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香笺小叠

7、月圆之夜故人来（二）

　　“苏公子，长乐身为一位玉师虽有一些名气，但却从不做这种棺材活。公子若一定要长乐做，那也得请示烟华楼的楼主才行。”她活了十几年，头一次有人叫她设计棺材，这种缺德事是万万不适合她的，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长乐刚刚所说的请示可不必担心，前日里慕容遗安派小厮送来一封书信，信中写明长乐姑娘的一切事宜由苏某拿捏即可。长乐可放心，或者我可以误认为你是欲情故纵。”苏淮嘴边扬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长乐听到这句话不自想冲上去撞棺材，他是从哪只耳朵里听到她是想欲情故纵，应该是建议他去看看大夫。欲情故纵什么的，那都从来不是她莫长乐的风格。
　　“我做，可以了吗？”长乐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真乖！”苏淮摸摸长乐的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那我们回去吧，为今晚准备。”
　　一句话说的暧昧不明的，再加上始作俑者还这么亲密的摸着女方的头。孙掌柜傻愣愣的看着纳闷了，不是说是兄妹嘛？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淮和长乐都已走的看不不到人影。

　　月亮圆似一面古镜，点点星光格外闪烁。高空的月光洒下，夜莺缓缓张开翅膀飞翔，带着点点的星辉。几朵黑云悄悄被风吹动着。
　　年岁已老的方芊，在月光的照射下，脸上血色全无，红唇却似鲜血一般，身着一件深青色的外袍挺立着。
　　“长乐姑娘，可以开始了。”青莲在长乐的耳边低声道。
　　长乐抬头看看今晚的月色，有低头看向一旁还未完成的南阳玉棺，越想越想不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时青莲又对她说可以开始了，她却更纳闷了。什么开始了？怎么开始？怎么做？
　　苏淮看着长乐一脸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便知她是头次做这种死而复生之术不知从何开始做，便走到长乐的身边。
　　“你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紧张了吧！”苏淮慢悠悠的笑着。
　　长乐听着这句话，心中一下意识到这苏淮这丫的是看准她不会，故意的。她心中自知这些不知到底怎么做，但明白苏淮定是知道的。抬手间取下发髻上的玉钗，交与苏淮。她不会，苏淮还不会吗？
　　长乐在交与苏淮之时，无意间看到苏淮的手上并没有戴眉欢。心中生出丝丝疑惑，当初苏淮向她借拒霜之时说的明明说的是要借她的拒霜见到已亡之人，可要见到已亡之人需要眉欢的灵气为引。若眉欢不引灵，拒霜又如何显灵。
　　苏淮拿起一旁放置的匕首，将手心割破，血液流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青瓷坛中，又拿起拒霜高高举着，透过月光照射于青瓷坛中，口里念道：“月色袭血，断肠人归。拒霜注灵，未亡人归。”
　　念毕。拒霜发出光彩，青瓷坛破，一片灰尘之中，异常朦胧。
　　半响之后，灰尘散尽，方芊老夫人急匆匆的跑到一旁还未完工的棺材的旁边，细心查看着。
　　一只人手突的抓紧棺沿，人身坐起，来人说道：“我这是在哪里？”
　　方芊看着来人，不禁脸庞失色，眼孔放大，大声尖叫道：“怎么会是你，我明明是要苏岩回来，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棺中之人一脸纳闷的看着面前的有些失常的老妇人。
　　长乐与苏淮走到棺材旁，一看，招来的灵竟是一女的。
　　“这是怎么回事？苏淮，你不是要招的是老爷子的魂，你莫不是招错了吧！”长乐问道。
　　苏淮安抚住方芊，让青莲带到一旁坐下休息。
