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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九回 ...

  •   一百二十九 [递残箭问理二进寺撕心肺双瞳血泪流]

      眼前突生变故,距离最近的展昭甚至都没顾上去留意敌人是否会再一次进攻,直接就冲到了司马真近前:“师父!您没事儿吧!!!”说着伸手扶住老爷子的胳膊,鼻息间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腥味儿。
      司马真迅速地一把推开展昭,这才抖掉自己头脸上的红粉:“没事儿。”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清楚,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发出来的弩箭,里面所带的东西绝对不会只是洒出来好看。然而在这个地方根本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要暂时没什么碍处,就必须得集中精力对付外敌,然后赶紧先离开这个地方!
      两步来到师父近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五爷这才稍微松了些心。“我就说那老秃驴不是什么好东西!房书安那小子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进来人都没给个动静!”其实他也不是不清楚,如果摩勒寺的人要想进阵,这个山谷并不见得只有一个入口。
      展昭实在没心思去谩骂埋怨,拧着眉撤步来到玉堂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玉堂,朝方才弩箭打来的方向扔零碎!”说完向林边撤退了两步,用巨阙探了探一旁的地面,发觉到没有异动,突然脚尖蹬地飞身跳上了身旁的一棵松树。
      在展昭说出这句话之后,五爷未加犹豫立刻就从百宝囊中扽出三只镖,甩手就朝林中打去。别看不知道目标为何,可方才那弩箭飞来的方向他却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三只镖虽是同飞出却奔了三个地方,左中右散开击去,恰好躲过几棵树木直奔了林中。
      而当他的镖也出了手,才发觉到展昭的打算。原来这臭猫是想让自己飞镖驱散敌人的注意力,然后他好跳到高处查探周遭的情况!可这样一来他就将自己放到了突出之处,若是那贼人再一次暗中出手,在那么高的树上本就不易躲闪,一个不留神最少得弄个失足坠树!所以意识到展昭的危险,他二话没说立即飞身来到树下,却没敢上树分散展昭的注意力。
      展昭不傻,他这么做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却也算不得莽撞。方才那一弩箭不管是否落空,对方都不会在他们几双眼睛盯着林中的时候,选择从隐蔽的地方跳出来暴露目标。所以让玉堂扔零碎的确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即便对方发现自己上了树,他也自认以自己的能为还没那么容易就在警惕心十足的情况下中招。
      可展昭攀附到松树之上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眼目得当。松柏的常青使得树冠在半空搭织在一起,所以越是高,看得就越不清楚。拧眉之际下撤了两步,恰巧在枝叶的缝隙当中看见了大约五六丈远的地方,在一棵树后躲着一人。此人不单身上穿着紧包身的夜行青衣,并且还用青纱将脸和头一同包了起来。“玉堂,人在东南坤六位!”
      展昭话音落地,众人就听到“咔吧、嗖”两声响动。刹那之后一声发憨的闷叫传入了众人的耳朵。紧跟着就见一条黑影急闪而过,顷刻就不见了踪迹。虽然知道那厮肯定受了伤,但五爷还是担心敌人有诈。而且不确定对方究竟是几个人。五爷赶紧仰头大喊:“猫儿,快下来!”
      此时展昭也将腕子重新缩进袖中,合上了袖箭的簧口,而后松开右手一跃落到了玉堂身边。“人已经往林里跑了,应该没有其他人。另外看他用靑纱将头脸全部包住的模样,该是不想让人看清楚他是何人。不是我们认识的,就是寺中的和尚!”只是看的并不是太清楚,所以也无从分辨得仔细。
      前后只有片刻之工,这一连贯的行动还不等老爷子反应吩咐,白展二人就已经默契地将人击中逼跑。眼见着两个徒弟能如此沉着应敌,而没有选择一时激愤直接杀进树林,司马真暗自长出了口气。来不及去评说白玉堂能有今天是谁的功劳,司马真赶紧招手:“既然那混账东西跑了,还不快点离开!!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
      刚从惊愣之中回过神来的云瑞闻言赶紧来到司马真身边:“师爷,您真的没事儿?”
      司马真一把拉过云瑞的胳膊,带着孩子加紧脚步就往前面走。“哪儿那么多废话!都跟你们说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而此时白玉堂和展昭也跟上了师父的脚步紧随其后。只有厉传风略晚了一步,迟疑了一下将地上那支被削掉了一块的弩箭拿在手中,不管司马老剑客到底有没有事儿,他都觉得这东西定有蹊跷,还是拿回去为妙!

      顺着原路返回山口,幸而没有再一次碰上偷袭。除了又解决了两处入山之时没有被发现的机关之外,其他的也算是平安无事。
      离开山口除了迷仙谷,众人这才长出了口气。不管如何,现在都不用再担心四周是否有机关会被触动了。所以也就自然围在了一处,大口喘着粗气。
      众人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去讨论那放暗箭的人是谁,如今又气又累而且惊了一身冷汗,被这山口的大风一吹,不但展昭耐不住难受咳嗽了起来,就连白云瑞都连打了几个喷嚏,眼圈发红。
      老房看到众人从山里边回来,赶紧从石头后面转了出来,拎着包袱跑大伙儿身边:“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赶紧推搡着众人多走几步离开风口,五爷这才拎起房书安的衣领子大声质问:“房书安!你这山口是怎么看的?”
