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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回 ...

  •   三十九 [白家港兄嫂接二弟初相见展翔认干娘]

      一路无话。
      白玉堂,展昭带着白芸生和展翔这一日回到了白家港。
      展昭本以为这是个不大的镇店,却原来不小于一座府县。街头望不见街尾,左右看不到巷边。虽比不得汴梁,却着实是个大地方。
      而到了这个地方,便没有人不认得白芸生了。以至于进了街,因为人多他们三人下了马,走几步便会有人打声招呼。芸生都是笑脸回应。看的出来,这些年间芸生跟着白金堂白大爷在自家这片儿地界上熟惯了了。人若不是随和厚道,百姓自不会如此。
      马车上,展翔掀起帘子,微笑着看着街边的一景一物。一阵北风吹过,展翔咳了两声。他自小身子就弱,所以才一点武艺没有学。到了冬天,经常都会咳上几次。于他来说这和平日吃饭睡觉一样惯了。
      白芸生连忙来到车窗边上,“不舒服?”他是不惯的。看展翔轻咳之时微皱的眉,心中便有些担心。
      展翔一笑,“白大哥多虑了。小弟这文人的身子虽然比不上你们,可是总还不至于太弱。只是吸进了些凉气,故此嗓子有些发痒罢了。”
      展昭也走过来,“你还是把帘子放下吧。自小你就怕冷的很,可别病了。”他的侄子他自是知道的。年后他与玉堂还要回玉结村,翔儿自然也要跟回去。那么自然,这白家港一行他也要来的。
      白玉堂刚想说话,就被一个人给拉住了。
      “姐夫?”声音清脆且很好听。不肖细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位玲珑剔透的小伙子。
      白玉堂一扭头,先是愣住了,后笑着问:“樊平?”其实这也算不得是问,只是开场必须如此而已。
      “真的是你!这都七八年了,你这还是头一次回白家港吧?”樊平笑着拉起白玉堂的袖子晃着。
      “让姐夫好好看看!张高了,也壮了。像个男子汉了!”白玉堂拍了拍樊平的肩头。与他来说,樊平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曾经哭着闹着,让自己还他姐姐的十岁孩子了。这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真的高了壮了,也会对自己笑了。
      “姐夫,听说你在京城当了大官。这可是回来过年的?”樊平看了看跟在白玉堂身后的人和车马,他只认得白芸生,所以他朝芸生笑了笑。
      白玉堂点头,“是啊。回来过年的。爹娘可好?”
      樊平也点头,“白大哥对我们都很照顾。爹娘的身体也都很硬朗。”
      “那就好。过几日我去看望二老。”想到去看岳父岳母,白玉堂的脸就有点尴尬。
      樊平的表情突然由喜转成了悲,“唉!我姐姐命薄,看不到如今姐夫你风光的样子。”
      一句话让白玉堂顶好的心情当即就没了。他嘴角微微一动,眉便皱了起来。再细看下去,樊平张的还真有些似他姐姐的模样。心下便更是发堵。七年,他不回白家港,为的就是躲这伤心。可如今一回来便见到了小舅子,躲也无处可躲。这手不自觉的便朝后一伸,握住了展昭的手。
      展昭一愣,并非因为玉堂抓了自己的手。而是因为他从未感觉过玉堂的手如此冰冷,且和那次中七日霜之冷不同。面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儿是谁,刚刚这一席对话他也早就明白了。怕是玉堂想起了亡妻才会如此吧?想到这里他的手回握住玉堂,既然他要自己的安慰,那自己便安慰他吧。
      这本是极小的动作,可对白玉堂来说却是化解悲云的暖光。这眉头一瞬就展了开,然后转脸朝展昭一微微笑。
      也是这极小的一个动作,樊平看到了。原来这白府下人间的传闻并非是假的。初听之时他不相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他本是厌恶的,怨恨的,替姐姐叫屈的。可如今姐夫拉着的这位男子让他叹了,也不得不叹。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你不得不想去亲近的气质,平和的,温暖的,坦然的总之那些让人觉得安全,安然的词儿用在他身上皆是合适的。或许像姐夫这样一个傲笑江湖的人,才最需要这种人来陪伴吧?所以他笑着,是朝展昭笑。“这位哥哥便是南侠展昭了吧?”既然传闻非假,那自然这人名也不会有假。
