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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九回 ...

  •   第九回 [衡善恶奇心辞上砚巧易装比道候府行]

      这时节杜家的事早已满城风雨,为了看一看“活神仙”的光彩,上砚城中不少无事可做的百姓都已经聚到了杜家所在的那条街。要看热闹?夹在人群当中就成了。
      不过五爷可不满足于在外面观看,毕竟想要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听他们谈话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展昭拦不住自家老鼠的“好奇劲儿”,便只能退到杜宅后面,找了处没人的所在。没法子,要知心腹事,就得听人家背后言。这登高爬低蹿房越脊的买卖,纵然不想常干,有时候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紧贴在墙边,五爷边笑边低声耳语道:“这样多好,满城的老百姓都给咱们帮忙!”
      展昭也笑了一下:“你呀,别净说这些没用的。既然那边是侯府,恐怕事情也不会太简单。”
      五爷耸了下肩膀:“只要不露面就没事儿了呗。无非就是不让人知道咱俩的身份而已。想啥法都瞒得过去。现在重要的是那个什么侯府里,到底是真的不干净,还是这三个骗子提前做下的把戏!”
      这一点展昭倒也想过。就看这三个人对待杜奂的手段,骗人的招数就不会低劣。既然能安排一二,自然也能安排三四,提前做下的把戏么……也不无可能。“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那得看过之后再说。只不过你这‘黑吃黑’的心思且得放在一边了。”
      五爷撇了嘴:“这可得看五爷啥时候知道这三个家伙的脏物藏到了啥地方。‘黑吃黑’嘛,你还非得等他们收手的?”
      展昭斜眼看向玉堂,也撇了下嘴角:“让你消停一会儿,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听了这句话,五爷扭头,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些“委屈”的意味:“猫儿,咱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五爷可都消停好几天了。”说着对展昭努了下嘴。
      身处杜家的宅院当中,本就是低声耳语说些与眼前事有关的事儿,怎曾想突然就听到这样不着调的疯话,展昭顿时觉得肋叉子隐隐发疼。抬手用胳膊肘子给了身旁的老鼠一下,眼睛毫不吝啬地瞪了过去。
      胸前一疼,五爷顿时裂开了嘴。“还是舍不得吧?”
      展昭哼了一声:“皮糙肉厚!”
      正待五爷想要继续嬉笑,就听到院儿中有人说话。
      “大爷,您真要把宅子卖了?”听声音,说话之人该是杜府的管家。而话中的意思,也正好贴上了那会儿白展二人在酒楼上听到的话茬。
      回话之人正是杜奂:“不然还能咋样?钱抢的抢,散的散,给的给,丢的丢。这些平日里吃我喝我的兔崽子们,现在见我钱被大风刮走了,再没油水可捞都他妈跑了。我还留在这儿丢人现世?”
      听得出杜奂话中的愤怒和无奈,管家叹了口气:“但这宅子毕竟是您祖上留下来的。卖祖宅可不吉利。您现在也不是真的分文皆无。要离开也成,这宅子不见得非要卖了吧?梁大爷不是说能给您在西峒安排妥当嘛,您又何必非把自己弄得没有退路。”
      “你也甭说了!我都这个德行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房子地是我的,我乐意卖就卖!你要是不乐意跟着,就跟那些王八蛋一样打包走人!”说完,杜奂一甩袖子,转身就进了厅房。
      从白展二人的角度看去,杜奂此时的表情更像是被恶鬼缠上了身。脸上的五官扭曲,就连肩膀也不停地抖动着。不过展昭看得出,杜奂此时是无计可施,又怕又气又心疼又不甘。几下连到一起,心里不窝火就奇怪了。只是听意思杜家上下走了不少人,这管家无疑就成了唯一一个能被杜奂信任,也同样是唯一一个肯让杜奂发泄的主儿了。
      白玉堂此时恨得牙根子痒痒。倒不是心疼那管家挨骂,而是五爷本就容不得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混账张狂,更何况杜奂其人还那么招人烦。
      伸手握住玉堂的手腕,展昭轻轻地晃了下头。他也知道玉堂不会冒然冲动,不过是想安抚一下自家老鼠的情绪罢了。
      而此时,那管家则是唉声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能信得过的有几个呢。我也只是怕你将来无家可归罢了。”说完,无奈地晃了晃头,转身离开了院落的角门。
      听着管家低声言语,展昭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谁都有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人心疼惦记的主儿全天下又能有几个?杜奂自作自受理所当然,只不过不公的是:谁人受过,谁人愁。
      这杜家上下,总会有无辜之人吧。
      反手握住猫儿的手,五爷轻轻地用左手拍了拍展昭的手背。“待人无心便留不住人。活该!”
      展昭看向玉堂:“那用心之人岂不可悲。”
      五爷一笑,抬手点了一下猫儿的嘴唇:“你我专心用心就好了呗。”
      怕是太久没有“正经”事可操心,才会连这些事都在心里琢磨起来了吧?想到这里,展昭也跟着笑了笑:“得了,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事儿。还是跟着杜奂吧。”

      贴在杜家后宅一间房子的后窗外,展昭没有让五爷点破窗棂纸。如果只是杜奂是无所谓,现在房间里可还有两个极有手段的江湖骗子,能少些马脚就比多惹些波折强。反正看不看脸都多余。
      房间里交谈的事情正是那会儿白展二人在酒楼上听到的。只不过那老道的反应让白展二人有些意外。一味的回绝固然能吊足人胃口,但次数太多,口气太决绝便又另当别论了。
      五爷和展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跟这三个骗子没什么关系。而从这老道拒绝的如此干脆生硬来看,这仨人是想赶紧撤身,不再趟这池浑水了。
      至于为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有数。能把前去捉妖的法师扔出院儿的,不是真的妖怪就是武功极好的贼匪。这行骗又不是卖命,这样的事自然是少惹为妙。而且候府里自然住得不是平民百姓,有道是富都不与官斗,何况还只是个骗子。
      其实五爷打心里那么想让这三个骗子应下候府的邀请。到时候贼抓了,闲事儿管了,乐子也参合了。反正假期无限,闲着也是闲着,等到入秋枫叶转红还有得是时间。与其在那和尚庙里等,还不如在路上自寻开心。再说了,自家猫儿还就最乐意干抓贼办案的“差事”,这猫爪子猫脑袋是绝对闲不住的!
