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谁为君入画（8.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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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确实会些拳脚功夫，毕竟多年独自浪迹于江湖，在打与被打中自然有些自己的门道经验。龙马与其过了几招，渐渐忘了拉不二过招不过是个幌子，竟认真起来了。好一会儿两人分开，龙马疑惑道：“你这都是什么招式，稀奇古怪的。”偏偏他这个学了正统功夫的人居然一直占不到上风。不二照实答道：“从被人打中自己学的，现在可以稍微去打打别人吧。”龙马吃惊不小，猫眼大大的一翻一翻的，像是要辨出个真假。想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干脆仰面坐下了，双手撑着身后仰天。
“哎，大哥不管做什么都能出人意表，连挑个随侍都这么与众不同。”说完转脸看身旁席地而坐的不二：“难怪你叫‘不二’呢，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你的。”不二笑笑不置可否。
“诶，你是真的变好看了，我说真的。你自己都没发现么？”
“……没有，我没有化妆，也不会。”少年点点头：“我已经看出来了，挨这么近还看不出来除非瞎了。”
不二闻言，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下人和主子一起席地而坐就够不合礼数的了，再让人看到两人挨得过近，还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龙马扬着下巴拿眼角觑他，有些嘲笑地道：“哎，你喜欢我大哥吗？会对他忠心耿耿么？”
不二微微一愣，这种问题他没想过，答不出来。另外，不二上下扫一眼三少爷，心说这孩子应该才十四吧？就能问得出这种话了？
龙马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撇撇嘴回道：“你不知道官门大户的少爷十三十四就要招随侍了么？我娘也早提过这事了，我知道随侍是什么意思。”不二又是一愣，这下就有些尴尬了。龙马却坐直了，也学不二盘着腿，然后支起一条胳膊撑着下巴，吊起嘴角望着不二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其实还不算大哥的‘随侍’——没错吧？”
不二下意识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说不清为什么。
“在我大哥眼里，基本上看不出哪些是他喜欢的人，或者他讨厌的人。他那个人给人感觉就不像身在这里的，就不像别的任何人……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总之就是很特别。但他对你很好，这个可以看出来，他还没有给别的什么人送过东西呢，包括我也是。”说着龙马瞥他的衣服，和别在腰间的那块儿刻了“不二”的玉佩。这枚玉佩出自宫中赏赐，自然价值不菲，青白的籽料上荷开两色的图案，一半青莲，一半白莲，十分精致通润。而他与长公子之前去的那玉器楼，不二后来也知道了，乃是玉雕圣手玉山子开的铺子。可别小看这刻上的两字，比那两箱衣服还花了更多时日。不二接过这玉佩时就是一愣，出自名家之手自然字迹不凡，但那还不足以令不二叹为观止。让他惊讶的是，这刻字藏在玉佩内里，表面完整仿佛没有动过工一般，但内中阴刻的二字透着光便能看到，甚至于那种凹凸的质感都仿佛能摸到一般。——可谓是真正的鬼斧神工，不知究竟怎么做到的。
不二至今仍会下意识地去摸那两个字，当然，藏在内中的东西怎可能摸得到呢？他顺手解下玉佩，握在手中。想起手塚将这玉佩搁在他手心时淡淡的表情，蓦地心中一动。
“最多我从他房里拿些小东西，他就由着我去了。却从未着心着意专门挑了什么送我呢！哼哼。而且玉山子那老顽固早就收山不替人雕琢玉件了，恐怕就算皇帝老头去请，那老顽固还要推三阻四的呢……大概也就我大哥能请得动他还不用使银子的吧。”不二见小孩儿眼睛转来转去恐怕是琢磨什么呢，便笑开了：“你大哥的东西，没有人敢随便动，但你却可以看上了就拿走，这不都是心意？”
龙马想了想，刚露出了些得意神色，马上又摆摆手道：“那不一样的，我们毕竟是兄弟么。他让着我不是理所应当么？但你是不一样的，你是他名义上的随侍呀，其实不就是不相干的人么。况且你又没有真的侍寝去，所以说最多不过算他一个贴身伺候的罢了，他却对你这么上心。”
“……”
“我想我大哥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不过就算喜欢你，也不会用强的，更不会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不像我那个二哥。”龙马皱皱鼻子：“真搞不明白那人是怎么想的，强要一个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意思？明知道对方不待见他、又不是真心的，有什么好玩儿……”不二觉得小孩儿说话很有趣，言外之意是“谁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他呢？稀罕啊！”于是笑笑不做声。
