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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一百三十三回 ...

  •   一百三十三 [追贼寇二魔自相斗集众剑横劝却半成]

      展昭虽然话音柔和,其中却带着硬刺。俨然是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且自己若跟着去,便是认下了徒弟跟那荆月梅勾结的事实。自己若然不去,也等同于默认了那疯女人跟摩勒寺的关系。里外不是人,怎么办都没有台阶下。所以法光坐在椅子上,运了半天的气,最终只能在心中长叹。
      “既然如此,你们这就随老衲一同前去看个究竟!”无论如何,徒弟如今都已经中了毒,先要到解药才是正经事。至于荆月梅该如何处置……只要能跟刘道通一样处置,也就不算过于丢人。总比让开封府的人先一步捉住,认定是自己这摩勒寺窝藏这等人说出去好听!
      见法光起身大踏步带着四名武僧往后角门走,白玉堂和展昭等人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所以五爷脸上透着不屑的冷笑,紧跟着也加进脚步。至于那荆月梅被谁拿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已然出现在了摩勒寺的范围之内,而且王顺的身上已经自食其果,再做其他的掩饰,岂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虽然跟着对手在不熟悉的地方行走,开封府的这些人却丝毫都没有觉得为难或是担忧。一来这些人的能为都不白给,二来王顺如今就在众人的钳制当中。徐良亲手提人,白云瑞和展翼分别站在左右,后面是厉传风和沈良,前面是展昭和白玉堂,如此阵列,想是再有能为的人想要将人抢走也没有可能。而只要王顺在手,那法光和他身边的那些武僧就绝对不敢造次!
      所以一直到出了摩勒寺的后寺门,一路向下的山坡直奔西山沟,大家伙儿也没有发觉到周围有任何不对的情形。虽然白五爷不相信法光会真的按字据办事,丝毫都没有像救回王顺的意思。但不管对方如何动作,都绝对不会在现在动手。所以表情上就多了五分的轻松。“猫儿,依你看今儿这王顺能不能活着离开七星岛?”
      展昭也露出了淡淡地笑容。虽然不似五爷那般冷笑,却绝对不带着以往的温和谦善。“活着离开怕是不问题,只是还能否行动自如就不一定了。不过我倒是相信师徒如父子,没有人长辈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遭殃。”
      “那倒是。哪怕撒手就是个死,也总比自己眼看着断手断脚,让一个好好的人残废了来得好些。”说完,五爷的目光正好跟法光身边的和尚相对。他二人的话并未特意压低声音,所以被人听取自然无可厚非。更有其这些话不但是说出来自己心里边痛快,也是为了给那些和尚一个警戒。只要他们敢擅自动手,王顺最少就得胳膊断腿折!
      回头瞪向五爷的那名和尚正是那会儿到前山们接人的无元。此人平日里就和王顺过从甚密,所以这一次他是打心眼儿里痛恨开封府这些人。然而师父不说什么,并早先就立下了字据,他是不敢造次。但听到白展二人的话,他还是心中愤慨,难以掩藏目中的凶光。
      然五爷和展爷又怎会在乎他这个?所以二人只是对视一笑,丝毫没把无元的放在眼中。只是五爷历来都是不甘受一点屈的主儿,此时自然也不能白白领了这个眼神:“不过猫儿,五爷我还是挺担心那荆月梅能不能给解药的。听师父说那老疯婆子的毒可历来又阴又损。”
      展昭晃头,口气中也颇为感叹:“不管怎么说王顺也是皇上指名要捉拿归案的钦犯,如果人就这么死了,咱们也不好交差。”
      五爷一笑:“那怕啥。反正谁也没让咱们一定要拿活的,若是没本事要来解药,拉个死倒回京倒还省事。谁让他是自作自受,搬起砖砸自己的脚面呢?!”
      这些话法光听到耳中,心里当然不会好受。虽然知道白玉堂和展昭话里有话,是在点指自己若然不从荆月梅手中拿到解药,那他们也不在乎自己徒弟的生死。这种被胁迫的感觉没办法让人心中舒畅,在这种时候却也无法反驳。有一句话展昭说得极对。十年的教导和养育,法光又如何能舍得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被毒死在当场?而且荆月梅的为人他自己也很清楚,死在这个女人的毒下,就绝对比在开封府受铡刀更难受!
      所以一边往西寺门赶,老和尚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加快的声音,微微侧了下目光。见果然是无元靠近,法光心里边就不那么痛快。
      无元方才被白玉堂和展昭的话气到无语,所以按捺不住只能来找法光:“师傅,您就打算让他们把师兄带走?”别看比王顺大着十几岁,可他们这些武僧却都不是法光的入室弟子,因此不管入门的先后,都得叫上一声师兄。
      无元的声音压得极低,法光却知道凭借着白玉堂和展昭的耳音,要听到这句话并不困难。所以他只是看了无元一眼,并未开口。并示意他不要再多言废话。

      有人赶着要解药救命,那就自然行走得快速。但尽管如此,当众人进到那间废旧的小院落之后,里面却空无一人。
      法光命身边的几名武僧赶紧到各个房中寻找人影,却都没有踪迹。所以一个个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全都摇了头。在看向法光之余,又将目光转到了展昭身上。
      对于如此情形,展昭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觉得惊讶。听云瑞说起那个暗下埋伏的武僧被送到了这儿,那以荆月梅的经验,又怎么会留在这里等着挨抓?上前一步来到院儿中的石桌边,伸出手背碰了碰桌面。“上面没有尘土,显然是方才有人用过。不知道老罗汉可知道附近有什么逃脱的道路可走?”
      法光皱眉。这里虽然是在山谷之中,却因为在摩勒寺外加上早就废弃,根本没有什么保护或是守卫。要想离开自然不废吹灰之力,前后左右东南西北无一处不可能逃出。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说王顺的命就没得救了?
      见法光不出言回答,只是微拧着眉头深思,五爷撇嘴道:“你要不愿意说,一心想包庇那荆月梅逃走我们也不能强迫。反正王顺是死是活对我们来说都一样能交差!”
      现如今,最担心的也无非就是自己那宝贝徒弟的性命之忧。法光饶是再好喜脸面,也不是那种为了名声连十年情分都不顾的无心无情之辈。“白玉堂,你不用时刻出言逼人。老衲只是在想周围有什么地方能最快离开。”狠狠地看了白玉堂一眼,而后他立刻扭头看向无元:“无元,你赶紧带着两个人到前山门,务必不能让人离开山门。记得让慧海敲钟警寺!”