      同样想让那老道师徒应允的,自然还有杜奂和那位候府的管家。这顿劝请一直说了有一个来时辰,这才算是在老道一句“容贫道细琢再议”后停止了。
      杜奂要留老道师徒在家中用饭,但老道拒绝了。耳边听得有人开门离去,白展二人也想跟着离开。可还没等他们俩挪地方,房间里就传来了那“小道童”的低声言语。“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本来管这档子事儿我们师徒已经逾越了。再无缘无故跑去你们候府捉妖?哪有那个道理!”
      接话的是那位候府的管家:“您二位仙风道骨,都是将来要做神仙的人呐。都说修行之人要行善积德,有妖魔鬼怪作孽,抓住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
      小道童好没客气地“哼”了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妖魔鬼怪也不是随便祸害活人的。不信你问杜员外,要不是他自己造孽,那冤鬼和妖邪怎么进的家门?你别看我们是修仙的人,可也知道因果循环世间报应。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候府里要没做缺德事,就没那倒霉的缝让鬼怪钻进去。”
      这话说得直接且极其难听。先骂了杜奂不说,后也连那候府也窜了进去。不过在门外的五爷听得格外舒爽。本来嘛,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甭管被什么盯上,那多是自己招惹来的。
      展昭听完也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实际上这些话别说是修仙只认说不出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道人也不会去讲。得当不得当放到一边,从这小道童的话里来听,这三个人至少是善恶分明,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可其实知道又能如何?杜奂岂能不知淫人发妻间接害死人命是可下铡刀的大罪?再想那些朝中奸佞,各地的贪官污吏,也不过是知法犯法罢了。又何止是仨俩江湖骗子,几个地痞恶霸。
      没法往屋里看,五爷的目光自然一直都在自家猫儿的身上。此时见展昭面露微笑却又似有深思的模样,忍不住凑前将嘴唇落到了爱人的眉间。话不能说,意图却十足地明显。
      突然近身的温热和额上的亲吻让展昭下意识地动了下肩膀。随后伸手扶住玉堂的肩头,没有用力推开,而是静静地将手搁在了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撤回身子,五爷歪头又吻了一下落在肩头的手背。眼中满是笑意。
      二人动作稍瞬既毕,此时屋中的候府管家这才算是缓过情绪,不过声音略微与之前有有些不同。“仙童的教诲在下不能多言。但无论如何人命关天,还请仙童在仙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毕竟我家小侯爷实在无辜。”
      耳边听到轻微摩擦布料的声音,紧跟着就是两声金属碰撞地响动。五爷撇了下嘴。方才心里边的痛快劲儿也降低了八分。看来也不过是想多捞些油水罢了!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小道童的脸色丝毫都没有转变的迹象。把银子往肥大的道袍里一塞。说话的腔调仍旧如故:“话我去替你们说,可师父的主我是肯定做不了。不过你们也放心,事不成这玩意儿我还给你们送回来。”
      候府管家赶紧回言:“这一百两银子是给仙童您的茶水钱。办成办不成这话您不是都说了,哪儿还能往回要,那还是人办的事儿嘛!话又说回来了,您看,我们候爷真是诚心实意。那酬劳可是一千两金子呢!”
      小道童“嘁”了一声。“你当我们师徒俩是那些靠抓妖降鬼骗饭吃的江湖术士呢?!”
      候府管家赶紧解释:“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那钱一方面是我家候爷的心意,另一方面也是想为真有本事的高僧或高道立一座金身像。这可绝对没有亵渎之意!”
      这句说得似乎非常合那小道童的心意,因此紧跟着的话锋也就有了转机。“那就这样吧,再耽搁一会软我师父该责罚我了。这些话咱可都是背着我师父说的,将来……”
      候府管家赶紧接道:“您放心!这事儿绝对不会有半个字进到贵恩师的耳中。”

      离开杜奂的家。五爷忍不住“啐”了一口。“贼就是贼!为了钱自己的命都豁得出去!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还是个抻长脸勾小钱儿的货!”
      展昭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玉堂的肩头。“你又何必计较这个?人家何时跟你说过是有骨气的?本来就知道是几个骗子,你至于的吗?”
      五爷哼了一声:“至于倒是不至于。我也这不也是闲的慌嘛!”
      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老鼠忒不正常。闲得慌也没有说给自己找气生的吧?”
      五爷一脸的不以为然:“五爷这也是跟你学的。是哪个没事儿就喜欢琢磨点根本不着边儿的麻烦事儿来着?”
      展昭想要反驳,却突然觉得有些词穷。可要他默认,又觉得实在憋屈。所以一时真就哑了口。最终只是瘪了瘪嘴,不甘心地瞪向身旁的白老鼠。
      五爷心中好笑,脸上就露了出来。“看你那小猫眼瞪的,五爷好看吧!”
      一句话就让自己忍不住发笑,展昭实在有些泄气。想想也是,这十年来,自己能有几次斗口扯闲话能赢得过那老鼠的?