      展昭点头,“正是。”他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随着玉堂,他该叫兄弟,可他不确定这么叫是否唐突。
      樊平笑着走到展昭身边,拉过他的衣袖。“天都快晌午了,先到店里填填肚子再回山庄吧。”不管怎么说还有半天的路程,已经到了白家港便不再需要那么赶了。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樊平的手向右看,街边是一家三层的酒楼。上面的牌匾金漆蘸字“自在楼”。
      白玉堂问:“樊平,这是你开的?”不记得了,七年前这里该没有这么大一家酒楼才是。
      樊平听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夫你还真是老样子。永远都不记得自家的买卖。这白家港里最大的酒楼怎么可能是别人家的。”
      展昭也笑了出来,这笑话他也不是第一次捡了,只是再听之时还是觉得可乐。
      白玉堂尴尬的咳了一声,“你不说还不觉得。果然是饿了。吃些东西也罢。”说完迈步走进楼内。
      车夫扶着展翔下了车,白芸生伸手从车座上取下斗篷,披在展翔的身上。然后对门口的伙计说:“车马照料好,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对了,到东街的章记买一副貂皮的护手,记得要是最好的。”
      “少东家放心,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伙计们三三两两的各办各事去了。

      不是饭口,可这自在楼的头两层却是满客的。提鼻子一闻,酒香,饭香,菜香还有茶香混在一起,虽然味道世俗了些,可对赶了半天路的人来说却是好闻的。且越闻就越饿。
      樊平直接领着四人上了三楼,进了雅间儿。房门一开众人顿时觉得暖气扑脸。外面就算再怎么严实也会开窗开门,可这里面就不同了。
      展昭四下看了看,未发现火炉,但这房间确实暖的舒服。坐在玉堂身边,他仔仔细细的看起这房内的摆设。贵气却不俗,算不上雅,可绝对有品位。想来这设计之人花了不少心思,太俗文人不喜,太雅武人厌烦。只有这样才算合适,两看不厌正中买卖家的心思。
      “展叔叔认为布置的如何?”白芸生问。
      展昭点头,“我不懂这些东西,但只觉得舒服。坐着,看着都舒服。”
      这时候樊平从外面也走了进来,“这可都是少东家的心思。”说完他看着白芸生露出老大的笑脸。
      “你不要老是开我玩笑。”白芸生也笑着回了一句。按辈分来说白芸生至少该管着樊平叫声叔叔,可他们也是自小一处张起来的,惯了便没了那些俗称。
      “知道姐夫你爱吃新鲜的金鲤,正巧早上湖边刚上来两条,便叫他们做了。展哥哥,不知道您爱吃些什么?告诉小弟,小弟这就去叫厨子们做去。”樊平看着展昭,打心底里的亲近。
      展昭抬头一笑,冬日里若见这一笑,会看的人心发暖。“劳樊兄弟费心了,展某对吃食没什么挑剔。随便就好。”
      樊平点头,“展哥哥不用叫的这么生疏。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依然是挂着笑脸。外人分不清这是此行的规矩习性还是他真的在笑。只是这笑让人看着舒服,透亮,实在,顺当。
      门被推开,两个伙计走了进来。一个托着一套崭新的茶具,一个提着一个很大的铁壶。
      展昭一愣,这房中的桌上不是有茶具么?怎么又送来一份?不过他没有问,只是看着。只见樊平朝白玉堂一伸手,“姐夫,拿来吧!”
      白玉堂苦笑一下,“离家七年,我怎么可能还有。你问芸生要吧。”
      白芸生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不大的竹盒递给樊平。樊平打开盒盖,顿时一股子淡香飘到展昭的鼻子边上。香,果然是香。而且这味道是茶,一定是绝好的茶。樊平从盒中取出一个黑色的丹丸,看上去黝黑反光更像是耀石。茶壶盖被打开,樊平将那丹丸放到壶中,然后把竹盒又还给了白芸生。伙计连忙给茶壶倒上滚水,只倒一半。另一个伙计将壶身晃了晃然后将里面那水倒到了四个杯中,颜色淡淡的似绿似黄。随后这杯中的“茶”就被倒了,倒进了桌上原有的杯中。滚水再倒,还是半壶。二次茶再一次倒到。三次倒水,才是满壶。伙计将壶盖扣严,将那原来的茶具连同托盘一并拿起,然后便出去了。
      这一连贯的动作并不长,却让展昭愣住了。这泡的是什么茶?竟然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我这就去厨房安排酒菜,一会儿再回来陪你们。”说完樊平也离开了房间。
      见展昭有些发愣,白玉堂凑过去笑着看他。“你发什么愣?”