      老房被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五爷爷,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啊!我这一天可是眼珠儿不错的盯着山口,就连左右山上的情形我都看得清楚。没瞧见有人进去啊!怎么,里面有人埋伏?”再傻也知道白玉堂不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何况老房还是个心思极快的主儿。
      展昭见状赶紧拉开玉堂:“这件事你不用责怪书安。方才那贼人一路往西北的林深处跑去,想必这山谷还有其他的入口。而且他们也有可能一早就埋伏在里面了。这么大的地方,有几个藏身之所一点都不足为奇。”
      五爷恨恨地哼了一声,并非是对房书安发火,而是气恨那法光实在不是个东西,竟然私自派人偷袭!如此行径岂是出家之人可为?“师父,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现在就去摩勒寺,找那秃驴讨个说法!”
      司马真也被气得够呛,心里早将那法光骂了个底朝上。可他还知道无凭无据没有人脏在手,对方就是矢口否认,到最后也只能徒惹一肚子闷气,比现在还得难受!“现在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去了也是白去。就别找那没用的麻烦了!这笔账咱们日后有机会跟他细算!天儿也不早了,赶紧回客栈。”
      跟着司马真后面一边走,云瑞一边揉着鼻子嘀咕:“就这么回去真窝囊!”单单是连一关都没有到头就折返也就罢了。中途还遭人暗算不能反击。末了出了山又不让去找那法光老和尚理论,这火是窝得真难受!
      同儿子的心思一样,五爷虽然不得不听师父的话往回走,心里却着实气愤得够呛,两肋都觉得有些发疼,恨不得逮住那些贼人砍上几刀去去心头的闷气!但扭头见展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睛里泛出了水汽,这才算是将满脑子的恨意甩开,赶紧询问:“猫儿,现在可舒服些了?”
      展昭点头:“没事儿,就是呛风了。倒是云瑞方才打了好几个喷嚏,一会儿回去得赶紧熬副驱寒的茶喝。”说完给玉堂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别让那小祖宗惹事。
      五爷会意,向前两步伸手揽过儿子的肩膀:“你小子也就别抱怨了!虽然你爹我也不甘心,可你师爷说得对。这笔账咱们且得跟他们算呢!等到把这破关过去,拆了他那烂楼,那老东西就跟着到案打官司吧!”
      云瑞本来撅着嘴一脸的不情不愿,听爹爹说完这句话,立刻仰起头:“可我总觉着这么下去咱们在明他们在暗,时刻提防着也不是个事儿。那五关的地方这么大,他们想要埋伏多少人不行?”
      展昭跟在后面也不免叹了口气:“云瑞的顾虑也对。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可师傅说得也有道理。不如咱们就采取个折中的法子。再递一封书信,将方才之事说讲出来。这件事如果不是法光指示,他必定会彻查清楚。就算是他所为,我想至在这几日内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厉传风点头赞同:“展弟这法子不错。”说着将那支弩箭拿了过来,“拿着这个东西到那老和尚面前质问,就算他想否认不是他派人所为,至少也说明不是咱们无事生非。”
      见到弩箭,展昭感激地朝厉传风微微一笑:“方才情况如此危机,厉兄还这么有心,小弟佩服!”
      仔细地斟酌了片刻,司马真也觉得这么办情理两全,甭管是不是那老和尚的主意,至少给他个警告。所以老爷子也点了头:“这么办也成。不过我想也就甭写什么信了。书安,你现在就拿着这支弩箭赶奔摩勒寺,找那老和尚讨要个说法,你可有这胆量?”见展昭想要开口,司马真赶紧瞪了他一眼。
      老房一拍胸脯子:“这动嘴儿的活最适合我房书安!既然老祖宗信得过我,这一趟我义不容辞!”说着就要从厉传风手中接过那支弩箭。
      厉传风并未松手,而是拱手对司马真道:“老爷子,还是让我跟书安去吧。不管法光是否要脸面不会动手,他周围也势必会有人不老实。书安一个人甚是危险。而且在山中的情况我比他清楚,有些话我说出来也比较合适。”这一路行来虽然他也费了不少气力,但比起白玉堂和展昭还是差了许多。对机关埋伏奇门之术了解甚少,充其量能听得懂他们所说的方位。展昭本来就带着病身体发虚,加上白家那对父子的脾气根本不能进寺找麻烦,如今下除了自己也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能随房书安同行的人选了。
      展昭心中不忍,却也知道厉传风是为了自己着想。而自己如果开口说要去摩勒寺找法光,玉堂这一次势必得跟着一起。如此一来云瑞若也要说跟着,自己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了。所以他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满脸不自然地朝厉传风一拱手:“那就有劳厉兄了,此去一定谨慎行事,切莫与他们硬碰硬。说不通就不用说。书安,如果见事不好立刻发信号给我们得知!”
      房书安和厉传风一同点头,而后二人转身就奔了摩勒寺的方向跑去。

      不说司马真带着那一家三口往镇子里返。单说厉传风和房书安。
      二人跑出树林之后厉传风忽然站住脚步:“书安你等等。”言罢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油纸,然后将那弩箭的箭头朝下,在纸上磕了磕。
      见一点儿红色的粉末落到纸上,老房问道:“历爷爷,这是什么玩意儿?”除了知道众人遭了埋伏之外,他对山里的发生的事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厉传风将那红色的粉末包好之后重新塞进百宝囊,而后才示意老房加紧步伐,边将在阵中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老放一边听,脖子后边就一边冒凉气。“我的那个天嘞!那帮秃驴下手可是够狠的!若不是老祖宗是个中高手,怕是有几百条人命也就这么交代了!”庆幸自己幸亏没有跟进山谷之余,老房也明白了白玉堂刚出来时对自己的怒气。
      厉传风冷笑了一声:“做礼演善,百姓们再信又有何用?以前每次听师傅说起法光罗汉如何如何,我还心中敬重。如今当真有了接触的机会,才真明白那句: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房晃着大脑袋接道:“这种埋汰事儿在那些贼堆里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恶心了。说白了,那老和尚就算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他教导无方。再说了,佛门弟子不是讲究什么六根清净么?他就压根哪儿都不静!”