      “猫儿,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反正也知道那三个骗子的住所,离开了杜家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距离那米家鞋铺还有两条街。二人挑拣了一条人少的路,五爷的话音就略微高了一些。
      展昭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其实也知道玉堂不会没有分寸,不过就是习惯罢了。“你是说候府的事儿?”
      五爷点头:“反正什么妖魔鬼怪的五爷是绝对不信的。”
      展昭道:“那小道童有句话说得极有道理。若是没有做什么缺德事,必然招惹不来灾祸。因果报应这些暂且不论,如果只是要钱财,必然不会闹腾得这么凶。就冲那位管家求人时的态度,这件事恐怕在当地早就街知巷闻了。”
      “你想,那‘妖怪’怎么谁都不闹,偏要去折腾那个什么小侯爷?”五爷顺手从腰间拿出折扇,边说边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展昭看着那把扇子,回道:“不好说。咱听到的这些还远不足以拿来下判。”
      五爷耸肩:“也是。你猜那老道会不会同意去?”
      展昭摇头:“这我可猜不出来。听他那意思是绝对不想去的,但那小道童的想法可能正好相反。一千两金子毕竟不是小数目。若是拿到手,足够他们活一辈子的了。”
      “所以了。依五爷看,他们肯定会接下这笔买卖。这帮臭贼啊,为了钱啥豁不出去。恶人自有恶人磨,说不准他们仨还真能把那个藏在候府装神弄鬼的东西给挤兑出来呢。”五爷说着脸上的笑容就越来甚,话毕时看向展昭,仍旧是一副看戏般地模样。
      展昭叹了口气,这些案子要是递交到开封再发放给自己和玉堂办理,这老鼠准是拧眉瞪眼的,这会儿自己管上闲事儿,倒是轻松地很。不过也是。有人管着跟自己做主的滋味儿就是不一样。既然是“江湖事江湖了”放松心态也不错。“既然断定他们必然是要去的,那就没多少时间留在这儿了。尽快去探听一下那三人的意思,若是真应了你说的,咱今晚就去跟大哥大嫂告辞吧,总不能一走了之。”
      五爷点头:“要是这样的话一会儿就回客栈结账算了。山上的宅子咱收拾了那么长时间,再多住一宿捞捞本。”
      展昭笑着晃了下头。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情放松了的关系,怎么自从离开了陷空岛,玉堂就多了些多少年不见“孩子气”。“别等一会儿了。咱俩分头行事,而后在山脚下汇合。”
      五爷立刻皱眉:“做什么要分头行事?这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
      展昭一笑:“事儿是不着急,可你不是还说要给周大哥的孩子买见面礼吗?”
      五爷撇嘴:“这是哪门子的借口!一会儿咱俩去买不成?”
      展昭一指天:“这都什么时辰了?玉堂,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你干嘛这么计较。”
      你倒说得轻松!“反正每次跟你分开行事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尽管五爷是真的想跟自家猫儿形影不离,不过抬头看了看天,展昭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那仨骗子答应去候府,没准儿明天就走了。
      哭笑不得,展昭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拉住玉堂的袖子,没说什么,只是低声唤了一句:“玉堂。”
      五爷泄气地把展昭的手攥在掌心。“五爷算是被你这臭猫制得死死的了!”
      展昭微微一笑:“那就快去吧。”
      松开展昭,五爷抬手在猫儿的鼻尖儿上刮了一下。“猫儿,咱得公平一点。五爷听了你一次,你晚上就都得听五爷的!”
      哪里能想到玉堂突然说这个,展昭顿时脸面一红。“白玉堂,你……”
      五爷哪里能让展昭把话说完,因此赶紧抢言:“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嘛!情理之中,理所当然不是!”说完在爱猫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而后大笑着转身拐向大街。
      展昭皱眉,看着玉堂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牙根子痒痒。不是气当然更不是恨,而是实在不能理解。这老鼠的“小别”是不是也太小了!!!!!

      不表五爷回客栈,单说展爷只身奔了那是三个骗子的房宅。
      这个院子展昭并非第一次来,所以轻车熟路地跳到了正房的后墙。将右耳贴到墙上,此时已是夕照日头,他便离窗子远了一些。
      屋子里此时并没有谈话声。但展昭可以肯定那三个人就在里面一个都不少。似乎是在自己来之前就谈了些什么,现在正在仔细斟酌着。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二叔,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给个痛快话。这么憋着忒让人心紧了!”
      再开的是那个小道童:“六哥说得对,您给个话吧。”
      老者开了口:“你们俩是什么意思?”
      小道童赶紧说道:“一千两黄金!不去那不是傻嘛!”
      中年男子颇为赞同:“可不就是!有了这笔钱,咱想怎么花不成?”
      老道哼笑了一声:“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那钱财二字后面还带着一死一亡呢。你们别看那候府的管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千两黄金绝不是凭空砸下来的。据我所知西峒周遭有不少道冠寺庙,里面的高僧高道不在少数。他们都镇不住,就说明这邪祟极其厉害。即便不是鬼怪,僧道不成。以候府的势力,会找不到有功夫在身的人吗?这事儿恐怕官府是无能为力了。由此可见,是妖咱们降不了,是贼咱们的能为也不行。金子不错,可要是丢了命就什么都完了。”
      这老道倒是说得透彻。如此看来,玉堂怕是要失策了。可正在展昭想要盘算如果这仨骗子不去候府,自己和玉堂该跟那一边的时候,那小道童说了话:“二叔,您也忒实在了。行走江湖还不就是讲究个随机应变。降不了就不降,抓不了就不抓呗。凭六哥的本事,在候府里倒腾点儿东西还不容易。何况他们用咱们就得赏咱们,到时候没有一千两黄金,一千两白银总还是拿得到的吧?”