      “没见过泡茶如此费劲的。”若是都这样,时候不都浪费在这上面了么?
      “如此费劲自然有如此费劲的好处。这茶是我白家茶山的自产,名叫白茗,你就算到了皇宫大内都喝不到这么好的茶来。”说完他伸手拿茶杯放在展昭面前,然后亲自斟了一杯。
      茶一出壶嘴展昭就信了白玉堂方才的话。这股子香顺着鼻子一直飘进心肺,一瞬间便觉得这香是天外来物,这感觉无法言谕。但这香却并不浓烈,而是淡淡的,绵长的让人想醉,会醉的头脑清晰脾肺自在。
      “五爷我可是有两年没喝过这茶了。”说着他自倒了一杯品了起来。自从认识了展昭,他便没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平日里他这位白家的二爷可是挑剔管了的。从小他便是吃尽穿绝的主儿,只是为了展昭他是真把他的习惯都放下了。陪这猫儿饮淡茶,喝水酒,吃街边小菜,睡木床盖棉被。若换做以前,他都不曾想过自己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可是如今有展昭在,淡茶也是香的,水酒也是美的,街边的小菜也很有滋味,木床棉被因为有人做伴便更是爱的不得了。这白茗如今在手,心下动了一次。自己为何要依着这猫儿的性子来?为何不让他惯了自己的生活?那样与他与自己来说不是会更好么?想到这里他一笑,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展昭改变,若是那样展昭就不是他这淡金钱漠名利的小傻猫了。他展家自小不也是让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么!他不过是为了与包大人的义,为了与百姓的忠才改了少爷的性子而已。展昭能,他白玉堂为了展昭更能。所以,再饮白茗也和那淡茶没了区别。是心下里没了区别。
      展昭将茶放在唇边闻了一下,顿时脸上泛起了笑容。这是不自觉之笑,若你碰到美事心下控制不了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笑容。轻啄一口,齿颊留香,好喝的无法形容。别当他展家三爷是没喝过好茶的主儿,家中的不说,就算进皇宫皇上赐茶之时,他也没品过这般好的滋味。再一口,香味依旧可他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展昭这笑看的白玉堂心中一阵乱跳,这种笑对他来说有多诱惑怕是没人懂得。但见他摇头,五爷愣了。“难道不好喝?”他对自家的白茗可是绝对有信心。
      “我只是觉得,太费时候了。”展昭摇头是这个意思。他的生活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头舔血剑下余生的日子。这份儿时候真的很奢侈,而他就从不是个嗜好奢侈之人。
      白芸生接过话茬,一边给展翔倒茶一边对展昭说:“展叔叔你这就不知道了。这白茗是用特别的手艺做的。第一遍水去的是茶丸外面的杂质。第二遍去的是做茶时外裹的茶蜡。所以只能喝这第三遍。况且喝茶也本是件养心神的事儿。一遍淡,二遍苦,不想尝苦的人自然最喜欢这第三遍了。”
      展昭听后点头,“这茶喝着费事,想必做着更费事。寻常百姓为了活计怕是没时候养这份儿心神。”
      白玉堂听完笑着摇了摇头,“你想的也太多了。喝杯茶你都能叹上几句民间疾苦。这白茗只有我白家人身上才有,从不外卖和赠人。这茶怎么做用什么做都是秘方,绝不外传。所以要喝这茶,寻常百姓是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更何况就这指甲大的一丸,本价就要一两银子,有哪个寻常百姓家能够买的起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想对展昭说,他不想让这猫儿觉得自己在笑他。
      话聊到这儿,樊平一推门,酒菜的香味儿就飘了进来。
      说是几样,却摆了一桌子。冷荤热素一样不少,大家顿时食欲便来了。实则,这茶越是香就越容易勾人的饿。所以他们是一杯白茗下肚,比平时更想吃食罢了。
      酒饭刚刚用罢,一个伙计便敲门而入。
      “二爷。”伙计先给白玉堂见礼,虽说他不认识白玉堂,可樊平早就将这一屋子的人是谁都讲给伙计们听了。所以进得屋来,他自然要先唤白玉堂。
      二爷这称呼对白玉堂来说多年未闻了,如今听上去的确是不太习惯。但一处总有一处的活法,他在这白家港自然是白二爷,能在这里翻手云覆手雨的白家二东家。“什么事儿?”