      无元领命,带走了两名武僧直奔了前面山门而去。
      展昭看在眼里,心头一动:“老罗汉,看您这意思,可是说要想从摩勒寺方圆内离开,只能通过前山门?”虽然摩勒寺被群山围在当中,但那不表示山上不能行人吧?
      法光本不想回答展昭的问题,可眼下却不得不找个不至于太下不来台的话题应付。“这里离前山门最近,虽然不经过寺庙也要翻两座小山峰,可却比其他地方快得多。往北的山外是茫茫大海,往南就得进寺,若是朝东走,倒是能离开,只是必须得经过五关。”
      白五爷的脸上依然露着无所谓似地微笑,扭头看了看这间废庙的模样,接道:“那看来那些臭贼必然是奔东去了无疑。”说完这句话,五爷没有再盯向法光,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展昭,询问猫儿的意见。
      展昭点头:“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老罗汉肯不能亲自引入,追赶贼人?”言罢看向法光,依然是问了一句让对方无可反驳,是非皆难应答的话。
      “你们如何就敢肯定人是往迷仙谷的方向去了?再说了,我们来到这里,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究竟有没有荆月梅这个人也都是你们说的,现在凭什么让我师傅给你们带路?”法光身旁的一个武僧本就不信王顺会勾结江湖匪类,而且还是个臭名昭著的女人,所以他便觉得开封府这些人分明是想借机闯入五关!
      这一次不等白玉堂和展昭开口,站在徐良右边的白云瑞就按捺不住了。就见这位白家小爷向前迈了一步,依然不曾离开看管王顺的范围。两手抱肩,冷冷一笑:“荆月梅方才还在这个地方可是小爷亲眼所见!而且若不是从摩勒寺里跑来意个胳膊上挂着白布的和尚,我们哥们儿还发现不了这个地方。不过甭管你们是怀疑还是否认,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我爹也说了,王顺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架个死倒回去,还省下了路上的吃喝!”
      展翼下意识地瞪了一眼白云瑞,却也跟着说道:“我想老罗汉一定不会想不到,有那个曾经暗算过我师爷的武僧带路,荆月梅等人要想顺利离开迷仙谷可并不成问题。”
      听意思看模样,法光也能将方才说话那两个娃娃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比起展昭站在理上的直言,白玉堂堵着自己心口的咄咄话语。这两个小子的话明显更让人不快。然不管怎么说,有无东带路,那些人要想离开迷仙谷果然就不会费力。左右权衡了片刻,最终法光还是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先拿住荆月梅,救下王顺再说!
      想到这里,老和尚把心一横。扭身就朝门口走去,并在口中说道:“既然你们认准这条路,老衲就让如你们所愿!可若然这些都是你们的胡诌之言,就别怪我出尔反尔!”

      依然是方才的队形。只是法光身边少了三个人,显得单薄了不少。但展昭清楚,法光如今九十多岁的年纪,光练武的岁数就比自己和玉堂的年龄加在一起还长。就算人老不讲筋骨能,这份儿经验和修为就是他们这些人捆成捆都比不了的。所以假如法光真的想要撕毁字据抢王顺,要想阻拦恐怕也不是轻松的事儿。
      徐良领会展叔眼中的提醒,老西儿却只是呲牙带笑,一脸无惧无谓的样子。然他心中的警觉却绝对比任何人还高。这不单单是因为法光方才已经有了反悔之词,也是因为他不知道王顺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别看现在这小子浑身瘫软得靠自己拖拽着前行,万一药劲儿一过,或是现在的情形根本就是装的,那纵然他现在已经被绳捆锁绑,自己也会有危险。所以在徐良来说,他早就做好了随时废掉王顺的准备。不管法光的能为有多厉害,老西儿相信自己还不至于连先出一刀的能力都没有!
      懂了侄子的念头,展昭会心一笑。扭头之时压低声音对玉堂道:“一会儿多加留神。”
      五爷抬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猫儿放心,五爷虽然活得岁数不大,却总还知道人要脸树要皮。再说了,御龙的钢口你还信不过?城墙都能捅个窟窿,更别说人的脸皮了不是?”
      无奈地晃了晃头,对玉堂这嘴下一点儿不留德行的脾气他是又想气又想笑。为了不再继续废话,他最终只是朝法光看了一眼。却相信玉堂能懂自己的意思。
      五爷这一次也只是点了头,没有言语。谁都不知道这一路追赶下去究竟会不会碰到荆月梅。就算那女人和几个贼人真的奔了这条路,也不敢保证能在哪里碰上他们。所以如果一旦入了迷仙谷,盯住那老和尚的行动和走法,就是最佳的机会。这一点,他又怎会不记得?
      然而事与愿违,又或者说是万事不能都如人所预料的那般如意。在刚刚绕过两个山梁之后,法光身边的一个武僧就先行发现了人影。
      在抓住荆月梅这件事上,他们和开封府这些人显然有着同一个目的。所以尽管那些武僧心里边老大的不愿意,却没有选择的无法避开对手的视线。“师傅,东北面有动静!”
      其实在那名武僧扭头的同时,法光和白展二人就已经先后看到了枯树林中的身影。而且逃跑之人怕是已经听到了后有追兵,所以行动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了不少。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展昭赶紧伸胳膊将白云瑞拦住:“用不着你。”说罢使了个眼色,有些话自是不能说在当面。
      云瑞虽然明白展昭的意思,可是心里边还是不那么乐意。所以瞪大眼睛撇了下嘴,却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听从。毕竟再傲的性子也不等同于憨傻,对付荆月梅凭他自己的能为是否有用他心里清楚。更何况有垫背的不使,那岂不真成了傻子?
      拦下了云瑞,展昭的心跟着放了下来。“老罗汉,不知道这山林之中的人,可是你摩勒寺中守山的僧人?”