      厉传风长叹了一声:“许他之前也是一心向善,却是私心太重又好名好脸,才至弄到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局面。可你说的也对,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教导无方。只知修行不知修性,白白糟蹋了眼前这古刹禅林,仙境一般的景致。”
      来到摩勒寺大门外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入了山后。虽然还不到掌灯,却早已是山门紧闭的时辰了。
      房书安大踏步来到门前叩打门环,嘴里边还没忘高声大喊:“开门!”
      三声门响过后,立刻有小和尚打开侧门探身施礼:“阿弥陀佛,本寺今日已经封香闭门,若要拜佛还请二位施主明日再来。”
      老房晃着大脑袋两步走到小和尚门前:“爷爷可没空烧香念经做给人看!我们爷们儿是奉了开封府两位护卫展昭和白玉堂的差遣,来跟你们方丈法光有话要说!”
      小和尚闻言立刻将腰下弯再施一礼:“既是有事来见我家方丈,请二位随贫僧到院内等候。”说罢侧过身形伸手请二人进门。
      房书安这是第二次进寺,所以对周遭的情形很是熟悉。待那小和尚离开送信之后,老房靠近厉传风说道:“我说爷爷,你说一会儿咱们进去那老和尚能说什么?”
      厉传风苦笑:“这要怎么个猜法?无非就是认或不认而已。反正咱们此次前来不过是有话说在当面,一不要他给个说法,二也不信他给什么保证。不过我倒并不信这件事就是他亲自指示,最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老房听完哼唧了两声,想了一会儿撇嘴道:“一会儿您就看我的!”
      厉传风拍了拍房书安的肩膀:“房书安,你可得悠着点儿。今天你再要胡说八道,我扇你一巴掌可不见得有用!”
      老房一乐:“您放心吧!前车之鉴在先,我也不能傻到那个地步。”
      半盏茶不到的工夫,小和尚急匆匆从后面跑到山门口。“二位施主,我家方丈有请,请二位随我到后院的知客室。”
      听到不是上次那个地方,老房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说实话,上一次要不是跟着展昭,他还真有些胆颤。“我说小师傅,你们方丈平日里对你们怎么样?”
      小和尚侧身回道:“平日里寺中的僧众和庙内的琐事都是慧海大师主持,老方丈极少过问。”
      老房看了一眼厉传风,厉传风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看来这法光罗汉平日里倒是悠闲自在,难怪有那么多时间教王顺能为,又摆设了那么大的阵仗。也不怪乎这些寺中的小和尚个个面带和善之色,却原来根本就很少与那大和尚相处。
      不再多言追问,拐了几道院子来到法光的知客室,小和尚直接将人让进了屋中。
      檀香缭绕,木鱼声入耳。今日的法光身边除了一个端茶送水的小沙弥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在旁。
      “方丈,二位施主带到。”小和尚施礼已毕,见法光朝自己挥手,转身对着厉传风和房书安再施一礼,而后离开了房间。
      “晚辈厉传风见过法光老罗汉。”心里再不乐意礼总是要见的。
      老房面带笑容也随着躬身一礼,嘴里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老罗汉,咱们可又见面了!”
      法光见到房书安,微微皱了皱眉。示意小沙弥停手,而后朝厉传风点了点头:“你可是司徒辉的徒弟?”
      厉传风拱手回道:“老罗汉所言不错,晚辈正是。”提起师父,厉传风心里好一阵难受。虽然知道师父同法光有过几次会面,却没想到师父竟然会在这大和尚面前提起自己。若不是真心疼爱自己,又何必说给旁人听?只是自己……暗自攥紧拳头将指甲抠进掌心,虽不至流血却足以让疼痛驱走心头突来的难忍。
      “头两个月你师父进寺与我谈论佛法时也不曾提起你做了官。怎么今日你却带着房书安以开封府的名义前来我摩勒寺内?”法光的确没有想到厉传风会跟展昭等人在一起。自然,他也不在乎这些。
      厉传风道:“晚辈一年多之前就已随展大人为民效力。所以此番捉拿王顺和刘道通,晚辈才奉命一同前来。”
      法光问道:“之前老衲已经跟展护卫说的明白讲得清楚,并且也立下字据给了他。你们今日再来是何原因?”
      不管这老和尚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一字不知,老房都觉得跟他废话根本多余。所以抢言道:“老罗汉这话说得没错,原本咱们拿着您给的字据心里边有底。也相信您出家几十年,不但江湖上德高望重,就连这周遭的百姓都把您当神仙拜。可到头来我们进了迷仙谷前去破阵,你却暗中派人埋伏放冷箭。我们还还想知道这到底是何原因呢!”
      法光听完这句话,是真的大吃一惊。他的确听人来报展昭等人今日进了迷仙谷,也连破了头半段的机关。可他却并不知道有人偷袭一事。“房书安,老衲说过你们入五关进天外楼,捉拿刘道通和拿回四宝我不会从中阻挠,就自然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老房冷笑:“那是啊!我们要是不信老罗汉的为人,早就拿着那字据到处宣扬您是那什么生什么养的了。还来你这摩勒寺做什么?”
      虽然房书安没有明着辱骂,暗含着的意思法光又怎能不知。可这一次他却完全无法挑理。不但是这大脑袋没说脏字,也因为人家那话好歹表明是相信自己。“既然你们相信老衲,又何必来此一问?”