      老道听后皱眉:“你小子实在是太贪,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你出来!”
      小道童不以为然:“贪有什么不对?那些地痞恶霸贪官污吏又哪一个不贪?我这算什么?我是骗了是偷了,这怎么了?那些钱财都是他们从百姓们骨头里熬出来的!我是贼不假,可哪一次得手咱没把拿到手的钱分一半给穷人呢!他们跟我比,屁都不是!”
      老道叹气:“一儿,你这孩子就是学不会沉稳,这些话是个理不假,但咱做的毕竟不是什么正路。劫富济贫在江湖上说得好听,在官府那一样是贼。”
      小道童闷了一下,随后问:“您是怕咱们被官府抓去?”
      老道又叹了口气:“以咱们三个人的能为倒不至于,只是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被官府的人看到咱们长相,日后就难办了。”
      “二叔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比买卖扔了又实在可惜。其实小九说得没错,咱又不用非把场面撑到最后。等看形势不对,留张‘自作孽不可活’的字条,咱们爷儿仨一走,他们哪儿找去?再说了,他能一掷千金,就肯定有得是钱财。拿他千八百两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您还不信任我八面飞猿的功夫?”
      老道摇头:“大鹏,你忘了咱们之前说得规矩了吗?”
      中年男子点头:“自然记得。官府的事儿咱少粘。我也知道危险,可您看,这么一年一年混下去有啥好处?说实话,我都厌了。小九今年都十八了,连房媳妇儿都说不得。您还真想让他跟您一样当老道?你们上官家可就这一条根了!”
      又是一阵无言。最终老道口打唉声叹了口气:“也罢!你们说得也不无道理。三个人的买卖,总不能我一言定论。但有一件事你们别忘了,现在在暗处还有人盯着咱们呢。究竟是福是祸可还不好说。”
      “我陈大鹏在江湖上二十来年,不说经事无数,也能看出个好歹来。那位搅和的‘朋友’似乎没有歹意。否则以他的身手要想要咱们的命或是拆咱们的台,咱们早完蛋了。”
      “我上官学做了半辈子的骗子,虽说得了钱会散给百姓,却始终不是什么好人。”说道这里,老道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徒弟。“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安全。一儿,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你和大鹏立刻逃走。”
      “您神机子的名号可不是咱们自己在家里想出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若是有不对头的地方,咱们爷儿仨逃命的本事还没有了?”小道童说完,轻声笑了一下。“其实做老道也没啥不好,弄个女人多烦,我还是乐意走南闯北。”
      陈大鹏笑道:“傻小子!现在你是这么说,等过两年看别人有媳妇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惦记了!”
      上官一哼道:“不跟你们说这些没用的。二叔,咱们什么时候去杜家应承这件事?”
      上官学思量了片刻而后说道:“今晚他们必然还会再来找你,你且先推搪着。待明日憋他们两回再应。而且不能让他们急着上路,最快也要将时间拖到大后天早起。他们越急,咱们就越有底。”

      离开小院儿的时候,日头已经坠下了西山。天色还不黑,却已经离掌灯不远了。
      快步离开上砚城,出了城门,展昭这才运上轻功飞速向山脚下跑去。
      刚看到山脚下那片密林,便瞧见了林边的白衣白马。展昭突然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突然有一种既酸又甜的滋味儿。几个月前玉堂在医庐外遥看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有这种感觉?想着这些,脚步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见猫儿突然放慢了脚步,五爷立刻撒开马缰绳,几步就蹿到了展昭面前。伸手拉住爱人的胳膊,忙问:“怎么样?他们什么时候走?”
      展昭一笑:“你就真么肯定他们一定答应?”
      五爷满脸得意:“那是啊,不然你这小猫儿能眉头舒展笑逐颜开?”
      “如无意外,他们要大后天早上才动身。满意了吧?”穿过玉堂看向后面的马匹行囊。“你买什么了?”
      五爷拉着展昭扭身回到马边,伸手从褥套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缎面盒子。“打开看看怎么样。”
      结果盒子伸手打开,借着四周尚且还在的夕阳余辉,里面的羊脂玉锁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暖光。上面的‘平安’二字篆书精刻,锁身雕满了云绕麒纹。不用拿出来放在手里,光看这手艺就知道价格不菲了。也是,玉堂自小就是挑剔惯了的,他选的礼物怎会不好。“好东西。”
      “那还用说!不过这还是小意思。五爷碰到了一对儿好宝贝!看!”说着,五爷从自己的腰带里拽出两条红绳。
      待玉堂把东西举到自己面前,展昭才看清,那两条红绳上拴着的是一把玉刀和一柄玉剑。物件不大,也就是一根手指头的长短,不过除了过小之外,其他都与真正的刀剑无异。攥、柄、身、刃一应俱全。器身虽说并不透水晶莹,却贵在翠得干净,就冲这色泽,也知道不便宜了。“怎么还有卖这个的?”伸手将两件玉石的小兵器托在手里,展昭眼露惊讶。
      五爷笑道:“这对刀剑是人家店铺的镇店之物,本来是不卖的。”
      展昭挑了下眉:“你不会是……”
      五爷赶紧摇头:“五爷啥时候干过明抢这种缺德事儿了?自然出了大钱他们满意才撒了手的。”
      展昭撇嘴:“你腰里边挂着的那个,似乎不是展某双手奉上吧?”
      想起与猫儿初次见面的那天自己飞镖夺佩的事儿,五爷既有些内疚又觉得心里边甜了吧唧儿的挺好受。“我说猫儿,那你个咱娘是咋说的来着?”