      那伙计连忙双手捧上一个红色的包袱,“这是少东家让小的们去买的。”说完他把东西递到白芸生面前。
      白芸生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这白的似雪,软的似绒,摸在手中滑却不涩手。于是芸生微微一笑,“下去吧,找你们掌柜的领五两银子的赏钱。”
      伙计谢着退了下去。白芸生这才把这包袱里的东西交给展翔,“把他带在手上,免得再咳嗽。”护了手,这掌的心门便护住了。文人的手和武人不同,握的是笔自要娇贵的多。
      展翔接过这白色的护手摸了上去,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当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谢谢白大哥。”这些东西他是懂的,别看这护手不大,可这貂皮却是难得中的难得,白的没有一根杂色,怕没个几十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
      “好小子。你怎么不记得给你叔叔我买这么个物件?”白玉堂看眼里笑在心头。见他们亲如兄弟他自然乐得。
      白芸生尴尬的回了一句:“老叔又不怕冷。就算怕冷也有展叔叔在边上暖着,何必要这么件东西碍事。”
      这话一说完展昭脸当下就红了,被侄子调侃还是头一遭。怪就怪这白玉堂好来不来的胡乱扯话,所以瞪了五爷一眼。
      白玉堂露出委屈的模样,“我说猫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冲什么瞪我啊!?”
      “四位吃好了?”樊平走进房间。
      “好了。马匹都喂好了吧?我们这就要赶路。”白玉堂说。
      “早就喂好了。”樊平见四人起身,连忙亲手拉开门帘。
      送到楼门,白玉堂回头对樊平说:“不必送了。回家替我向爹娘问好。说我到家先安顿几日,然后就去看望他们。”

      时已到饭口,街上的人比方才少了一些。白玉堂等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虽然快不得,却也肯定要比走路来的快些。
      太阳西落,他们四人这才来到白家山庄门外。
      说是山庄可并不在山上。原本他们白家也住在白家港内,可后来家大业大,白老爷子喜欢清净,便在白玉堂三岁的时候将白府搬到了白家港外不远的山下湖边。
      来到白家门口,展昭和展翔都不禁叹了一声。他们展家的门头也是不小,可和白家真是没法子比。怎么个华贵倒说不上,只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敢踏足。
      门前的家丁早就在此候着了。原来是樊平在白玉堂等人吃饭的时候便派人先来白家报了信。带头迎出来的是白家的大管家名叫白义。他本不姓白,这是奴随主姓。见到白玉堂他几乎是老泪纵横,七年了,七年来他未见到白玉堂一次。“二少爷,不,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少爷他是叫顺口了,白玉堂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自小看他张大,叫的熟了就不好改了。
      白玉堂见白义落泪,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你老身体可还好?家里人可都还好?”握着这双手,能感到他老了。这手有些干瘪,老茧也更厚了。
      “好好好!都好!二爷,大少爷你们快进府吧!大爷和大奶奶都等了半天了。”说着他将四人领进了府门。
      这白府有多大展昭已经没心看了,他只是看见白玉堂每走一步眼神就会有一丝变化。不知道是喜是悲是哀是盼还是些说不清的东西。他看到最后,白玉堂的手又一次伸了过来,依然有些凉。
      “玉堂,你怕?”展昭低声的问。
      “笑话!五爷回家怕什么劲!”说的明显没有底气。
      展昭一笑。“不怕你抓我手干吗?”抬眼看着他,一副得意的神色。
      白玉堂的手一松,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笑了。好你个臭猫,跟白爷呆久了连这招都学会了么?“让你一次!”这猫儿真懂自己。被他刚刚这么一激心里的那点担心和紧张真的就一扫而空了。
      进了大厅,正位上端坐着两人,自然是这白家的主人。左边上坐的是白大爷白金堂,右边坐的是白大奶奶白李氏。
      四人一起跪地磕头。本来展昭和展翔只需一拜,只是展昭是随了玉堂的,自然得跪,既然三叔跪,那展翔自然也要跪。
      礼罢了,白大爷和白大奶奶这才下了主位走了过来。他们一人一个拉住白玉堂的手。是白大奶奶先说的话,且边说边落泪。“好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竟然一走就是七年,你眼里还有你哥哥嫂子吗?!”