      厉传风摇头:“前辈,您此言差矣。正因为我们相信您,所以才不得不来告之。若是您手下有什么人背着您不知道干出这种违背您意愿,让您惹上骂名的事儿,我们觉得您有权知道。而我们在过关之时遭人暗算,也必有前来跟您询问的道理!”
      看着厉传风手中的弩箭,法光的眉头终于拧在了一处:“厉传风,你手中所拿之物可是偷袭你们的人所留?”
      厉传风点头,而后伸手递向前:“正是。而且此箭的箭头里还放出一股红烟,不知道是何等毒物!”
      点手示意小沙弥将那弩箭拿到自己面前,法光仔细地将其看了一遍。“这物件并非我寺中之物,老衲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既然你们说是在迷魂谷中遭人埋伏,老衲也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可一时之间也无法调查清楚,你们今日不妨回去等候,待有了眉目老衲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房书安听完之后笑了两声:“历来都是我们开封府给人公道,今儿这话听着新鲜!不过老罗汉既然这么说了,我们爷们儿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您给不给我们交代都无所谓,只是有一可别再有二。如果这五关连您自己都管不住,还让我们闯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你们出人我们出兵两方一打,哪边赢了哪边算呢!”
      “房书安,你不用言出咄咄……”
      不等法光说话,老房跟着继续:“我房书安是个俗人,心粗性野不像旁人那么会挑拣说辞。可我还知道人要脸树要皮的道理。我们信任您一言九鼎,您可别让我们再一次失望。否则大不了皇上那身衣服我们不要了,国库里有的是银子,做多少套没有?既然您说刘道通在镇妖洞,那也容易,官船上架炮一轰,要那老杂毛的命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说到底我们也是遵了江湖规矩,拿大和尚您当前辈看待。所以甘愿费劲舍命的去破阵闯关,一个字儿的官腔都没打过。将心比心,咱们这胸脯子里跳的玩意儿可都是肉长的!”
      房书安的话虽然难听,却也字字实言。法光本想发火,听到最后却逐渐没了怒意。假如官府惹急了,这小小的七星岛又能抵挡得了多久?实则他也不是没想过后果,只是事情逼到这儿了,他实在是没法子下台。况且他也相信,能偷偷进入迷仙谷埋伏的人,势必是从自己这庙里出去的。所以就这件事无论知不知道都是理亏。
      厉传风见法光一脸凝重,目光带怒的模样。赶紧拽了一把房书安的胳膊,而后将话拉了回来。“前辈,这些话您肯定不爱听,但我相信您是最明事理之人。不管您为了什么原因袒护令徒,那都是您的私事。可我们如今顺了您的意,宁愿朝廷事江湖了。您也要为您自己的名声和摩勒寺百年的基业考虑。晚辈言尽于此,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置就全凭前辈了。告辞!”言罢拉起房书安扭身就走。
      老房跟在厉传风身后,心里这个乐啊!虽然不敢回头看那老和尚的表情如何,却知道肯定不好看!
      直到二人离开山门,后面也没有跟出来半个人影儿。厉传风长出了口一口气,扭头看了看摩勒寺,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房书安,你这嘴可真是一点儿把门的都没有!你就真不怕法光翻脸动手?”
      房书安咧嘴一笑,晃荡着大脑袋得意得不得了:“这种事爷爷您就不如我房书安看得透了!他越是要脸就越好对付。一边撕他的皮一边再往他那老脸上刷漆。就算气得他吐血,他也绝对不会把那层漆擦下去的!这路货就是没人跟他顶过。瞧我老祖宗说的多好,那老东西就是欠骂。没准儿被老房我这么一顿骂,还能把他给骂醒了呢?”
      厉传风也不好笑:“你呀,整个就是一没盖少把的茶壶。”
      老房不解:“这话怎么讲?”
      厉传风笑答:“光剩嘴儿了!”

      翻回头再说那老少四人。
      回到客栈之后五爷赶紧让小二预备了洗澡水,准备晚饭。
      让透骨的寒风吹了整整一大天,饶是展昭再能忍,见了热水也显得格外亲近。坐在木桶里缩下肩膀,就好像浑身的每一个骨头节都在作响发疼。
      五爷来到盆边站到展昭的身后轻轻地替他揉了揉肩膀:“猫儿,你下次再要不管不顾贸然行事,五爷可绝不答应!”
      展昭睁开眼睛仰头看向玉堂,嘴角微微翘起:“我这怎么能算是不管不顾贸然行事?上面有树冠当着,下面还有你们都在,难不成我染了点病就能把功夫给忘了不成?”
      五爷皱眉,受伤略微加重了力道:“臭猫!知道自己有病在身就不能少让人操心?那可是在阵里,就算那些臭贼没机会伤你,不表示你挑的地方都是安全的!反正我不管你有把握还是没把握,下次即便你要有所行动,也要提前知会我一声!”
      本就酸乏的筋骨被这么一捏实在有些吃疼,展昭下意识地缩下身子以求躲避。“虽然不曾商议,我也知道你肯定明白。”伸手抓住玉堂的腕子,自己稍微转过身子:“玉堂,今天你也累坏了,怎么不赶紧洗洗?”平日都是那老鼠拉扯着自己一定要一同沐浴,今天倒是有些奇怪了。
      先是无可奈何的瞪了一眼,随后他也只能自认无计可施,这臭猫的脾气要是拗起来,就是他再有本事也没治!索性五爷也扒掉衣服迅速地迈进浴桶。“亏你还知道惦记着五爷!我还当你一碰上贼人就把什么都忘了呢!”