      一边疾步前行,法光一边攥紧拳头:“展护卫无需多问,老衲山林当中从无守山之人,前方几名,必是贼人无疑。”为免再听到闲言碎语扰自己心境,法光伸出右手一挥,是右侧的两名弟子加紧脚步上前堵人。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几步道的工夫,情形就已经有了大的转变。那两名武僧显然极其熟悉这山林的地形,所以运上功夫行进的速度自然快上许多。加之二人边追边大声喝喊,所以前方逃蹿之人便更显得慌张。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以及那两名武僧所喊的话让领路的无东心有触动。所以他的动作就稍微缓慢了下来。
      这么一来,跟他在身后的荆月梅等人自然无法越过他自己逃走。在这么个地势不熟,明知道前方就有危险的情况,他们肯定不会选择鲁莽行事。尤其这女人方才在听到后有追兵之时往回看了几眼,已经发现了法光后面还跟着一群开封府的人。虽然不知道法光现在是什么态度,但保命为先,她是绝对不允许无东在这个时候傻了吧唧的选择什么尊师重道。所以伸手推了一把身前的无东,大声喝道:“愣什么愣!你师傅方才就想把你送出去交给开封府的人,你现在停住了就是死路一条!”
      无东经过荆月梅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想起了方才无元去拿自己时的情境。若不是王顺及时赶到将自己放了出来,恐怕现在自己就已经被开封府的人捆起来了!一旦思想到这些,心里的犹豫就跟着瞬间消退,用力地点了点头,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开始越来越快。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愣,便给了后面追赶的人时间。那两名武僧见呼喊无用,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置才好,所以只能加紧快步,依仗着对周遭的熟悉,选了挑近路没用多会儿工夫就挡到了众人的前面。
      被拦住了去路,无东也好,荆月梅和她身后带着的是那几个人也好,再管有多么想逃离,一时间都没有办法办到。所以荆月梅从腰间抽出两条腾蛇鞭,点指其中一名武僧:“和尚,你拦我们的去路作甚?”
      此时,法光和开封府的这些人已经先后到了近前。听到这老疯婆子的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想火上浇油,五爷当时就笑了出来。“这话听着真是好笑,哪有人在旁人家的后院子里乱蹿,还问人家阻拦作甚的道理?”
      展昭无奈地翻了玉堂一眼。尽管知道那老鼠是惯了如此的,却还是觉得此时此地,对着这些人,这样的话实在是多说无意。既然是个半疯之人,就尽量少惹为妙。虽说借刀杀人这一招说出去不怎么好听,可有法光这么一把好刀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自然是明白猫儿的用心。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能看着两方敌人互斗的机会,五爷又怎会不乐的安心看热闹?只是这火么,自然是越旺热闹才越好看。所以他才不介意添柴加油,反正不管结局如何,只要王顺在手,那法光就会有所顾忌。否则如此好喜脸面的货,也不会亲自领路来追赶荆月梅了不是。于是只是看到猫儿的眉眼,咧嘴一笑,既然爱猫不爱听,那自己便不说罢了。
      虽然白五爷的这句话没激起荆月梅的火气,却是让法光觉得脸面上无光。本来他就恨徒弟王顺真的勾结了荆月梅这种下九流的无耻贼人。更何况如今还是自己手下的弟子带着他们这几个人逃命。所以白玉堂的话尽管没有直接指责自己,“后院子”这个词儿也足以让他挂倒劲了。
      不理荆月梅做什么反应,法光直接质问无东:“无东!你现在跟这些人勾结在一起,可知已经犯下寺中大忌,该当戒尺二百,面壁三年后逐出师门?!”
      无东早就把现在的情形看了个清楚,所以在见到王顺被一个白眼眉拎在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更有其一想到法光对自己丝毫不念及师徒之情,他的火气也跟着蹿了上来。“我是要跟荆前辈一起离开七星岛,如果你认为这是勾结我也不加否认。可先跟他们勾结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那宝贝徒弟王顺!若是没有他,我怎么会有胆子进迷仙谷暗算开封府那些人?我又怎么可能有荆前辈的毒药做成弩箭?要说这摩勒寺里最不是东西,违反寺中大忌的人不是我,而是王顺!难道说夜入皇宫盗取国宝就是你的光荣了不成?!”
      没想到这一番话是从自己手下的武僧嘴里面说讲出来。法光听到耳里,脸色立刻被气得铁青,并且半晌都没再言语。不是他不想回口,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保住自己的颜面。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了所谓的脸面根本早就已经被自己的徒弟,甚至是自己本人丢到了海底深沟当中。现时想要捞起来重新挂上,根本没有可能。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本是对头的展昭却给了法光一个台阶。就见展爷向前一步,虽然距离法光和法光前面的荆月梅还有一段距离,说出的话却明显站到了老和尚这一方。“无东,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所作所为是听从了王顺的指派,那展某不知道你为何会甘心情愿被他差遣?更何况若是你觉得跟他做这些事不应当,你又为何不跟法光老罗汉禀报?到如今东窗事发,你又要说自己无辜,岂不是让大家伙儿耻笑?”
      知道展昭这是想利用自己对付荆月梅,但是这个台阶实在是来得太及时。法光在展昭话音落地之后,立刻跟道:“无东,你无须出言狡辩!我与开封府的人早有字据在先。王顺我不是不交,而是要靠他们自己来拿。而且我那字据上也有写明,在他们破五关及天外楼之时不允许谁人前去阻挠。而你明知道老衲的吩咐却违我办事,还有何颜面说出方才那些话来?如今王顺被徐良拿获是他技不如人,老衲如约不加干预。但你私下违意行事不但触了寺规也违了国法,今日是绝不能让你逃了出去!”
      言罢,法光看向荆月梅:“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徒儿王顺中了你的圈套,但在我七星岛摩勒寺的范围之内,绝不能允许你这江湖败类自由进出!”

      被骂了一辈子败类,荆月梅在听到法光的说辞后不但没怒,反而咧开嘴怪笑了起来。“老秃驴,你当奶奶我乐意来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吃风喝烟?可是你那宝贝徒弟王顺求我给他帮忙的!不跟你说这些废话,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自己那张老脸皮,连徒弟的命都能不要,就这么拱手送给了这几个官府的走狗!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德高望重,依奶奶看,都他妈的是狗屁!”