　　“拒霜之中的可以存着魂魄，十年百年的不成问题，但却需要亡人的骨灰作为媒介。奶奶她，原以为这拒霜存着的魂魄会是爷爷，却不曾想到里面存着的却是爷爷的至爱——安娉。”苏淮解释道。
　　“你说她是安娉？”长乐不敢相信的指着棺材中的女子。
　　苏淮点头。
　　“你说需要骨灰作为媒介，可是那骨灰明明是老爷子的骨灰啊，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乐的脑子里已乱成一个麻团，无法想通眼前的事件。
　　“或许这骨灰本来就是安娉的，他却瞒你，又告诉你将这骨灰坛送到玲珑庄，我想爷爷早就料到奶奶她想再见他一面，必会想到拒霜来招灵。”说道此处，苏淮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的抓住长乐的肩膀，说道：“长乐，爷爷的遗体是否你有亲眼看到烧成灰烬？”
　　长乐一听，说道：“那时我出外，回来时是隔壁的大叔交与我的，我并又没有亲眼见到。难不成你怀疑老爷子没死？”
　　“并非没有这可能，你没有亲眼见到，光靠一个隔壁大叔不足以之置信，现在还有一个魂魄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我怀疑是他布置好的。”
　　“不可能。若是老爷子真心想再见到安娉，那早就拿拒霜来施法了。”长乐不敢相信，若这是真的，老爷子还活着，那老爷子是在利用她吗？不可能的，她是由老爷子一手带大的，老爷子不可能会利用她的。
　　“可你别忘了，安娉她是死在玲珑庄上的，招灵之术只可施于逝去之地，尽管手中有着拒霜那又如何。长乐，你冷静一点，他也许就在某个地方看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苏淮努力安抚着长乐。
　　长乐努力平复心中的汹涌澎湃的情感，深呼吸一口气，渐渐放松。
　　“我从未想到他会如此狠心。”不曾何时，方芊由青莲搀扶着再次走进棺材旁。
　　“当初，他抛弃我，也抛弃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不怪他，我也可以不恨他。但是，我现在只想再见到他一面，他却如此狠心，还拿着安娉的骨灰来为他招灵。阿岩，你好狠心啊！”方芊眼中含着泪水，气愤的说道。
　　“你，你是小芊？”安娉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年老的妇人。
　　“娉姐姐，我相信你所说的等，可我等了他三十多年，他却心中只有一个你，从未有过我。可恨负心人，如此伤我心。”方芊泣不成声的哭诉着。
　　“小芊，我不曾想过我会伤你这么深。”一男声响起。
　　不远处有一男子渐渐走进，绕过长乐和苏淮，走至安娉身旁。
　　“老爷子？”长乐不敢相信的开口说道。
　　“乐儿，我对不起你，但是我要谢谢你。”苏岩说道。
　　“小芊，若有千万个不是皆是我苏岩对不住你，今生除却娉儿一人，心中已无牵挂。亏欠于你的爱，我给不了你，正如世人所说，若有来生，我必还于你的爱。”苏岩柔声安慰着方芊，一手却将棺中的安娉捞了出来抱在怀中。
　　“还于我？苏岩，你害了我这辈子还不够吗，你伤我的心，伤我的孩子从小有父亲却跟没有父亲一样，伤你的父亲一夜之间被气死。我这一生已是一个十足的笑话，而你却能轻轻松松的开口说还于我。呵呵，苏岩，我这辈子你还不起。”
　　“小芊。”苏岩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小芊，我知你的伤，也知不该唬骗你，等到我与娉儿厮守片刻，往事我们……”
　　苏岩话还未说完却被怀中的安娉打断：“小芊。这一切的一切，都怪我。怪我当初不应该给你的一丝希望，怪我当初不应该轻易放手对阿岩的爱，若是我不放弃，你也许就不会嫁于阿岩，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苦痛。”
　　抬手擦拭脸上的泪水，方芊闭上眼睛，身子似是有些不稳，慢慢的倒下。
　　若岁月可以改变，希望的是我可以再见到你，在安娉之前，爱我之后。这是方芊在闭上双眼前最后能够想到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