      尽管展昭不曾细看玉堂的身体,可就在对方转身入水的瞬间,他还是见到了一块碍眼的青紫色。顾不得反驳那老鼠的说辞,赶紧抓住对方的肩膀:“玉堂,你背上怎么了?”
      果然还是没逃过那贼猫的眼睛。五爷咧嘴一笑,方才的气焰顷刻消失:“没事儿,就是挨了两下,又不疼不痒的。”
      深锁眉头,展昭推着玉堂的肩头让其转身。“你还有脸数落我!分明自己受了伤,做什么还遮遮掩掩?”见那块巴掌长短的青紫色所在的地方的确不严重,可已经略微发肿的伤患又怎么可能不疼不痒?伸手撩着水轻轻地擦了擦,比周遭更为烫人的温度让展昭的心好一阵难受。
      伤处被碰,五爷登时吸了口气:“猫儿,这么乱摸可容易出事儿!”说完扭回身握住爱人的双手,嬉皮笑脸地往对方的嘴边凑合。
      “我不过是上个树你就唠叨个没完,你自己受了伤却不吭声!还有心思在这儿不正经,你这老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云瑞还小又没有过真正对敌的经验,厉传风对奇门机关又只是初识皮毛。若不是自己的病一直没有大好的迹象,大伙儿都护着尽量少让自己伸手,玉堂也就不用一个人如此辛苦。他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越不是滋味儿眉头就拧得越紧。又偏偏两手被攥没法子去推开越粘越近的人,最终只得叹了口气。
      嘴唇落到了对方的额头,轻轻地吻至眉心。五爷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若不是知道猫儿看到自己的伤就得心里边瞎想,他也不至于躲躲闪闪。松开双手搂住爱人的腰身,五爷无奈地笑了一声:“傻猫儿。平日里抓差办案这样的小伤咱们还少受了?一会儿擦点化瘀活血的药明儿就没事儿了。净瞎担心。”
      将下巴搭在玉堂的肩头,展昭长叹了口气:“玉堂,我从来都没这么惦记过自己的病。每天都想着,如果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那该多好。”
      捧着水轻轻地顺抚着爱人的后背,那些伤口虽然已经只剩下了印子,摸在掌心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江先生和公孙先生都说你这病是积出来的,就得靠调养才能好。你越急就越没好处。这也是事情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不然我是真舍不得让你进那五关受罪。不过有你在身边,五爷心里边有底。”至少心有牵挂就在身旁,不会肆意而为。
      “今日咱们只走了迷仙谷的一半,就把人累得不轻。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得走多少日子。我真的不想处处事事都让你替我操心。你就信我这一次,我保证每日药食不误,若是感觉到身体不支绝不强挺。你就像平常一样让我放开手脚与你并肩作战吧!”若不是知道玉堂的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自己的事情又何必如此去跟对方商议。可展昭如今更担心,担心那五关,也担心玉堂为了自己分心受累。
      商量的口吻却是坚定的语气。五爷笑着揉了揉展昭的头发,对他这固执要强的猫儿实在是无可奈何。“好。只要你保证不强挺,五爷就信你。不过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有任何动作,必须先告诉五爷一声,不然我可不保证哪次一着急就乱了章法。”
      “也就你这臭耗子能拿这么要命的事情做威胁!”挣开玉堂的怀抱,得了这些话,方才还压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赶紧洗得了我好给你上药!”

      众人梳洗已毕回到前厅,见师父端坐在桌边喝着热茶,展昭赶紧上前询问:“师父,您没发觉有什么异样?”自那股红烟洒出之后,展昭就一直无法放心。
      司马真拽着徒弟坐下,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将二指扣在展昭的脉门,仔细地探了探:“还不错,折腾了一天也没什么影响。”说完松开手继续喝茶。
      展昭被弄得哭笑不得,赶紧再问:“师父!您倒是回答我啊!”
      司马真看向展昭:“你小子是一定要让我有点事儿才开心是不是?”
      展昭咧嘴:“当然不是!可那人特意潜到林中偷袭,还在箭头里特意放了埋伏,您就一点都不担心?”
      司马真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傻小子,我担心不担心有用吗?别管他那玩意儿是有毒还是没毒,你不懂我也不明白。现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症状,难道还得为了那不知道有没有的毛病吃喝不下不成?”
      云瑞挠头:“师爷,话虽然这么说,可咱们不是得万事多加小心吗?您就没运功试试?不然找个旁的大夫给您号个脉?”
      五爷也点头:“云瑞的话也没错。不然……”
      不等徒弟把话说完,司马真立刻瞪了他一眼:“这会儿你们一家三口倒是一个鼻孔出气儿了啊!连我自己都没瞧出有什么毛病,这地方上的大夫能有什么用?我看你们仨就是盼着我出事儿,然后你们好自显威风是不是?”
      展昭实在被师父说的无言以对,赶紧偷偷朝云瑞和玉堂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还是别再说了。“既然师父您说没事儿,我们也就不瞎琢磨了。不过您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司马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也都看到了,那迷仙谷的阵法虽然不算多么高深精妙,却布置得紧凑无序。要是山谷里的每一关都是这么大面积,凭咱们这几个人没个七八天就甭想到头。况且人的精力有限,尤其是在外面。今天的冬天又极冷。所以我想还是等着开封府多来几个人再去闯关为上。”
      “那谁知道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师爷,不如咱们明天再去一趟,至少把这迷仙谷给破了?”打算撤退的时候白云瑞就不那么甘心,原本一腔热血等着往里冲,结果一听要等着大队人马,心里的不耐就钻了上来。
      司马真哼了一声:“真是你爹的好儿子!一个德行的臭脾气!有说话逞能的工夫,还是先把你那驱寒茶喝了吧!”