“我大哥的喜欢就是把你留在身边了吧，可见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你的——所以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大哥吗？是不是真心的？你既然呆在他身旁比别的任何人都多——呃，也不是，估计是被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夺去时间更多——总之，你会对他好吗？”
“……”不二真觉无言以对，这孩子年岁虽小，确是人小鬼大，问的问题看来肤浅，其实是要试他真心啊。没能岔开话题，不二只得避重就轻道：“原来你真的这么喜欢你大哥啊？我以为你只喜欢他教你练武罢了。”
“去——天下能人何其多，我大哥也不是天下第一啊……嗯，大概不是吧，他说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再说了，我大哥招人喜欢的地方海多了，就算他不会武功喜欢他的人也能排满洛阳城！”不二笑，对这一家子护短的本事简直五体投地。
“连我都对他心悦诚服的，我猜这天底下的人恐怕没几个不喜欢我大哥吧！那些不喜欢他的都是害怕他，比如我爹！至于我那个二哥嘛，就是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至今为止我就没见过他真心喜欢过什么……那你是哪种？我看你也不怕我大哥，所以也是喜欢他的吧！”不二哭笑不得，心道喜欢这种事还带强买强卖的？不害怕就非得是喜欢了么？
龙马见不二摇头笑，便拧着眉问：“难道你不喜欢我大哥？！”结果又把不二问住了。
“难道就只能分喜欢和讨厌么？”
龙马歪着头望天，一会儿又问：“那你喜欢我吗？”不二想了想，龙马这就是个孩子，若是自己也有弟弟，恐怕也得像这般宠着吧，于是点头微笑。龙马又想了想，拧眉再问：“你连我都喜欢没道理不喜欢我大哥嘛！很多人都说我太嚣张不喜欢与我亲近……可是我大哥就不会吧，我从未见他大喜大怒过，对谁都是那样子，好像皇帝老头儿和路边乞丐没什么分别，也不知什么在他眼里才能算作是重要的……而且他模样好，身量好，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也好到不是人的等级！……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我觉得喜不喜欢、应该不是这么论的吧……况且，我也没说不喜欢他啊。”
“可是你也没承认喜欢他么！”不二有些苦楚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了六岁的孩子给绕进去了。最后只得故技重施地答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他对我好，起码，我不会对他有异心。必然也是会对他好的。”见小孩儿满脸狐疑，不二好笑的伸出小指给他，居然还被嫌弃了：“我可是男子汉！勾什么小指啊！你若是说真的，就与我击掌为誓！”不二也不在意，两人便当真击掌为誓了，一个响亮巴掌声回荡在校场上。
“别忘了你说的，要对我大哥忠心耿耿，永远都不能背叛他！”
“呃……我好像没有这么说过吧。”不二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个套，本来对他来说只是句无关痛痒的许诺，毕竟也算认了这个主子，自然会为他好的。可是被小孩儿转述的感觉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总之就是不对味儿。少年挑眉一笑，嘿嘿嘿的，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你说不会有异心，那不就是忠心耿耿的意思既然都忠心耿耿了，那自然是一辈子的事咯，可不就是永远了么！”
“……这明显还是有所不同的吧。”不二摸着下巴无奈摇头。
之后两人又切磋了几招，别说，还真是各有所得，不二有些满足，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回东院的路上，不二错后几步跟在三少爷身后，龙马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穿过了回廊，不二越想越觉得这孩子实在不一般，心思其实很远，便问道：“为何这么想要我留在他身边呢？”他说了一大车好话，又煞费苦心地要了这么个“誓约”，不二想不透究竟有什么必要。就凭手塚的身份和威名，还有那一身本事，只要他想，难道还会缺人陪他不成？
龙马又走了几步忽然立身站住了，不二也停下来。庭院角落里一棵高大的黄梨树，不甚茂密的新叶中停着好些鸟儿。小孩儿的背影忽然就寂寥了，不二不解。
“总觉得大哥，有天会离开的。他就不是属于这儿的吧……”
“……是说离开相府？”
龙马摇摇头，半晌又道：“我不知道。他该去哪呢？哪里才是他该属于的地方……总之一定不是这里，就对了。”不二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向那株梨木，风过，树上的鸟儿们不知怎的忽然就一起啼鸣着飞远了。不二微微蹙眉，少年低头，身形都落寞了。
“……他这么疼你，不管去了哪儿，都会惦着你的。”龙马摇头叹息，转个脸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大概……不会的吧……”说完扭头就进了自己的居安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谁为君入画（8.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