      “佛门净地,岂容你出言不逊!”展昭和白玉堂的话再难听,表面上还多少留了两分余地。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现下被这么一骂,他又如何受得了。所以话出掌抬,别看没挪动半分步伐,光是掌力就扫得荆月梅猛一闭眼。
      那老婆子也自知不是法光的对手,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擒。待掌风一过,她立刻睁开眼睛,伸手拽过无东,单胳膊叫力,顿时将人扔向了法光。“你的人还给你!”言罢借着扔人的力道迅速向后蹦出了一丈开外,落到了山坡之上,而后扭身就跑。连他身后带着的三个年轻人都没理没顾。
      而那三个人显然是惯了荆月梅的行径,也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也迅速地跟着逃走,却没有跟荆月梅往一个方向。
      此时法光身边只剩了一个武僧跟随,而事情变化得太快,方才拦路的两名武僧还来不及向回赶,亦不知道是追赶荆月梅还是去跟那三个分路而逃的贼人,所以只能言看着情形改变,束手无策。
      方才荆月梅将无东扔回,当然不可能真的砸到法光本人。但他身旁的那名武僧却没有全然躲开,无东的胳膊正好打在了他的胸口。也搭着那女人几乎用了所有的气力,这么一个大活人被甩过来,力道当然更甚,所以那名武僧根本不容反应,当时就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儿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情形有变,展昭知道此事再也不能只是看着不管。本以为法光对付荆月梅绰绰有余,却没想到那老疯婆子有这么一招。尽管跑掉的三个小贼不知道名姓,却肯定跟孙岫的案子有关,所以与他们来说,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所以就在事情转变的瞬间过后,展昭立刻扭头:“翼儿,云瑞,你们俩去捉拿那三名小贼,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跑!”
      言罢也不去看两个孩子的动作,而是跟五爷互看了一眼,飞身跳到法光面前:“老罗汉,若是荆月梅今日从您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那可就好说而不好听了!”
      退出江湖多少年来,法光已然多少年没有真正对过敌手。加上年纪颇大,终日里又都是挺人顺从奉承,所以反应也自然就没有展昭等人迅速,然这却不影响他的身手和动作。以至于在展昭的话音落地之后,老和尚已经脚下用力,跟上了荆月梅的步伐。
      这还是展昭头一次想要占奸取巧,一来是自己的身子骨儿最近实在不适,二来是那荆月梅功夫的底细他们并不知晓,而且那女人极善用毒不好应对。三来也是因为这法光实在可恨。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荆月梅逃走。不管是因为孙岫的案子还是因为师父所中的剧毒。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就将之前的小心思放到了一边,紧跟着法光,也跟着追了上去。
      荆月梅就知道法光等人肯定会追赶着自己,所以边跑,边将右手的腾蛇鞭交到左手当中。耳听到身后疾风逼近,她一抖手腕子,立即从袖口里扽出四根一指来长的钢针,也没回头就往身后甩去。
      身后跟上来的三人早就预料到那疯婆子会出下作的招数,因此别看追赶得速度极快,眼下却都加着十倍的小心。但见荆月梅的右胳膊一晃,就知道她要扔零碎儿,所以五爷和展爷连忙向左蹿出两步,恰好躲到了一棵树后。而那四根针本就是冲着最近之人打去,法光自然是最大的目标。但若是这等小伎俩就能伤到大和尚,那他这九十来岁不就算白活了?
      还不等白玉堂和展昭看清楚法光是如何出招,二人就听到了一声老妇的惨叫。惊诧中向荆月梅看去,只见那老婆子已经扔掉手中的鞭子,捂住右肩头停住了脚步。
      方才这一下不但白展二人没有看清,实则连荆月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知道自己这四根针不太可能会伤到后面的追兵,但人们躲避之时就必然会耽搁些时间。而且针不比镖和箭,过于细小徒手不好拦挡,她是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突然觉得右肩头一麻,明显是中了针!
      发现荆月梅受伤,法光也是一愣。他本是躲闪开那四根针后想要伸手出掌,但眼前的情形一下子就让他觉出事情有变。耳畔听到一丝风动,老和尚连忙大喝一声:“什么人?!”
      与此同时,白玉堂和展昭,以及刚刚跟上步伐的徐良等人也都发现了树林之中隐藏的人影。沈良和厉传风生怕是对方的帮忙,连忙抽出兵刃一前一后护住了徐良,守住了人犯。
      待林中之人露面之后,众人这才知道荆月梅是因何受的伤。就见出来的人一身破旧的皮袍子,左胳膊耷拉在身侧随着动作来回晃荡,显然是已经废了,右手的指缝中探出四只反着寒光的银针,再加上那一笑就使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老脸。来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见到莫说,展昭顿时绷紧了神经。虽然已经猜到荆月梅的伤是莫说所致,也知道这半疯跟荆月梅有前仇。可前有断臂之恨,他现在出现势必不会跟自己人站在一方。一个法光就已经极难对付,就更别说又来了个莫说!
      在看到莫说的那一刹那,五爷的心也提了起来。要说怕他是绝对不怕的,当初对方好手好脚都被自己废了一条胳膊,何况现在人已经成了残废。但前仇旧恨搁在一起,此时此地可不是算账的节骨眼儿。五爷只是担心法光会借此钻空子将王顺抢走,到那时可就是竹篮子打水,费力不讨好了!
      想到这些,五爷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挡住了展昭的半个身子,眼神也盯向莫说,生怕那老疯子会一时癫狂拿猫儿开刀下手。

      法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莫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尽管早就听说面前这两个疯子早年间就不知道为了什么闹翻了,他却依然有些担心。毕竟这疯人的行为和性情都是说不准的。好歹这俩人也是曾经的夫妻,大敌当前,会是个什么情形那可不好说。
      而莫说根本不理法光,也没有去看白玉堂和展昭等人。老头子从树林中出来往荆月梅对面一站,看着老婆子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他顿时呲着牙,发出一阵让人汗毛根儿发竖的怪笑。“老不要脸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他妈的还是乐意跟那没毛的秃驴鬼混在一起!怎么样?自食恶果的滋味儿不错吧?”
      听到“自食恶果”这四个字,荆月梅额头上的汗更甚。“老不死的!你!你!你居然下手如此之狠!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你剁成肉泥扔到河里喂王八!”
      莫说对这些辱骂全然不加理会,左右看了看周围,找了个石头站在上面,而后蹲了下来。像是看景观物一般盯着眼前的女人。“有话赶紧骂,等一会儿可就没机会骂了!”
      现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两个疯子在一处对话。一个破口大骂表情痛苦,一个浑然不怒只是满脸笑容。可无论是从荆月梅的表情动作,还是听莫说话里的意思。他们都知道方才打到荆月梅身上的针上必定有毒。
      展昭低低地声音在白玉堂耳边道:“玉堂,一会儿切不可鲁莽行事。莫说今日的针上有毒!”
      五爷没有回看展昭,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也得多加小心,如果形势不对,先把王顺给宰了!”