      正待云瑞端起药碗,边撅嘴想要回口之际,大门一开,一股冷风顿时吹了进来。众人抬头观看,正是厉传风和房书安。
      二人来到桌边坐下,小二连忙给倒满了热茶。
      “你们两个回来得倒还挺快,进寺之后那老东西没刁难你们?”看二人的模样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五爷可不信法光会那么好说话。
      厉传风摇头:“那倒没有。看意思这件事法光的确不知道,也答应要仔细彻查。至于其他的事,还是让书安说吧。”
      老房平生最乐意干的就是动嘴的活,厉传风把话茬交给自己,他立刻放下茶杯娓娓道来。自然,他这“娓娓”之中的言辞实在是让大伙儿哭笑不得。
      听罢之后展昭叹了口气:“看来这件的确不像是法光所为。这么算起来很有可能是王顺唆使人干的。”
      五爷哼了一声:“依我看那刘道通估计也脱不了干系!我就不信他能那么老实地被囚禁起来而不想辙!先别说这件事究竟是谁的主意,总之是他法光治下不严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书安那些话说得好!反正咱们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作为,大不了一了百了!只要王顺捉拿到手,什么罪名都能往他脑袋上扣!”
      展昭苦笑:“你这是气话。”但若将来事情实在麻烦,也不失为一个主意。只是对于刘道通,生他们要拿人,死了他们也要押尸,否则这个心是绝然放不下来的。
      厉传风道:“对了,这一次进寺书安无意中问了一句话,我们还发现这摩勒寺中,日常的事务都是一个叫慧海的大师在打理。而那个法光应该只是在后面教授徒弟和训练武僧。所以我想,他几十年的心血真的有可能都放到了这五关一楼上。”
      展昭闻言愣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难怪我发觉摩勒寺前寺中的僧人并不会武功。而且性情和静。原来并非法光一人所教。这也难怪他身边的几名徒弟都目中带戾,并不似静修之人。”扭头发现司马真难得半晌没有开口,展昭扭头问道,“师父,您觉得法光知道此事之后能怎么办?”
      司马真冷笑:“就算是他问出是谁干的,我料他也只能闭嘴。这件事如果不是他指示,那就是王顺的主意。就冲法光这护犊子的德行,那王顺在寺里说话也肯定很有分量。旁的不说,就法光身边的那些武僧应该与他关系密切。你不是说林里的人连脑袋都包起来了吗?这件事十成就是熟悉阵里机关的和尚所为!你们想,那法光若真是个能大义灭亲的主儿,还用得着咱们这么费劲?咱们现在在这儿计较这些也没有用,都折腾了一整天,吃了晚饭赶紧都回房休息吧!”

      一夜无话,可这一宿除了展昭喝完药之后就沉沉睡去,其他人全都睡的不那么舒坦。尤其是白云瑞,躺在床上来回的折腾。他是真想偷进摩勒寺探探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卑鄙。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那么做了,不但爹和师爷得生气,就算是……其他人也得替自己担心。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还是牢记爹那句话,安分一些来的好。
      待小二将早饭摆好,桌前的五人这才停止交谈,感觉不对。司马真虽然不见得每天都早早到前厅等着大伙儿用饭,却绝对不会等到饭菜都摆好了还不出屋。想到昨天在林中的意外,展昭的心猛然缩紧。“我去看看师父。”言罢起身就往后院儿走。
      五爷随后也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司马真所住的院子,眼看着房门依然紧闭,地上也没有早起练过功的迹象,二人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跑到门前。
      五爷一把将门推开。二人提鼻子一闻,隐隐有一股腥味儿钻进鼻孔。
      展昭大叫不好:“玉堂!昨天那红烟就是这种味道!”
      站在门口之时,就见到司马真此时正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被子有一半都掉到了地上。无需发问,若人安然无恙那老爷子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展两步蹿到床边,床上恩师的模样顿时让他们大吃一惊。眼前的老者白发散乱,面色纸白。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红肿高大,而且还从因为肿胀而挤成一条缝隙的眼中流出了粉红色的血泪。如此情形,让二人顿觉似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整个人都凉了个彻底!
      展昭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床边,颤抖着双手却不敢去摇晃床上的老人:“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师父!您醒醒说句话!”
      白玉堂此时才被展昭的喊声从惊愕中唤回神来。昨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样?“师父!您醒醒!”一样的呼唤,突然变得沙哑。本是呐喊出来的声音,却显得那么无力、恐慌。
      司马真早就被双目的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虽然睁不开眼睛,神志却万分清醒。几次想起床去叫人,奈何这股疼痛像是能抽走人的气力,除了折腾得更加无力之外,一点儿用都没有。此时两个徒弟就在身边大喊,老爷子攒足了力气这才缓慢地开了口。“别……别喊了……快去,拿……拿盐水来……”
      听到师父的声音,白五爷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心顿时回到了原位。不管怎么说人还没有失去意识就还有的救!但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想清楚师父的意思是什么,所以反应过来留下一句话扭身就跑。“师父您坚持住,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司马真无力言语,更无力阻止白玉堂的行动。耳听到脚步声急速地跑远,老爷子急得大口喘着粗气,疼痛的感觉也似乎被这一急弄得更加强烈。
      无心去责怪玉堂的无措,展昭见师父着急,赶紧开口:“师父,我这就去给你拿盐水!”说把将被子从地上抻起来,重新给司马真盖到身上。
      这么一折腾,不但白云瑞,厉传风和房书安知道了情况。就连店房的掌柜和小二都围到了门口。
      云瑞坐到床边紧紧地攥着司马真的手:“师爷,您觉得怎么样?”眼看着展昭用干净的手巾沾着盐水去擦拭师爷红肿的眼睛,云瑞的心便随着展昭的动作忽上忽下。
      司马真无力多言,而且盐水擦到患处的疼痛并不比那红肿本身好过多少。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尽量长话短说:“展昭,我这肯定是中……中了荆月梅的毒。你……你和玉堂快去,去找柯古。除了他,没……没人能治。”
      听到柯古的名字,厉传风像是如梦方醒一般:“我真是急糊涂了!不老翁就住在德州,离我们镖局子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三日内一个来回肯定不成问题!”
