，瓴秋手上提着旅行箱，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声音平淡：“我走了。”
　　那一刻，似乎灰尘都沉静下来。
　　“再见。”
　　她没有回头。

　　在火车上，瓴秋翻着新买的《情人》，杜拉斯的。
　　不管如何，她答应了安轩。
　　她知道这本书一定写的极好，那么多人推崇难忘，然而当两个多小时后合上书本的时候，她只觉悲凉。
　　书具体写了什么，她不知。或许有一个白人姑娘和富家少爷，也或许有一对不知所语的女同性恋。剧情在瓴秋的悲凉下显得苍白而无力。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本书，她又想到了临别前偶遇那次安轩身旁的女生。
　　那个女生只是和安轩一个大学，所以她们有了交集，可嫉妒还是在那一瞬涌上心头。
　　瓴秋知道这不对。安轩又是你的谁啊蒋瓴秋，她暗自嘲讽自己。
　　可她感到嫉妒，她嫉妒那些出现在安轩身边的，她不认识的女生。
　　瓴秋靠在火车的椅背上，阖着眼，思绪混沌，她不想说，也不想听，不想想，也疲倦了挂在脸上的表情。
　　她倦了。
　　为那段感情，也为近乎可笑的自己。
　　有的时候，她真的瞧不起自己。

　　“同学，你也是去北京上学的吗？”
　　睁眼时，一个娃娃脸的女生友好活泼地向她眨着眼睛。
　　再看她旁边，一对中年夫妇正苦笑地看着女儿。
　　“嗯。”瓴秋淡淡地说。
　　那女生似乎不介意瓴秋的冷淡，只是笑：“同学是哪个学校的？”
　　“……清华。”
　　这一语出来，似乎看向她的目光多了许多。
　　这或许就是一所顶级学校的魅力所在，身旁一个妇女立刻变了眼神：“同学，你分数挺高吧？”
　　“同学，你在班里是不是回回第一啊？”
　　瓴秋的心情乱糟糟的，也没兴致打发这些兴致勃勃的人们，于是只“嗯”“嗯”应着，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一副拘谨沉默的样子。
　　倒是那开始问瓴秋的女孩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待众人失去了兴趣后，她才凑到瓴秋耳边：“你好啊，校友。”
　　呵气如兰，灿烂如花。鼻息处，似乎有一抹香气若有若无。
　　瓴秋转过眼，沉默地看她，过一会，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你好。”

　　那女生也是清华的新生，而且出乎意外的，竟和瓴秋是一个专业的。她叫许心一，是北京当地土生土长的姑娘，先前去瓴秋的家乡那边旅行，这才偶遇了瓴秋。
　　瓴秋不太爱说话，许心一对瓴秋倒是很热情，完全没有漂亮女生的矜持骄傲，一双眼睛会说话一般灵动。
　　“瓴秋，这离大学开学还有几天呢，你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不如住我家？”
　　许心一热情地说。
　　瓴秋看着许心一，淡淡一笑：“谢谢，不过不了，我在北京有亲戚。”
　　“啊？这么可惜。我还想跟瓴秋住在一起呢。”许心一嘟着唇，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看。
　　瓴秋心里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我们一个寝室的呢。”
　　许心一眼中的些许玩味，隐藏在清澈见底的眸中，女孩只欢喜地笑着：“原来瓴秋也这么想。”
　　瓴秋的眼眶微微缩了一下，她笑了笑：“是啊。”

　　下了火车，瓴秋直接去打车，许心一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一定在紫荆公寓等着你。”许心一在心中默默念道。
　　“心一，怎么了？”许母看着许心一目光远去的方向，“和那个女孩很投缘吗？”
　　许心一笑着扑进许母的怀里，双眸天真闪烁：“妈妈，我很想要一个这样的好朋友。让舅舅帮忙把我和她分到一个寝室里好不好？”
　　“这样你舅舅会为难吧。”许母不确定地说。
　　“反正还没开学嘛，而且我和她都是金融专业的哦。”许心一拽着她的手。
　　“这……”许母还在犹豫。“让妈妈再想想。”
　　“妈妈……”许心一撒着娇。
　　“啊呀，不就是同寝嘛，又不是什么大事。”许父摆了摆手，“行，你妈妈应了。”
　　“谢谢爸爸！”许心一投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妈妈眨了眨眼。
　　许母苦笑：“那好吧。”

　　瓴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戚在北京，她只是不想许心一有借口缠着自己。提前来几天，也不过是想在北京旅旅游。
　　她定好了酒店和北京五日游。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瓴秋将许心一已经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问起开车师傅北京的名胜古迹。
　　师傅的普通话带着北京人通有的特点，那就是调值蛮高，结尾的时候总会扬那么一小下。
　　瓴秋想到以后自己就会生活在这个城市了，或许工作啊，事业啊，也会在这个城市进行。听着师傅地道的北京话，瓴秋心里有种小小的激动与振奋。
　　这便是北京了吗？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飞驰的车辆，嘴角不由自主弯起笑容。
　　——“姑娘，到了。”
　　下了出租车，瓴秋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高大酒店，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北京，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