      毒性越来越深,荆月梅知道莫说当初能从这“自食恶果”的毒种活过来,必然是找到解药了的。如今想要活命,就得从那老东西的手里讨来。“莫说!如果你给我解药,我即刻帮你杀掉开封府那些人,替你报这断臂之仇!”
      莫说冷冷一笑:“放你娘的屁!谁说我跟开封府的人有仇?我可不像你们这些人吃人饭不办人事,拉屎还带往回坐的!我老人家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擂台之上我既然扬言不扒了白玉堂的皮就跟他姓,我现在就是老白家的奴才!从今之后谁要是敢碰开封府那些人一根汗毛,我就要他的命!”
      这段话说完,不光荆月梅愣了。最愣的还属白玉堂和展昭等人。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让人闻名丧胆的千人缝能说出这种话来。而这样的话究竟是如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蹊跷,着实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五爷皱着眉,看着莫说一脸说不上认真却也不像是玩笑的脸,忍不住发问:“莫说,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听到白玉堂说话,莫说立刻扭头:“我可没有某些人那么厚的脸皮,出尔反尔!擂台上被你砍折胳膊是我技不如人,从此之后我就跟你姓白,给你牵马坠镫!”
      人是疯癫不假,可就连展昭也没有办法在莫说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意思。更何况是当着法光,尤其是荆月梅的面,这样的话说出口已经很难让人再多加怀疑了。所以暗自伸手拽了一下玉堂的衣服,示意对方切莫失去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只要莫说暂时站在自己这一方,那就是于当前最为有利的局面了!
      五爷会意,立刻仰脸一笑:“我也不用你跟我姓白,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之后再不肆意杀害无辜之人,我白玉堂愿意结下你这个忘年之交,咱们做个兄弟!不过这个荆月梅勾结孙岫在先,暗中与王顺串通在后,头几天还暗下毒手害我师父差点丧命。几番罪行加在一起,今天绝对不能让她给跑了!”
      “好!就冲你这句话,今天这老不要脸的娘们儿就绝对跑不了!”说罢莫说突然站起身,一闪身蹿到了荆月梅身边,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这才从腰里掏出一个纸包,硬塞进了荆月梅的嘴里。“臭娘们儿!要不是要抓你进官府,我就该看着你痛苦而死!也该着你捡了个便宜!”说完松手抬掌,竖着照荆月梅的后脖颈子就是一下。
      荆月梅本来就被嘴里的解药包噎得够呛,再被这么一砸,当时就背过气去,没了动静。
      展昭扭头看了一眼展昭,见展昭也长出了口气的模样。这才扭身继续对说道:“莫说,我们还要破五关到天外楼救人,眼下并不是处置人犯的时候。若是你真的说话算话,现在就押着荆月梅去兰坪镇的双义客栈,将她交给官府看管。”别看莫说现在是这个态度,五爷可不能全然相信这个半疯儿什么时候反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离开七星岛,只要把这两个魔头打发走。不管莫说是真心不记前仇,还是中途会带着荆月梅逃跑,都比留在这里来的强!
      莫说听后丝毫都不含糊,伸右手拽其晕倒在地上的荆月梅,朝白玉堂点了点头:“这事儿就交给我了!”言罢也没再多说,将人往肩膀上一扛,转身就走。

      法光方才看了半天戏,仿佛事情于己无关一般。但真到荆月梅被莫说带走了,他才开始起急。“白玉堂!”知道自己若是上前追赶白玉堂和展昭等人一定不会袖手,所以他只能将目光瞪向开封府这几个人,气得两肋发疼。
      展昭知道法光所怒为何,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着急的神色。“老罗汉不必着急。现在即便是荆月梅想给出解药,您也不会放她离开。两方面条件谈不拢,自然也就没什么结果。与其浪费唇舌不如挑选个省事的法子。不老翁柯前辈如今正在我们住的店房之中替我师父疗伤。只要我们将王顺带回去,毒性自然可解。不知老罗汉意下如何,是否随我等一同离岛?”
      “这个……”要想救徒弟的命,就得让他们将人带走。可人一旦离开七星岛,那便等同如入了龙潭虎穴,早晚也是个死。法光伸手拦住走到自己身后的两个武僧,最终不得不点头:“好!既然如此,老衲就话复前言,让你们将王顺带走!”
      “师傅!”回手再一次阻拦了身后人劝说的话语,法光暗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展昭,既然我徒弟犯的是国法,在下判定案之前,你们若是公报私仇……”
      展昭一笑:“这一点老罗汉放心,只要王顺自己不想着逃跑,我们绝对不会对他滥用私刑。况且我们开封府……”话还未说完,展昭就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惊诧之余立刻侧身观看,才发现这声音是出自王顺之口。
      而白五爷和沈良、厉传风也没有丝毫准备。当望定之时,才发现王顺已经双腕流血,疼晕了过去。而在他的脚前,分明掉落了一把半掌来长的匕首。不用多问,这种情形一看便知是王顺想要刺杀徐良,而被徐良及时发现反割了他的双手大筋。
      王顺其人和这件事虽然不值得同情怜悯,但展昭的心却突然缩了一下。立刻扭头看向法光,果然见那老和尚双眼通红,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外。“徐良!你小子好毒的心肠!展昭方才说完不会滥用私刑,你就断了我徒弟的双手,如此出尔反尔,就休怪老衲不认旧帐!”
      见法光一副立刻就要冲上前来拼命的意思,白五爷立刻抽刀上前:“法光!别不要脸!我们方才可说了,要是王顺不想逃走,我们就不会滥用私刑。你瞪大眼睛往地上瞅瞅,那匕首难不成还是我们自己没事儿想捅自己玩儿的不成!”
      “哼!白玉堂,就算你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老衲也不再信你们的鬼话!要想活命,你们就把王顺放在地上转身逃走,老衲绝不愿在这佛门净地杀生害命。若是你们一意孤行非要找死,老衲最多之后面壁度日至死方休!”