      想起自己曾经亲口说过是赠给的玉堂,展昭剜了那老鼠一眼。“你花那么大的价钱买它们做甚?”
      五爷耸肩:“带着呗。能有啥用。就是看着喜欢,正好是一对嘛!就像咱们俩……”说着突然凑近亲了展昭的左脸一下,续道,“的兵器一样。”
      迅速抬手捂了下左脸,展昭哭笑不得。“别废话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那三个人的事?”
      见猫儿面色发红,五爷简直乐开了花:“想啊!那猫儿,咱们边走边说!”而后将手中的一对玉件重新放回了腰间。
      把方才在小院儿中听到的内容详细说给了玉堂。五爷听完咋了咂嘴:“听他们这么说,这仨人倒不算是大奸大恶之辈。不过话又说回来,漂亮话谁不会说,实情如何谁知道了!”
      展昭歪头看向玉堂:“他们若是发现我在偷听,撒个谎倒也有情可原。玉堂,你这意思是我露了行踪?”
      五爷立刻搂过猫儿的腰身贴了过去:“哪儿能啊!爷家猫大人的轻功天下无双,哪儿能是仨臭贼发现得了的!”
      这在贼匪眼中活阎王般的锦毛鼠,也就是在自己面前才会有这般赖皮赖脸的模样。若不是熟人,怕是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忍不住轻笑出声,展昭撑开胳膊将人推开一点儿。“这世上彻底泯灭人性的恶人又能有多少。你我都行走过江湖,这么多年官场之中,又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过?警惕人心不假,你也甭处处都冷着眼睛看人。”
      半步的距离不算远,可被推开的动作让五爷有些挠头。“看你热乎就成了呗,可别指望五爷跟你着傻猫似的,有那般菩萨心肠洞悉世人疾苦悲喜。怎么样,他们得大后天才走,咱们是在山上住两天,还是通知周大哥之后就下山继续监视着?”
      略微思虑了片刻,展昭回道:“我料他们动身的时间只能迟不会早。来回折腾也没什么意思,反正账都结了,就在山上待两日吧。况且即便被他们先走了,咱们也不是不知道西峒在什么地方,后撵一步也就是了。”
      五爷点头:“神机子上官学,八面飞猿陈大鹏,还有一个上官一。有名字和模样在,他们几是躲到天边儿五爷也能再揪出来!”说罢之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大有喜色。“还有两天呐……猫儿~~~”
      听到这腔调,展昭就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随即狠狠地瞪了身旁满脸坏笑的老鼠一眼。懒得反驳……就随他去吧。

      见宅院中没有亮灯,白展二人就知道周大哥夫妻还没有搬来此处。也是,有句俗话叫“破家值万贯”,再不好的地方也总有东西需要收拾。何况被空置了五年的房子,不重新收拾收拾也的确不行。
      推开院儿门,把两匹宝马拴到前院儿东面的一棵树上,地上的荒草已被清理,搁下的草叶子正好被堆在树边,这马儿的料倒是省得去弄了。
      迈步走进前院儿正厅,借着天上最后一点光亮,五爷伸手摸了一把桌面。“估计周大哥刚来收拾过。连点儿土都没有。”
      展昭放下包袱,一笑:“大哥是个老实实在人。”
      五爷伸手拎起桌上的东西:“你在这儿看家,我去大哥那送个信儿,然后带点吃的回来。”
      展昭并未反驳,而是点了头,跟玉堂穿过后角门奔了后院儿的卧房。“把礼物带着,也别让大哥大嫂忙活。能填饱肚子就成了。你也是,方才不如在城里买了。还要麻烦人。”
      把包袱和兵刃放到床上,五爷回到桌边点燃了烛灯。“自家兄弟,怕啥的。反正也是要先去告诉他的,你还当他们能不赶紧预备吃喝了?得了,我这就过去。”
      看着玉堂乐颠颠儿地离开后院儿,展昭无奈地笑着晃了下头。这老鼠,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转身四下打量了一下卧房,东西还和上次自己同玉堂打扫时的一样,连茶杯都没有挪个地方。只是伸手可及之处一尘不染,也不知是兄嫂谁来打扫的屋子,如此有心仔细,让展昭不免有些感动。
      将椅子拉到窗边的书案旁坐下,抬头便可看见院中的大树和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此时星月已现,只是还没有更深时的光亮罢了。实则,光若不在暗处,又如何能显现得出来呢。
      自打听完那上官学那三个人的交谈之后,展昭心中的揪结便松缓了不少。之前是怕这仨人为求钱财会杀人害命,如今看来也不用有这层担心了。反之他倒是有些许的欣赏之意。自然,盗亦有盗也同样是盗,劫富济贫也同样是劫,只是展昭官场再久也是绿林人出身,对这些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执念。骗钱而已,即便落到开封府,顶多也不过是充军发配罢了。
      精神一放松,就觉得肩膀有些发酸。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这都过去两个百日还多了,怎么就不见利索呢?扭头动了动脖子,正瞧见书案上的墨砚。之前张梁把纸从地窖里搬回了房间,展昭还记得放在了那里。
      取出纸张铺在案上,拿起茶壶,里面的水是满的。打开一看,清水无茶正好用来研磨。
      将烛盏放到案上,夜风微吹火光轻曳,落笔于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好像自从离开了陷空岛,自己就再没机会提笔了。“玉堂……”想到那老鼠拿捏着力道为自己舒筋,展昭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专心于一事便会暂忘时辰,待听到耳边有脚步声响,展昭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写了好几页了。抬头向窗外看去,不多一会儿,就见白玉堂拎着食盒油纸包同酒坛子从角门拐了进来。
      看见展昭,五爷立刻咧嘴带笑:“猫儿,五爷快吧!”