      见嫂子哭,白玉堂的眼睛又一次红了。长嫂比母,且母亲死的早,虽然年幼之时父亲在世,可毕竟带大自己的是嫂子。对他来说,嫂娘便是娘。“大嫂,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白大爷倒没妻子那么激动,他只是拉着兄弟的手上下这么看着,却没对兄弟说一句话。转过脸,他看到了展昭。“你是展昭吧。”他松开兄弟的手,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像,真的很像。
      “正是小弟。”展昭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玉堂的大哥。
      “上两个月我去常州之时见过你大哥。”白大爷笑着说。这是他今天露的第一次笑脸,没给他兄弟,没给他儿子,给了展昭。初见展大爷之时两人的确有些尴尬,毕竟这关系俗礼不成,可交谈之后竟成了朋友。他本没见过展昭,但见展大爷的学识修养谈吐,他就知道展昭必错不了。加上与卢大爷的多次书信,他就觉得,二弟或许没错。而今日见到展昭,他就把这个或许给拿掉了。这份风采除了展大爷身上有的之外,还多了一份侠义之风。看了更让人喜爱,更让人想亲近。
      展昭一愣,不曾想过在他与玉堂生死边缘的时候,这两位哥哥已经见过面了。想到这里他脸微红了一下,想回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展昭尴尬白大爷又说:“我依你大哥的称呼,唤你做三弟可好?”总要寻一个恰当的称谓。他不可能叫弟妹,这就乱了套了。更不能同卢方他们一样叫展弟,自然更不能全呼其名。家,总要有个家的样子。
      “好。”展昭找不出第二个词儿来回答这句话。只觉得反正是大哥在叫,若叫自己三弟也不会那么生疏。自己在家时两位哥哥也是这么唤的,既然白大哥要以自己大哥那里论也没有错处。只是怎么感觉上就有那么点别扭?
      “既然你应了,那嫂子我就不客气了。来,到嫂子这儿,让嫂子看看。”说完白大奶奶撒开白玉堂的手朝展昭走去。
      展昭见状一鞠躬,“白大嫂。”
      白大奶奶马上伸手拉住展昭的胳膊,“你已是我白家的人了,干什么叫的这么生疏。玉堂叫什么你就该叫什么。你快把那个白字给我去掉。”这位白李氏可不是个普通的住家女人。白家的营生她也在帮忙打点着,在这白家做得半个家。所以谈吐之间没有那些妇女的腼腆。这份儿豪情让人觉得真诚和舒服。只是这话……
      见展昭张口结舌,被嫂子的话窘到脸色通红,白玉堂连忙接过话茬。“这孩子是展昭的侄子,叫展翔。他这几个月都在开封府,所以这次跟我们回来了。”
      听完介绍白大奶奶便放开展昭,她仔细的看了看展昭身后这个面白如玉的娃子。这模样生的好,生的妙,尽管有几份展昭的轮廓却又绝对不同。
      “伯母好。”展翔也鞠了一躬。
      “好!好!赶了半天的路了,累了吧?走,跟伯母到后院去休息!”说完,她拉起展翔就向里院走去。
      白大爷一个没拦住,只能尴尬的看着妻子的背影动了动嘴角。随后他一回头,“你们先下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晚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这便是他白玉堂的房间。
      展昭坐在床上四下的看着,一寸一尺都没有放过。白玉堂的房间都是白色的,所有能用白色的摆设都是白的。就连这身下坐着的床上,铺着的被褥也都是白的。本是素的可以的颜色,可却在这里变的很有光彩,白中带着银,阳光撒入会有七彩的光晕。这便是白的好处,亮则发光,暗则可视。天蚕丝织就的料子,自然是如此的。
      洗澡的地方更是让展昭吃惊不小。他不得不再一次惊叹白玉堂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池子不大,只能容得下四五个人。但这池子本身却很惊人,贴着池边嵌的是羊脂白的暖玉,水倒进去即便半晌过去水温也不会流失。“白玉堂,你白家就是过这种日子的么?”蹲在池边,他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人不这么过。可是白爷我曾经是这么过的。”他脱掉衣服,毫不犹豫的迈进池中。七年了,他没在这池中泡过。这暖玉贴身的感受真是让人有些怀念。
      展昭干笑了两声。“想不到五爷你还真是会享受啊!”不知道这一个池子能养活多少家百姓。
      见展昭依然看着池边有些发愣,白玉堂来到展昭面前。“猫儿,你跟五爷这儿谈什么享受,莫不是怕羞不敢下来吧?”