      “早就料到你这秃驴得反悔!你还当爷爷们怕你不成?”五爷边说边叮嘱徐良:“良子,你旁的都甭管,只要看好王顺就成!大不了再补两刀,让他们爷们儿俩地底下见面!”说罢抡刀上前,丝毫都没有惧怕的意思。
      法光看着白玉堂,冷冷一笑:“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我徒纵然死了也不冤枉!老衲今天也豁出去了!”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起,展昭拦不住,却不得不心里边着急。以玉堂的功夫,要想赢得过法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别说是凭一人之力,就算是连上自己和徐良等人,能不能赢得了都是未知。更何况这毕竟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打急了对方的人越来越多,那事儿可就彻底毁了!所以权衡利弊,他实在是觉得这一仗不打为妙。
      就在展昭集中精神想辙的时候,突然间就听到己方身后传来一声呐喊:“且慢动手!”紧跟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响。
      连同法光在内,听到这声洪亮的嗓音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立刻一同侧目观看。
      待见到到领头的白衣道人之后,展昭长长地处了一口气,心也跟着放回了原位。顾不得玉堂正和法光当场对峙,他转回身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躬身施礼:“晚辈展昭给诸位前辈见礼!”
      见到白一子,五爷的心也顿时像开了两扇门一样敞亮。但正跟法光对阵当场,他也不能在对方未撤招之前先行退步。所以只是朝来的几人点了点头,以示见礼,而后迅速将目光盯回阵前。死死地看牢法光的动作。
      白一子上前伸手将展昭扶起,而后看了一眼现在的局面,不知是叹还是怒的晃了下头。扭身对自己身后的灰袍道者言道:“师兄。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置才好?”
      那道人也颇感为难,先朝众人微微一笑,而后越过白一子和展昭来到白玉堂同法光的当中。“老罗汉,你何苦跟一个晚辈后生伸手?即便赢了一招半式,江湖人也得说你欺负后辈孩子,岂不要被沦为笑柄!依贫道看这件事就算了吧!”说着扭身推了一下白玉堂,并借以使了个眼色。
      五爷是何等聪慧之人。看到白一子出现,他就知道来的这些位肯定都是自己这边的帮手。而且白老口称师兄的人呢,辈分肯定极高。这个面子他不会驳,也根本没有拨的理由。所以借机后撤了三步退出战圈,礼貌地朝灰袍道人一拱手。
      法光又岂会不知来的这些人是什么企图。所以看到白玉堂被推后退,冷冷一笑,而后用手点指,大声言道:“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老衲也绝不想动手!若是道兄早一步前来,这件事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等地步!只可惜现在我那徒儿王顺的双手已废,我这个做师父的若是眼睁睁看着却不加理会,不是更让旁人耻笑?!”

      向来最听不得这种一言之词,五爷可没有那么多辈分礼数的顾忌。见法光点指自己,这本来就没压没按的火气立刻拱得他怒瞪双眼,词儿也就立刻钻了出来:“法光,你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分明是你徒弟犯了国法,我们奉旨前来捉拿,你拒不交人不说还百般刁难。我等看在你前辈名声的份上,应了你的那些无理条件。到现在你放着字据不顾,出尔反尔,还说得如此大言不惭!你徒弟断手他活该!比武之时想用毒镖伤人反伤了他自己,这叫咎由自取!技不如人被当场擒拿,他要是老老实实不想逃跑伤人,又怎会有如此收场?你不说扪心自问教徒无方,反倒想要翻脸动手,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佛经你给念到什么地方去了!”
      法光是真想反驳几句争争脸面,却被白玉堂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只能瞪大眼睛,气得脸红脖子粗,丝毫都没了之前沉稳端严的模样。“你!你!你!”
      白一子此时也皱了眉,清咳了一声瞪了白玉堂一眼。而后朝展昭使了个眼色。
      收到白一子的眼神,展昭赶紧来到玉堂身边,背对着法光皱紧眉头瞪了他一眼:“你且先收敛一二,前辈们自有定夺。”言罢又推着玉堂撤后两步,先解了这个即时就要伸手的架势。
      之所以五爷敢说的如此肆无忌惮,除了因为本就心中无惧之外,也是因为现在的形式自己这边满站着上风。别说有白一子和这个灰袍道人横在中间这一架打不起来,就算是真的变脸动手,自己不是那法光的对手,这么多高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更尤其自己有这么宽的一个台阶下坡,又占了口舌的上风,他是自然乐得收手。
      因此咧嘴朝猫儿一笑,耸了下肩膀一歪头,跟着展昭来到了白一子面前,御龙还鞘,抱腕一躬:“白玉堂见过白老前辈。”
      白一子哼了一声之后,未曾多言。知道方才白玉堂的那番话是彻底撕掉了法光的面目,以他对这大和尚的了解,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太顺利。而他历来就不是个能说矮话的人,既然明知道对方不会低气,自己也就没必要找好听的话说了。
      因此上前几步来到灰袍道人身后,朝法光点了点头,面容之上带了一丝冷笑:“老罗汉,你徒弟王顺背叛门规跟江湖妖人勾结,并且杀害朝廷命官在先,进宫盗取国宝在后。你不说管制反而纵容包庇,想必是没把总门长当年立下的规矩放在眼里吧?”
      别看按辈分这白一子与自己同辈,可论江湖身份地位,自己却差了他几层。几十年前初会白老之时,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为超群,出手又狠心肠又硬。旁人都是剑客,唯独他被成剑魔,打从下山成名那一天就处处事事都高出旁人一头。
      如今几十年过去,再次见面,这白老说话之时也一样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虽然不能再像对白玉堂那般自信,事到眼前他也只能豁出去了:“白老,你此番前来若是奉了总门长的法牒,老衲解决完寺中的事后甘愿领受!若是出于跟开封府的私交在中间拔横,我法光可不怕你!”
      白老闻言冷笑了一声,手也不自觉地摸上了腰中的剑柄。“方才听白玉堂说出那些不恭之词我本来还心中不快,不过现在看来,他小子还是拣了好词儿说的!不错,我白一子这次来七星岛的确没有奉总门长之命,就是特意来助我徒弟徒侄一臂之力的!你又能耐我如何?”
      原来是来劝架的人突然上来了脾气,那灰袍道人口打唉声,赶紧扭头瞪了一眼白一子:“一子!莫要小事化大!”言罢立刻又对法光道,“老罗汉,此番我奉师命离开二圣崖,就是为了化解你们两家的恩怨。而且我相信这件事孰是孰非您心中早有定数。莫要为了一时意气就毁了一辈子的名声!”