      放下笔,展昭转身出屋,来到玉堂面前,伸手接过食盒和油纸包,而后朝他后面看了看。“大哥没来?”
      空下来的手揽住展昭的肩膀,五爷边把人往屋里带,边道:“你当周大哥人憨直就没眼力见儿啦?再说了,这都啥时辰了,他跟来了留嫂子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合适。”
      这倒也是。进屋之后将食盒放到桌上,而后打开盖子。里面只有两碟青菜一条红烧江鲤,看来这老鼠的确没有挑拣。
      把酒坛子搁到食盒旁边,五爷扭脸就看到了书案上的笔墨。“猫儿,好闲情逸致啊!”
      展昭一笑:“那不然还能干吗。你总不能让我提剑上房四下谨慎有无贼匪猛兽吧?”
      “噗!”被猫儿的话逗得发笑,五爷见展昭想要收拾,赶紧拦了下来。“吃完了再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饿过头等半夜你又得难受了。”
      随着玉堂到盆边洗了洗手。回到桌边,展昭拿起一个包子递给玉堂:“事儿都跟兄嫂说了?”
      五爷就这猫儿的手咬了一口,而后才接到自己手中。“啊。不过没空多聊,周大哥还挺好奇这两天城里的事儿。说是明早过来送饭的时候咱们仔细唠。”
      展昭一笑,挪过玉堂给自己倒满酒的茶杯:“玉堂,反正咱这两天也无事可做,明天早就起收拾院子吧。”
      五爷吧嗒了一口酒:“成,听你的。反正是自家的宅子,自己收拾的滋味儿也不错!”想起头几天自己和猫儿打扫这间屋子时的情形,五爷心头一阵阵地发甜。家嘛,毕竟不只是个容身的地方。
      展昭笑了一下:“之前真没想到这宅子会变成咱们的。”
      五爷也跟着咧嘴发笑:“老爷天知道咱们俩喜欢这宅子,自然得来个顺水人情了。再说了,你这猫儿太久没回开封,总说想家。这回有了新家,总能解解心结了吧?”
      听到“新家”二字,展昭轻笑道:“这怎么同。”
      五爷抬手扶住展昭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揉了揉爱人的嘴唇。“傻猫儿,有五爷和你的地方不就是家么?”
      “玉堂,你说将来咱们能有归因山林,到这里清静度日的时候吗?”无期的假也注定是假而已。青天尤在,自己和玉堂又如何能彻底撒手。自欺欺人的事展昭从不愿做,只是轻松了这几个月,的确是觉得如此过日子真的很好。将来……他也希望这样。
      挪椅子贴到展昭身边,揽过挚爱之人,让其靠在自己身前。“那是自然!等啥时候你这小傻猫烦了厌了,或是皇上良心发现肯放过咱们了。还不是想到哪里逍遥就到哪里逍遥吗?最糟的结果不过是包大人告老还乡咱们再离开,那时候咱也还有大把的将来要过呢。”
      靠在玉堂肩头,展昭微微一笑:“你这老鼠,说话总是没个把门的。就事说事,别再提皇上了。”
      五爷夹过口鱼递到展昭嘴边:“谨遵猫大人教诲!”
      刚把鱼肉咽下去,玉堂就把杯子放到了自己唇边。除了之前几次重伤卧床之时,自己还真没这么肆意地依在玉堂怀里吃喝自己连手都不动过。玉堂的动作极其自然且还透着一股子理所应当的劲儿,这让展昭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坐起身子,伸手接过杯子。

      边聊边吃,就这三盘菜一坛子酒便吃了小半个时辰。
      将空了的盘筷放归食盒盖好。展昭起身来到书案边,本是打算收拾干净,却发现砚中的墨并未全干。自己尚有两句没有完成,便想续上写完。“还有两句。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不然就拿这页看看。”
      见展昭拿起笔蘸了蘸墨,一副全然专心的样子,五爷揉了下鼻子。“说好了你亲口教我的!”
      展昭简直是哭笑不得,这老鼠耍起赖来,恐怕连三岁顽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不是没跟你讲过。你这老鼠怎么竟会耍赖!”
      五爷来到展昭身后,伸双臂揽住了猫儿的腰身,将人抱了个满怀。“就乐意跟你耍赖!还有两句是吧?五爷看着你写。”
      右肩头上压着“沉重的鼠头”,展昭实在是无法落笔。“玉堂,你别闹,我不写总行了吧。撒手,我收拾完了好睡觉。”
      这会儿五爷倒来了劲:“别介啊。你这小猫儿不是历来有始有终的?就两句而已,写吧!”
      知道玉堂这是故意的,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抬头。”
      五爷遵命照办,下巴离开了展昭的肩头,却在见猫儿落笔之后,直接咬上了爱猫的耳垂。
      “嘶!”有些吃疼,亦有些发麻,但更多的则是意外。展昭手一晃,纸上立刻多了一笔墨渍。“白玉堂!你干嘛!”
      五爷埋首在猫儿的颈间闷声发笑:“看你写字呢。别停笔啊!快点儿写完好睡觉。”
      气得把手中的笔扔到纸上,反正已经染了卷,再写下去也没意思,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动笔的机会。“我不写了!”这老鼠只要是铁定动了这个心思,自己也躲不过去。
      解开猫儿的腰带,敞开外氅将手探进里衣。五爷的手向上游走,感觉到怀中人有些发抖,立刻笑了起来。“真不写了?”
      想要瞪那坏心眼儿的老鼠一眼,却是被玉堂从后面抱住的,根本看不到脸。只是当那鼠爪够到胸前的时候,展昭才意识到明月已经爬过了枝头:“你先别动,我……我关窗户!”