      被说中了心事,展昭的眼睛习惯性的瞪了起来,但在对上玉堂身子的那一刹那,这眼睛便躲开了。
      这可是展昭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不回嘴或者回瞪,白玉堂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伸手揽住展昭的腰,这人就当即就被他拉进了池中。池水溅起老高,巧有一滴落进了展昭的眼里。
      “你别动!”展昭抬起手揉着眼睛,一时间也忘记了挣扎。
      白玉堂推开展昭的手。“乱揉会伤眼睛的。”说完他伸出舌头顺着展昭的眼缝来回的舔了几下。
      “你别……”如此动作,展昭就快觉得被白玉堂抱化了。但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才发觉,的确是比刚刚自己揉的舒服多了。
      “这水里有香粉,你手上带水,越揉越多,当然越来越不舒服。”白玉堂伸手去解展昭的衣服。
      “你干什么!”展昭要拦。
      “很明显。脱你衣服。你总不会武艺高到可以隔着衣服洗澡吧?”白玉堂又一次露出了让展昭“讨厌”的笑容。
      水温适中,靠在这暖玉之上感觉就是不同。展昭闭着眼睛,但他能感觉的到白玉堂在盯着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要睁开眼睛。
      “猫儿。”
      “干什么?”
      “叫一声来听听。”
      “什么意思?”不得不睁开眼睛,这话没头没脑的说了些什么啊?
      见他睁眼,白玉堂的脸马上凑了过去。“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你说什么?”莫不是自己的耳朵也进了水了?还是这白玉堂被水给泡傻了?
      “大哥大嫂不是叫你三弟么。”
      “那又怎么了?”展昭还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
      白玉堂伸手搂住展昭的腰,“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这儿装糊涂?”手一用力,两人的脸离的更近了。
      “你放手!”贴的够近了,半个身子都挨在了一起。
      “叫一声哥哥我就放手!”
      “不叫!”自己分明比他白玉堂大上几个月,这声哥哥绝不能叫。
      好别扭的猫!五爷就不信你今天不叫。左手一动便摸上了展昭的胸前,轻轻用力,惊的展昭深吸了一口气。“白玉堂,你住手!”
      “叫了就住手!”继续轻揉,他知道这猫儿受不了这个。
      “你……你不要欺……欺人太甚!”他的左胳膊被白玉堂压在身下,可右手却是自由的。所以他反手就是一掌,正中白玉堂的左肩头。
      白玉堂当时就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展昭吓坏了,他连忙伸手过去扶住白玉堂,“很疼吗?”自己分明没有用多大力。难道是刚才一时难以自控手下没了准头?