      上次在医谷就听江尧提过这个人的名字。本是将这个人忘在了脑后,现在突然提起,展昭难免想起当时玉堂的话,有所迟疑。“厉兄,听说这位不老翁是黑虎门的门人,我们与下五门的人积怨颇深,这……”
      厉传风摇头:“虽说那老爷子是黑虎门的人,可他却早就不理江湖事了。平日里把药铺的生意交给儿孙们打理。不是埋头在家琢磨医药毒方,就是同老友下几盘棋,喝几壶酒。我师父与他素有交情,若是论起来我还得叫他老人家一声三爷爷。我若去求他帮忙,他应该能给我这个面子!”
      展昭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师父这副模样,情况又如此紧急。若是普通的毒药症状,老爷子自己就能给出解法。既然肯定是荆月梅下的毒,那就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法子解。而且他们谁也说不清这个毒什么时候会要人的命。要想请江尧过来,从这里到医谷到这里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一个来回,总不如三天之内来得快当。所以思虑了片刻,展昭也没有理由不点头:“既然如此,展某就跟厉兄一起前去。只要他能救我师父,我就是去给他跪门磕头都成!”
      厉传风叹气:“先别说请人的事儿。咱们得尽快带老爷子回到兰坪镇。这岛子上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埋伏,现在咱们又人单力孤,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不好应对了!”先不说关系如何与司马真的感情有多深。就冲白展二人急得乱了头绪,白云瑞又是个小孩子,他就不得不比旁人冷静。
      “可师父他现在这样……”明显连说话的气力都得靠攒的,能不能撑着坐一天的船?这种疼不用人说,单看那豆大的汗珠自额头往下滚,展昭就能感同身受。记起自己伤心未解的那半年,发病时的种种难忍实在让他刻骨难忘。眼可是人的心苗,他相信师父现在的情形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上一次为救自己老人家已经一夜白了发,这一次又是为了自己中的暗算。想前想后,他越是不想自责让大家再替自己操心,就越是觉得愧疚难受。
      房书安坐在一旁抖落手,现在他是什么话都没有了。不过他倒是真心认同厉传风的说法:“展爷爷,厉爷爷说得对。咱们在这儿太不安全。既然老祖宗认定那毒是荆月梅放的,那那些秃驴跟那娘们儿勾结在了一起已经毋庸置疑。留下来不但对老爷子不利,就是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

      老房话音刚落,白玉堂就拎带拽地将两个人“扔”进了房间。“你们快给看看!”
      知道是玉堂“请来”的大夫,展昭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请两个已经被弄得两腿发抖的大夫坐到床边。“家师不知道染了什么毒,麻烦请二位先生给看看。”
      其实一离开客栈五爷就回过味儿来了。可心里总还有着几分侥幸,万一能碰上一个精通毒理的大夫,师父也就有救了。再不济也能缓缓。所以这才从药铺和医馆里揪来这两名大夫,急三火四地赶了回来。
      两个大夫见到病人,自然是以救人为先。但一模脉搏,二人都摇了头。“诸位,我二人无能为力。老爷子中的毒实在是不曾见过。不过看脉象尚且平稳有力,应该短日之内不会有大的危险。依我二人之见,还是赶紧离岛找名医治疗。”
      拽住玉堂的胳膊示意房书安将两位大夫送走,然后才道:“玉堂,厉兄说不老翁柯古就住在德州,而且跟他师父素有交情。方才师父也说这该是荆月梅的配制的毒药,所以除了那位千毒叟,怕是其他人根本不行。”
      “厉兄,你能保证那个柯古能医治我师父?先不说他们黑虎门跟我们上三门有多少仇口,就说你师父若是知道信儿能不能从中阻挠?不是五爷脏心烂肺,你师父当年大骂了我们一顿之后,还留下一句,说我们最好跟他河水不犯井水,若不然就别怪他翻脸无情!”本来这些话五爷一直没对厉传风说起过。一来是根本没有那个机会,二来是再碰到厉传风那都是一年多之后的事儿了。饶是五爷心眼儿再小也不至于翻旧账翻到那种地步。今日提起是他实在是觉得担心,而厉传风的性子可不像自己这般狠烈,若是碰上他那死要面子的师父,能不能对着干尚在两可之间。
      厉传风顿时拧眉,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自己的师父是什么脾气他当然清楚,而且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师父曾当面辱骂过白玉堂和展昭什么,却知道展昭当初放走自己和月人肯定惹怒了师父。“这件事五弟你大可放心。我师父虽然好惜脸面却不是心邪之人。况且司马老剑客与他无冤无仇,他该不会为了我和月人就出面干涉。再说了,三爷爷是不是要救人他也说了不算。”
      老房重新回到屋中,见白玉堂瞪大眼睛看着厉传风,赶紧伸手拽了五爷一把:“五爷爷,这些话咱们还是船上说吧!我方才已经让掌柜的去包船了,无论如何都得先离开七星岛再说!”