      闻言,五爷“嘿嘿”一笑:“大热的天,你关它干嘛?放心,大半夜的没人敢来这里。”
      听完这个,展昭只觉得有些头晕,外面有人没人会不会有人是一回事,开窗子……又是另一回事吧?只是接下来的话再容不得他出口。身后的老鼠突然扳过自己的脸亲了起来。随后就听到一连串儿地“哗啦、咣当”声,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被掉转过身,放坐到了书案之上……

      周勇来送吃喝的时候,前院儿只有白玉堂。他不免有些诧异:“小昭不舒服?”都听说他们练武之人二五更的功夫得天天练着,这俩人又是形影不离的,没露面怕是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吧?
      五爷心中大笑,却是不能让自家猫儿伤了脸面。“没,在整理书房里的书。说是把浅显易学的都放到外面,将来大侄子也好随时能拿出来看。”算计了一下时候,以展昭的脸皮之薄,明知道周勇早早就得来送饭,必然不会洗太久,这会儿应该正收拾着。自然了,也是因为这一点,五爷没能亲手“帮忙”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心里有个算计,这不是最少还有两天呢嘛!
      许是听到前面的声音,没多一会儿展昭就到了前院儿。见到周勇见了礼,周勇略微皱了下眉:“昨晚着凉了吧?嗓子都有点哑。幸亏你嫂子熬了鲜鱼汤,赶紧坐下喝两碗润润喉!”
      看着周勇立刻立马从食盒里拿出空碗,打开带来的瓷罐子往出倒汤,展昭就觉得心头一暖。这里,还真是有家的感觉。至少这个大哥就真如亲人一般。只是自己这嗓子……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狠狠地等了一旁的白玉堂一眼。“大哥,我自己来。”
      周勇放开手,叹了口气:“以前吧,总觉得的当官儿的好。可看你们这么东奔西走地到处抓差办案,实在忒是辛苦。现在想想,我这样也没啥不好,至少每天都老婆孩子热炕头,最危险的不过是下江摸鱼上山打猎。可也比抓贼安全吧!”
      展昭笑道:“若是人人都能像大哥这般知足,我们这样的也就能安定下来。”
      周勇摇头:“可也是,要是没有你们这么奔波劳碌,我们想平静过日子也不成啊!得了,我也不说了,饿了吧?趁热吃,凉了该发腥了。你俩还能住几天?”
      五爷拉过椅子坐好后回道:“两天吧。估计后天晚上就得走。”
      周勇皱了下眉:“没待几天就得走。那你们啥时候能回来?”
      展昭笑了:“这个我们也说不准。不过只要有空我们必然是得回来看望兄嫂的。”
      周勇拿起筷子给展昭和白玉堂一人夹了块鱼。“这宅子可是你们的,我们两口子只是给你们看房而已。你们可千万别一去不回。不然我连做梦都得不安生。”
      五爷伸手拍上周勇的肩膀:“放心吧。哪儿能一去不回。旁的不论,就大哥你打上来的那些河虾我都舍不得。这地方山清水秀,还兴许能看到神仙,我俩还打算到这儿养老呢。”
      听白玉堂这么说,周勇立刻咧开了笑脸:“那咱可说好了,有空就托人捎个信儿啥的,不然写信也成。我去找先生给念。”
      展昭点头:“放心吧。我们开封府哪里的案子都得管。府里的人也多,若是谁在附近办案,必定会替我们来看望兄嫂。对了大哥,你吃了没?”
      “吃了。你俩别管我,我去把边上的厨房收拾收拾,等会儿我再下崖捞几网虾,让你嫂子到这儿来现做。总是比做好了再送过来强。”
      听周勇说完这个,五爷立刻眼前一亮:“不然这样吧,反正这两天也无事可做,不如一会儿我们俩跟你一块到江边捞虾,捞上来就吃那滋味儿肯定更绝!”
      说到吃喝玩乐,天下间恐怕也找不出有几个能比得了他白玉堂的了。展昭喝了口汤,笑问:“玉堂,你不怕水了?”
      五爷冲猫儿眨了下眼睛:“有你在岸上陪着呢,怕啥的。”
      不等展昭回嘴,周勇笑了起来:“不用你们下河,那虾网我天没亮之前就下到江岸边。水太深的地方不用去。你俩要跟去也成,要是运气好,岸边也能憋到大鱼。”
      五爷听完尝尝地“哦”了一声。“那可不错,没准儿还能瞧见小猫儿抓鱼呢!”

      离开上砚城之前,五爷在城里订了一堆米面油盐,连同几匹实惠结实的好布料一气让人送上了山半腰的宅子。一来是知道再留钱以周勇夫妻的性子必然不会再要,就算强留他们也得藏起来不花。二来也是为了让城里更多人都知道那宅子如今易了主,而且暂时由周勇两口子住着打理。一举双得之余,展昭也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两日杜奂和那三个骗子有什么动静么有。
      得知杜家的宅子最终没有外卖而是交给那个官家打理着,展昭叹了口气。也算是那杜奂的一条退路吧,必定他还没害死人命,而现下里的惩罚,也比充军发配还惨了。真要把他弄死,那一家老老小小的爬是就更没指望了。
      既然知道目的地在何处,路线自然不肖多虑。以候府的财势来说,请来贵客自然是走官道。所以当日天刚亮,五爷和展爷就牵着马下了山,先行上了路。

      一路无话,这一跟就是五天,第六日晌午,白展二人才先进了西峒的城门。
      按展昭的要求,五爷只得挑选一家不起眼儿的小店。只不过到什么地方去用午饭,他就得全听自家老鼠的了。
      “赏云阁”是西峒府最大的客栈,也是本地最知名的酒楼。上下共有四层,前后足够六层院落。
      此时二人正坐在二楼西边的雅间儿,边喝着香茶边等小二上菜。五爷笑呵呵地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展昭嘴边:“这三十年的陈年花雕可不好得,贵是贵了点儿,但值个。一会儿好好尝尝!”