      “我有说很疼吗?”白玉堂一个大大的笑脸露出,得意之色是人可见。
      “你骗我!”这是第几次了?展昭刚想发火,却被白玉堂的吻给堵回去了。
      起伏的胸口贴在一起,水是暖的,玉是暖的,人却是烫的。两唇分开,展昭还想质问,白玉堂却先开口:“我叫那一声不是因为疼,是没想到你会出手。所以我没骗你。”
      “你!”展昭无语。的确。玉堂是叫了,却没说过疼,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是自己太紧张了,活该被他笑。
      可白玉堂没有笑,而是盯着展昭对他说:“我怎么还能敢骗你。你是我的命,是我白玉堂的心。为了你,我什么都能豁的出去。我能为你舍命,却不能让你有一点伤痛。”他方才是很想骗一骗这猫儿,可见展昭一瞬间就惊恐的神色他的心顿时就紧了。那一幕一幕出现在心头,他不敢了,无论如何也不敢了。
      “玉堂,我不要你为我舍命。若生,我们一起生,若死,我们一起死。我什么都能接受,只是不能接受你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你懂吗?”白玉堂这一席话让他感动,怎么可能不感动。他白玉堂也是自己命,自己的心,为了他自己也什么都豁的出去。但,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因为这都不能保证他不再受锥心之痛。
      “好!你我生一起,死一处。为你我惜命!”这一抱没了口口,却让周围的空气更加灼人。
      “为你,我也惜命!”这一滴泪时隔几月再一次落下,却混着水分不清了。其实多少夜,他都在梦中惊醒。若玉堂不在枕边,他便会害怕。也因为这样,他才会不再顾及那几个不知情的人,就这么一直和玉堂住在一处。没了玉堂,他睡不塌实,不仅仅是因为习惯,也因为怕。怕伸出手碰不到,怕睁开眼看不到,怕午夜惊醒时发现这些开心的欢喜的都是场梦。这一切,这几月来他独自一人受着,不敢对第二个人讲。这事儿若入了玉堂的耳,他会伤心,会难过,会愧疚。他不想那样,他不想为了自己这甚至有些可笑的后怕伤了这份难得的清趣。
      “二爷,三爷。大爷叫小的唤二位用饭了。”敲门声过后,外面的仆人说道。
      “知道了。马上就去。”白玉堂放开展昭,轻轻的擦了擦他的眼角,“别哭了。让大哥看到会骂我的。”
      “我没哭!”展昭否认。这水和着眼泪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玉堂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事不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的。快点擦干穿好衣服,别让大哥大嫂久等。”展昭哭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眼泪,而是因为贴在一起的心。他若悲伤,自己就会觉得悲伤,他若痛苦自己便会觉得痛苦。其实展昭夜半惊醒之前他都已是早醒了的,每每见到他紧皱的眉和额头的汗他都会心疼。只是当展昭睁眼,他便会装睡。他也一样,怕事一破就会坏了这份难得的愉快。因为有些事不是说开了便没了的,他能做的不是去对展昭说自己没死,而是陪着他,让他从心底里忘记那份恐惧。而这些,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全部化解。

      桌上摆着的都是些家常的小菜,没什么金盘银碗的奢华,却让人更觉得亲近。家之意便是随心自在,并不需要罗列杯盘,只需要家人围坐,觉得暖和开心,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就够了。
      白大奶奶问展昭,“三弟,听说你儿子也上了蛾眉山?”
      展昭点头,“是的。是师父他老人家请得白老前辈收了翼儿为徒。”
      “你我白展两家真是缘分不浅。不知道展翼和云瑞现在一处可处的好。”想到这里白大奶奶微微一皱眉,但只有那么一瞬便没了。
      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要如何相处。这份兄弟做的是否舒坦?想到这里展昭也微微一皱眉。白玉堂看在眼里朝他一笑。展昭也笑了,他知道玉堂是在安慰自己。也罢,孩子的事孩子们自会处理。两个娃娃在一处可怎么会有他们想的这么多。还是自己太过多虑了。
      “来,翔儿,尝尝这块鱼。这可是娘我的手艺哦,外面绝对吃不到!”放弃了讨论这个话题,白大奶奶便给展翔夹菜。
      展翔红着脸点头接菜,“谢谢干娘。”
      这两个娘字让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住了。他们互看一眼,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见他二人不解白大奶奶说道:“我一见到展翔就格外的喜欢,所以就收他做了义子。更何况芸生也在朝中做了官留在开封府。他兄弟二人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三弟,你不会介意吧?”
      展昭回笑,“大嫂厚爱,小弟怎么可能会介意。”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包括身边伺候的下人们。可不是所有人的笑都那么坦然,那么舒服。
      酒饭过后,白玉堂朝展翔使了个眼色。展翔连忙从怀中掏出印信递到五叔手中。白玉堂把印信递到大哥面前,“大哥,这个还是还你吧。”
      “为什么?”白大爷故意问。
      白玉堂一挠头,“大哥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本来就不喜欢做生意,现在又做了官,开封府那么多事做,哪里有时间打理买卖啊!”前一个理由是真的,后一个理由是假的。但是前一个没效果,后一个才有力度。
      白大爷一笑,“这几个月不是挺好的么?”
