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蝉时雨》肥丘瓜皮

6、六章 夺走名字

　　六章

　　白龙惊住了。记忆中的他从不将情感外表于色，但这次的惊异在他的眼眸里写得一览无遗。

　　“千寻……千寻，你怎么了？”

　　他也顾不上那些飞舞的纸条了，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就像六年前一样。我又闻到了出事时的那缕清香。

　　“白龙，事故的时候，我掉进建筑淤泥底下的河道里了吧？”我抽泣着问，“你再次救了我，是吗？”

　　“是。”白龙点头，深深地看着我，“你是在介意我一直都没来找你吗？”

　　“不，我只是偶尔在想，如果当时我淹死了……身边的人也不会这么困扰了吧。”我脱口而出，泪水大颗大颗地从我脸颊滚落，落到白龙的双手上。

　　白龙一时之间无言。他静静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按在我肩上的手比之前稍稍用力。

　　“千寻，你冷静一点。”

　　“我不是六年前的那个孩子了！”我哭得更大声了，猛地站起身，甩开他的手，“你又想跟我说，我只能一个人走下去，是不是？！”

　　白龙也站起身。当初那个和我一般高的男孩，如今却比我高了一个头。

　　他颔首，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我，轻声说：

　　“确实是这样。你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我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嘲讽地哀叫一声。

　　原来我是一直记着的。六年前，他对我说那句话时，我觉得孤单之极，内心充满了狼狈的无力。那时候我才见他第一面，其实并不曾期待过什么，但就是难受。

　　现在，又来了，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换一句？！

　　“我知道你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白龙握住我的手，用的是一种介乎安抚与淡定之间的语气。

　　“我一直知道。千寻，我很想来找你。可是，原谅我，我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神社。”

　　“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神社？”我被他的话牵过去了。

　　“对。琥珀川刚刚治理，河川的神社才重建不久。我贸然前往人类的世界，就会像你去了我们那边一样消失。

　　“在日本的传说里，过了鸟居后，便是神明的世界。我只有在神社和河水里才能触碰到你，直到我恢复原来的力量。”

　　“是这样。”我点了点头。我这些天来感受到的那股并不陌生的魔力，这就是答案。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问。

　　“因为钱婆婆把汤婆婆变成乌鸦的那件黑衣破坏了。后来，汤婆婆就变成了一只蝉。你应该看过的。有一只蓝色的蝉。”

　　“你说……什么？”我不可思议极了。

　　“钱婆婆给她施了个魔法让她不能变回来。她无法报复钱婆婆，也无法管束我们这些会魔法的神明妖怪，就来到了人类世界……给你施了一个她惯用的小魔法。在人类世界中取走了你的名字。”

　　“汤婆婆……在这个世界，取走了我的名字。”我讷讷地重复道。

　　“名字意味着灵魂里的自我，象征着过去、记忆、认同感。”

　　白龙继续：

　　“在我们那里，魔法都是以外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就像她取走你的名字，你会清清楚楚地看见什么留下，什么变成烟雾消失。”

　　“可是在隧道之隔的这里，魔法同样存在，但那却是——无形的。

　　你看不见她取走你的名字，但是你能够感觉得到，就是有些东西被剥夺了。千寻，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别人也许觉得白龙的这一番话匪夷所思，但我却莫名其妙地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该怎么办？”

　　还记得以前，白龙把手按在我的眉心，指引我去找锅炉爷爷。可是，和以前的从容大相庭径，白龙摇了摇头。

　　“以前的我——琥珀川还在的时候，有神力的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白龙沮丧地说。

　　“但是现在的我，不行。我从来不知道名字咒术的解除魔法。就算我知道，也没有能力。我连维持自己不要在人类面前消失都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