      伸手接过点心,展昭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窗外的街道。“来了。”
      五爷顺话音往外看,正瞧见自街东过来两辆双驹的马车。“这也就是在这儿,山高皇帝远。若是在开封,就冲这仨小子敢坐这样的车,最少也是一顿棍子。”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一会儿摸清楚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晚上去看看。”轻声说完这句话,展昭收回了目光。“玉堂,这件事可大可小,别仗着性子来。”
      五爷撇嘴:“这臭猫!老不忘管束你家五爷。不是说了几百次都听你的了!”
      展昭苦笑:“这也不是不信你,不过是你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声响。
      放下酒菜,小二刚想离开,五爷道:“小二,你等等。”
      小二闻言,赶紧笑脸躬问:“爷,您有啥吩咐?”
      五爷问道:“这一路上都听说你们这儿有地方闹妖怪,可是真的?”
      听到这个,小二脸色一变,但是也没隐瞒:“唉,纸还是保不住火啊!”
      五爷挑眉:“听意思是真的喽?”
      小二点头:“您二位反正也知道了,我隐瞒也没啥意思。若是要在这儿住上几日,知道知道心里也有个准备。好几年前,我们这儿就老听说有人看见妖怪,一开始谁也没信,可后来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个疯和尚。说是看到山上有个满身红毛的妖怪在啃人的脑袋。这么一闹腾,满城的人都吓到了。可久了谁家也没丢人口,连鸡鸭鹅狗没少一只,大家伙儿也就都给忘了。”
      “就是大约半年前吧,小侯爷上山打猎回来,突然就闹起了病。原本伺候小侯爷的仆人们,一到晚上就被小侯爷赶出来。他本人是经常白天卧床不起,晚上就有人听到他卧房里有动静。一开始只当是生了癔病。可侯爷找了不少名医都无济于事。后来侯爷实在没法,只好到处找僧道驱邪。”
      “这一驱邪不打紧,还真让那些法师见到了妖怪。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修行得道,那些和尚老道不是没打断了胳膊腿,就是被打得吐血。从那之后,候府再没有自称法术高明的人敢去招惹。不知道您二位看都没,方才过去的马车上就是候府新请来的法师。唉,不是我心肠不好,怕是又要有人遭罪喽!”
      听小二说的有鼻子有眼,展昭却只信了五成。百姓间的传言便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等从一到了百,怕是那一也早就成了百了。“这么说那妖怪可是够凶的。”
      小二点头:“可不咋的。现在我们这儿的人轻易都不往候府那边走。不过也幸好人家皇亲贵宅,咱们这些百姓也够不到边。二位要是多住几日,可千万别往东北面的尚庭苑去。”
      略微撇了下嘴,五爷问道:“那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妖怪?”
      小二耸肩:“那些去做法的老道和尚每个说的都不一样。有的说靛脸朱眉是个夜叉模样,有的说是散发过膝的女鬼,还有说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狐仙。谁知道了。不过呀……”话到这里,他将声音压得低了些,“我听候府巡更的老周头儿说,他晚上听过好几次小侯爷那院儿传出那个的声音,唉。造孽啊,这大好的活人被吸了阳气,哪儿是医药能治得好的。”
      听到这个,展昭顿时挑了下眉梢。“多些小二哥相告。”说罢从怀中掏一两碎银递了过去。
      小二赶紧笑脸哈腰:“多谢二位爷!那小的就不打扰爷们用饭了。有什么事儿召唤小的一声!”
      听到小二的脚步声走远,五爷哼道:“十有八九是个采花贼!”
      展昭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茬。“赶紧吃吧。看来晚上得先去趟候府一看究竟。”
      五爷为自己倒了杯酒,半眯着眼睛闻了一下,而后才小啄了一口。“好酒!果然好酒!猫儿你快尝尝。”说着将自己这杯递到了展昭唇边。
      美酒入喉,虽说醇香无比,却注定有些辣味儿。只是入腹之后,口中所剩的,便只有甘甜了。“果然不错。一会儿咱们还是到候府边转转吧。”
      五爷放下酒杯,笑着摇了下头:“明儿一早咱们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有啥事儿让他们亲口对咱们说。美酒美食当前,你就不能先紧着胃口?”
      展昭哪里能有玉堂那般“没心没肺”的想法,因此根本也没捋什么“先紧着胃口”这根胡子。“什么意思?你还想直接进门拿贼不成?”
      五爷无奈,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展昭就不能安心,因此只好笑道:“傻猫儿,乔装改扮呗!咱师父的手艺虽然比穆离千里,可蒙人一时还不成问题。五爷即便只学半成,对付这些人也足够。只要没熟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没有熟人?”展昭问道。
      五爷回道:“咱们认识的,不是敌就是友。无论哪一方都对这些江湖伎俩心知肚明。就算制不了那采花贼,也总不至于还让那侯爷到处去找法师吧?”
      “这倒也是。不过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说是采花贼……不无可能。但也不尽然。先不说这个,即便咱们乔装而入,也总要有个由头吧?”自打进了西峒,展昭几觉得这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五爷“嘿嘿”一笑。“那仨小子装老道咱们就不能了?一会儿你先回客栈,五爷去弄个点儿行头。明天进了候府,咱同那三个骗子比比道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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