      “这几个月都是展翔和芸生在照看着。我可什么都没做过。”要说从没有也是瞎话。展昭之前逼他看过几页帐本,不过只几页他就赖了。
      “我白家这么大的家业,你就只忍心让我一个人扛着?”白大爷盯着兄弟的脸。见这白玉堂为难实在难得,若不是展昭在场他一定会笑。
      “可是……”真是无语。白玉堂自觉得这件事儿在大哥面前实在理亏。其实这事儿真是个例外,若是在别人家,兄弟之间争夺家产可能是大动干戈,可在他白家却成了这样。
      白大奶奶接过印信,“行了!你就别为难二弟了。”反正将来他们两个不行了,这白玉堂不管也得管。
      “还是大嫂疼我!”白玉堂笑着把一粒葡萄递到大嫂嘴边。
      白大奶奶吃在嘴里甜在心上,“就你小子就哄人。难怪人家堂堂南侠客都被你哄到手了。”
      展昭这脸腾的就红了,大嫂的话真是句句要命。不过……他对自己一开始那叫哄吗?这就是他白玉堂哄人的手法?三天一吵,两天一斗,时不时的把自己气到无语。时到如今也是一样,再关心,再疼人也总是会时不时的让自己气堵。
      白大爷见展昭实在是尴尬,便咳了一声。“天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带你们两个上山。”
      展昭愣住了,但当着大哥大嫂他没好意思问。若问了就好象自己不愿跟去一样,其实他们要自己跟去的事一定是必须要跟去的。问也没什么意义。可回到白玉堂的院中,展昭依然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见他这样,白玉堂便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明天大哥带你我去拜祭爹娘。你这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啊!”
      “白玉堂,你少胡说八道!”最后这句呛的展昭差点咳嗽。这话有必要一定要这么说吗?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对!就是因为他白玉堂这没正经的嘴脸才会觉得这么别扭!
      “好好好!我错了!我胡说八道!你不是丑媳妇,我家猫儿是天下最美的。”
      “白玉堂,你!!!!”果然!还是会被他气到无语。
      “喂!你来真的啊!”白玉堂一闪躲开展昭这一掌。
      展昭瞪眼,“让你口没遮拦胡说八道!”接着一掌。
      白玉堂又一闪身,“你想谋杀亲夫啊!”
      “你还说!”又一掌。
      这一次白玉堂没有躲,而是给了他一个正脸。胸一挺俨然一副就义的样子。见他这样展昭这一掌倒下不去。悬在半空的手落也不是收也不是。脸是一红一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抬起手抓住这腕子,白玉堂只一轻带展昭便入了他的怀。“回房睡吧。”
      突然如此严肃的神情让展昭有些接不上了,“啊?”
      “浴室里我们好象还有事没做完!”白玉堂故意压底声音,贴在展昭的耳边说着。
      这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让展昭的神经立即就崩紧了。“你……我……”
      “当然是你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明天还要上山,我不想……”起不来床。自襄阳回来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事情可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和上山有关系么?”白玉堂瞪大眼睛,好象很诧异的问。
      “没关系么?”展昭更诧异。
      “叫我声哥哥你就上不得山去了?”
      “啊?你是说这个?”展昭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是白玉堂的话题转的太快还是自己太笨?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白玉堂的笑再也忍不住了。
      又被骗了。不!这叫被戏弄了!展昭攥紧了拳头,但没舍得打下去。只是转过身走进房中,然后关上门把门栓挂上。
      “喂!我还没进去呢!”白玉堂在门外大喊。
      “白家山庄这么大,五爷不会找不到住的地方吧?”转身,吹灯,躺到床上。
      冷风吹过,但一只瞬就没了。展昭刚想起身,却被白玉堂压在身下。“白玉堂你出去!”怎么就给忘了。这窗户没锁,光栓个门有什么用!
      “你不是让五爷我找地方住么?这不是找到了。”
      “你放手。”
      “不放!”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么……要么你应我的叫声哥哥,要么我就应你的做下去!”
      “我不叫!”
      “哦?那就是选后者了?那好吧,既然猫大人如此要求,五爷自然奉陪到底!”
      “白玉……”
      夜才开始,还很漫长。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星月都隐了。夜色中观不到乌云之黑,只见了冬雪之白。
      雪花从空中轻轻的撒下,不紧不慢。当二人疲惫熟睡之时,这外面早就是一片银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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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38更38的39。好汗啊……
      本来不是要写这么多生活的,可是写着写着就这么多了。40,你等着我,伟大的返京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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