      “道兄,并非是老衲一意孤行,而是……”眼前的局势法光看得一清二楚。白一子那可是总门长最宝贝的老徒弟。能为即便不在自己之上,也断不会在自己之下。更不用说横在自己和白一子当中的红发道人柏天林。还有那站在徐良身旁的云中鹤魏真,神行无影古云飞,以及已经目露凶光盯着自己的碧眼麒麟商昀。这些人随便挑出两三个上来,自己都得去那挨刀的角儿。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法光将一肚子的气恨咽了咽,听得出柏天林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像白一子和商昀一样要跟自己大打出手。所以他也就将话拉了回来。
      听出法光有回软之意,柏天林淡然一笑:“贫道知道老罗汉的意思。但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何必为了弟子徒孙惹的祸背上骂名?若是老罗汉愿意这件事就此罢休,贫道愿意从中调停,保证展昭等人只捉拿王顺归案,此时绝不牵累摩勒寺以及老罗汉自身。不知道如此结果您意下如何?”
      实则想要翻脸动手,也是因为知道依现在的局势,白玉堂和展昭在捉住王顺之后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和摩勒寺的这些人。而只要这些人一出寺庙的山门,这么多年来自己和摩勒寺的名声就彻底算是毁于一旦了。尽管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惹的祸,可是到眼前已经无可挽回,究竟是谁的错对他来说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然,柏天林的话确确实实说到了法光的心窝子。所以老和尚眉梢当时就是一挑,拧起眉头思虑了起来。

      就在柏天林和法光交涉之时。众人也通过徐良的介绍,知道了另三位老者是何方神圣。当听到徐良的师父不光是云中鹤魏真,还有碧眼麒麟商昀之后,展昭和白玉堂顿时大吃一惊。五爷抬手拍上侄子的后脖颈子,瞪着眼,也不知道是气还是乐:“你小子口风挺严啊!这么多年跟你叔叔还这么藏着掖着的!”
      老西儿缩脖子一笑。如今也不怕王顺逃走或者再起坏,他这双手也就解脱了出来。“老叔,这您也不能怪我。是师父他老人家不准我在外张扬。”
      商昀此时拉过白玉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直看得五爷后脊梁发毛,他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英雄气概仪表不凡!方才那番话说得好!骂得妙!实在是精彩至极!老爷子我最乐意结交你这样的豪爽之人!咱们俩磕头拜个把兄弟如何?”
      这一句话说得实在突然,而且也超出常人所想。所以不光是白五爷一下子愣住了,展昭口中若是有茶,绝对能一口喷出来!“前辈,您是何等身份……”
      商昀扭头瞪了展昭一眼:“怎么?你是觉得我高攀不起白玉堂不成?”
      展昭咧嘴赶紧摇头:“晚辈哪能有那个意思!只是论辈分,您与我们的师父才是兄弟,若是今日与玉堂结拜,岂不……”就乱了套了!
      只可惜展昭的话再一次被堵了回来,而堵他的人不是商昀,却是五爷白玉堂。伸手偷偷在展昭的后背捅了一下,五爷赶紧笑道:“你这猫儿就是顾虑得多,从子侄们那儿论,咱们可不就是兄弟么!承蒙老哥哥看得起,这也不是地方,那些俗礼咱们就后补,小弟先在这儿给您磕头了!有诸位剑客作证,将来您可不兴反悔!”说罢跪倒在地,“咣咣咣”就磕了三个响头。
      被玉堂的举动弄得头涨发晕,但在瞄见那老鼠嘴角的笑意之后,展昭立刻懂了那耗子的意思。心里也不知是气是笑,总之看来商昀这成名几十年的老剑客,今天就自投罗网地栽进锦毛鼠的圈套里了!将来要是有事,他要是不被这老鼠使唤出花来,那才叫见鬼呢!
      实则在商昀边上的魏真和古云飞也被磕头大哥的行径弄得头大。可也幸亏白玉堂当时就应了,若是不应那这老爷子的面子被驳才叫事儿大呢。反正江湖人也都是各论各的,事已至此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商昀受了白玉堂的大礼,顿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拉起五爷又是一顿说。展昭实在是听也难受不听也难受。好在他还没忘记王顺手上还带着刀伤,因此赶紧从怀中掏出上好的金创止血药,蹲在地上撒上了王顺的伤口。
      厉传风赶紧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绷带,边替王顺包扎,边低声在展昭耳边道:“展弟,无论如何王顺也要先送出七星岛。否则夜长梦多,恐怕迟则生变。”
      展昭点头,起身看了一眼徐良。老西儿会意,赶紧凑近:“展叔,有什么吩咐您直管说。”
      “今天不管是打还是不打,只要天外楼没破咱们就不能离开七星岛。这话我本不该说,可王顺如今不但中了毒,还被你挑断了双手的大筋。若是不赶紧治疗解毒,就真的性命休矣了。咱们就算不在乎他的生死,孙岫那边的事也最好能有个活证。所以……”
      不等展昭把意思表达完,徐良立刻懂了叔叔的意思:“展叔不用说了。小侄都明白。”说完老西儿迈步来到魏真和古云飞面前:“师父师叔,徒儿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看展昭的声音不大,可距离得这么近,又有绝艺在身,话还是听得清楚的。“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因为收了你之前发的信,没想到天柱山的事儿没帮上忙,到了开封府知道你们敢来了七星岛,所以特意过来帮忙。不就是让我们押送王顺离开七星岛吗?这件事儿就包在我兄弟二人的身上了。”
      展昭感激地朝二位老剑客躬身一礼:“展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激二位才好!实在是因为王顺是钦命要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让他丢了性命。更尤其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
      古云飞摆手拦住了展昭的话:“不用说了,我们明白。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展昭,我看这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我们不如即刻就带着王顺起身,也免得拖久了生事。”
      这是本来在一旁跟白玉堂说话的商昀也拉着五爷凑到近前:“你们俩赶紧去吧!这儿有我们绝对不会有事儿!”
      古云飞也不好怪商昀的脾气,因此跟魏真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伸手抓起王顺:“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

      原本在一边权衡利弊之时听白玉堂和商昀在那边磕头拜把子,法光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如今再看到魏真和古云飞架着自己的徒弟跑了,老和尚立刻就急了。“道兄!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白一子一笑:“什么什么意思?当差的捉拿人犯交送官府法办,这还不清楚?法光,我师兄方才的话绝不是跟你开玩笑。二圣发话要保你几十年的名声,这与你来说可是最好的收场。还是那句话,别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徒弟钻死牛犄角!”
      平日里看似不言不语的白一子,一旦上来那股子劲儿,却是天下间少有的好斗性情。正因为太过了解白一子的秉性,柏天林现在是既想气,又没那份儿生气的闲心。“一子的话虽不委婉,却很实在。老罗汉,咱们相识这么多年,又同是上三门的门人弟子,总不会眼看着把你往火坑里推。而且你也知道,二圣很少过问江湖中事,若不是这一次夏侯老剑客得知是您的徒弟惹下这等大祸,也不能给二圣崖去信让我们出面调停。说到底也算是同门相残,您要是再横在中间不依不饶,传到江湖上可就谁的面子都过不去了。”
      法光冷笑:“那不知道我罢手如何,不罢手又当如何?”
      柏天林言道:“若是老罗汉肯撒开手再不过问王顺和开封府的恩怨,我之前的保证绝对话复前言。”话到此处,道爷扭脸看向展昭。
      展昭赶紧上前说道:“这件事展某可以一力担保。只要老罗汉从此不再横生干预,摩勒寺和老罗汉您就绝对不会牵扯在这件案子当中。万岁那里如何交代,我们自有办法搪塞。”
      得到这句话,柏天林微微一笑,扭头继续对法光道:“若是老罗汉不愿意放手,一心要替你徒弟王顺拔横报仇……我想现下的局面您也能看得清楚。”
      最后这句话不软不硬,却很是扎人的耳朵刺人的心肺。在见到白一子和柏天林那一刻开始,法光就知道今天自己不是认栽就是找死。可事到如今,想救徒弟已经不可能了,若是自己就这么死在当场,那就实在是太冤枉了。所以想到这里,老和尚突然大笑了两声,弄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商昀以为法光要翻脸动手,因此立刻上前质问:“你有什么好笑的?”
      法光看了一眼商昀,淡去了笑声,只留了冷冷地笑意。扭头看定柏天林:“道兄。我想即便是老衲答应你不会再过问王顺和开封府一事,你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柏天林并未介意法光的表情,再好脾气秉性的人被逼到这种局面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法光的脾气实则并没有表面上听起来那么好。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回答得极其坦率:“老罗汉说得对。师父和师叔,让我带您回一趟二圣崖。届时二圣是什么意思,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不过既然是要从中调停化解此事,就必然不会伤及大师。”
      “说到底你们也不过就是想要将老衲抓住罢了。既然如此,你们人多势众我也不必无谓反抗。这件事到了二圣面前,我自有说辞。不过我相信你们答应过我的事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若是摩勒寺将来惨遭洗劫,我法光即便被囚二圣崖,也会想尽办法与开封府的人算账!”话到这里法光将目光盯向白玉堂,脸上的恨意极之明显。
      还不等五爷说什么,他身旁的商昀就先一步瞪了眼:“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儿抖落清楚再说吧!纵徒行凶致使同门自相残杀的罪过可不小。就算朝廷不追究你的罪行,你也别拿自己当没事儿人看!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儿,将来谁要是敢对我兄弟白玉堂和开封府不利,我商昀会还以他十倍颜色!”
      自己一肚子话被堵住说不出来,五爷只好看了一眼同样无奈的展昭咧嘴苦笑。不过看来这个头自己是磕对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即便法光有离开二圣崖的那一天,若是他想对付开封府,自己人也能多个好帮手。
      正待局面再一次僵化的时候,白云瑞和展翼一人拎了一个人从山坡上赶了回来。小哥儿俩一见到多了这么多人,尤其是看到了白一子,立刻将捆绑住的贼人往地让一扔,双双来到白老近前撩衣摆,倒身下拜。
      白一子看到徒弟徒侄,方才心里跟法光憋着的劲儿就减弱了三分。伸手将二人搀扶而起,点了点头:“你们俩都起来吧!”
      展翼赶紧问:“师父,您怎么来了?”
      白一子一笑:“你师伯此番让你二人下山一来是司马真说开封府可能缺少人手,二来也是顺便让你们历练一二,增长也江湖阅历。至于怎么个经过咱们一会儿再说,你们俩先退到一旁。”
      本来还不知道白一子跟开封府人是什么关系,现在听白玉堂和展昭身旁的那俩小子一个口称师父一个唤白老师叔,他就全明白了。所以法光此时更加确信自己今日没有第二个选择。若是不遵柏天林的话,没准就连夏侯仁和紫霄宫都给惹了。所以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废话,面向红发道人,问道:“道兄,老衲已经答应跟你前往二圣崖,我们何不即刻启程?”
      柏天林没想到法光先说要走,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将手一伸:“既然如此,老罗汉便随贫道……”
      原本这等无礼的行径展昭极少为之,若不是事情实在不得不说,他也不会拦住柏天林的话。展昭迈步来到柏天林和发光的近前拱手一礼:“前辈,老罗汉现在还走不得!”
      柏天林皱眉:“展昭,你这是何意?”
      展昭知道柏天林可能有些误会,因此赶紧解释:“只因为我们有两个人被老罗汉关押进天外楼,如今生死不知。若是您二位现在就起程离开,那二人的性命岂不危矣?”
      一路上虽然听白一子介绍了开封府和王顺的恩怨。柏天林却不知道七星岛上最近发生的事情。更尤其是昨夜晚间艾虎和柯希乐的行径。所以听到这句话,他也是一愣。“老罗汉,这件事您是不是……”
      法光当然知道展昭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中早有准备。“展大人,你这话就无理了。我们有字据在先,捉王顺只要徐良前来取胜即可。如今我话复前言不再加以阻拦干预。那你们就自然得遵守诺言,自己去破那五关和天外楼。是捉拿钦犯还是取物救人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难道还想让老衲逼你们食言不成?”
      “你!”虽然料到法光不会那么容易说话放了艾虎和柯希乐。可展昭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和尚一旦真的翻了脸犯了心情竟然是如此脾气。所以当时就被噎得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了。
      见猫儿没了词儿,五爷赶紧补言:“话说得好听,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暗中找人埋伏?”
      法光冷笑:“信与不信都在你们。”说完不再理会白玉堂和展昭,“道兄,若是现在不走,老衲可不保证何时会反悔。”
      柏天林也觉得颇为为难。事情毕竟牵扯到人命和被盗的国宝,他不能直接做主。所以只好看向白一子。
      白老也知道让法光妥协根本没有可能,与其留他在这里徒惹是非怒气,还不如赶紧将其打发走了。“立下字据发下誓愿就自然得去履行!师兄只管离开便是,小弟对奇门埋伏之术还算颇有研究。定能助展昭和白玉堂等人救出被困之人。不过我倒是希望这里真的能是佛门净地,不会在老罗汉离开之后还有人滥杀无辜,血溅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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