      五爷扭头看向房书安,眼神更厉:“你们护送我师父先离开,五爷得去问他老和尚要解药!”
      此时云瑞也站起身:“爹!儿跟您一起去!与其求人家给治,还不如去跟那下毒的人要解药!”
      见这父子二人满身煞气马上就要去摩勒寺找法光算账的架势,展昭赶紧一手抓紧一个,用力地扽了一下。“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一点!是不是还嫌不够焦心?你们去找法光要解药?他若是能给解药师父还会中毒吗?不说那摩勒寺里有多少武僧咱们不知道,就说法光和王顺的能为你们俩能不能应付得了?就算你们侥幸赢了寺里所有的僧人,谁又能保证王顺和刘道通没有勾结更多贼人等着我们入网?”
      展昭说话白玉堂历来都会在心里斟酌一二,可白云瑞却不管那些:“师爷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多耽搁一会儿得成什么样?你不去拉倒,别拽着我们不放!”说罢用力抖动双胛想要摆脱展昭的钳制。
      展昭此时也已经无心再跟他多说废话,掌心叫足八成的力,第一次对云瑞瞪眼呵斥:“我说不准你去就是不准去!”言罢抬起白玉堂的腕子,看着他大声道,“白玉堂,你若是一定要去,就让孩子护送师父回去。要死我跟你一起去死!”
      一句话就把白五爷吓得立刻清醒了头脑。看向展昭充红的眼睛,心头猛然一颤,脚下再无离去的意思。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他那处处让人事事谦和的猫儿如此急愤。“猫儿,我……”
      方才擦过盐水,这会儿司马真觉得眼睛的疼痛稍微有所减轻。那两个大夫的话虽然于事无用,却有一句说得没错。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总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本来厉传风和展昭商议的结果也正如他所愿,却不料白玉堂和白云瑞这两个搅事的东西非要横生是非。耳边的呱噪让他实在忍无可忍,趁着疼痛减缓的时候,攒足了力气才将声音放大:“你们都给我闭嘴!展昭说什么你们两个就给我听什么!否则谁都别再认我!”
      司马真的话恰时缓解了那三人拉扯在一起的对峙。展昭赶紧松开双手回到床边:“师父,您千万别急!”
      司马真颤抖着手想要抓住展昭,却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气力。“我……我就算不毒死,也得被……被他们俩给气死!”
      得了台阶,五爷赶紧拽过一旁仍然发愣的儿子来到师父床边。“师父,您千万别生气,气血上涌实在太危险!我们都听展昭的,他说不去我们就绝对不去!厉兄你带云瑞赶紧下去收拾东西。咱们等掌柜的回来立刻就走!”
      厉传风会意,赶紧拽过白云瑞离开了房间。
      房书安叹气:“二位爷爷,你们俩也回去收拾收拾。老祖宗这儿我先照应着,反正我就住边上,也就一个包袱没什么可拾掇的。”

      离开房间,展昭迈开大步就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走去。没有同身后紧随的人说话,自然也没有容人开口的机会。
      来到房门前,展昭深深地吸了口气。凉意冲进咽喉,顿时就咳嗽了起来。
      五爷赶紧上前拍抚着展昭的后背,边推门将人带了进去,边焦急地询问:“猫儿,可是胸口难受?要不要紧?”
      展昭紧走两步脱离对方的手掌,扭头等着面前满脸担忧的人,忍着难受边咳边道:“白……咳,白五爷连死都不怕,咳……还管展某……咳……难受做甚!”
      时下已经明白了展昭方才的苦心,五爷心头一酸,伸胳膊将人搂紧在怀里,心疼地在爱人的背上轻拍了两下。“猫儿,方才是五爷的错!我不该一时火大就意气用事。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动真气。师父现在变成这样,你要是再病情加重五爷就真的甭活了!”
      自然不会不了解那老鼠的脾气,依他那性情方才那情形本也无可厚非。可展昭此时就是觉得想要发火!不光嗓子眼儿撕疼,胸膛发闷。心里的酸苦才是最让他难受的。虽然被玉堂紧紧搂在怀中,展昭却还是用力扭过身子,将目光盯向对方的眼睛:“若不是为了护我,师父现在绝不会变成这样!你当我不想冲进摩勒寺去找那些贼人算账?你以为我不知道要到解药比求人更直接?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连书安一起上前,我们五个人拼了全力又能对付得了多少人?玉堂,我真的很怕你和云瑞出事。你我公务在身为报大仇死伤无怨。万一云瑞有个好歹,我们如何向兄嫂交代?你又怎么有脸去拜……咳,咳……拜祭云瑞的母亲?”
      “猫儿,你别说了!”伸手将展昭的头揽到肩头,见不得猫儿眼中含泪,他却好不了多少。
      “玉堂……”双手抵上对方的前胸,展昭用了不小的力气从玉堂的怀中挣了出来。“你快去看看云瑞,东西我来收拾就好。”想起方才自己的态度,展昭无奈地苦叹了一声。那孩子怕是恨死了自己,可形势所逼,恨总比让他们父子送死来得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到海中突然刮起了大风。船家为保大伙儿的安全,只得抛锚暂时将船停了下来。幸亏这阵大风只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耽搁了行程。头一天不到晌午出发,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靠了兰坪镇码头。
      也是因为这阵大风,展昭晕船的症状明显比头几次严重得多。下船之时双脚不稳好悬摔倒。而白玉堂也强不了太多。头疼欲裂不止,五脏六腑都像依旧在狂风中摆荡的船只一样搅和得他几次干呕。
      赶紧抬着司马真回到双义客栈,一开门就把董易吓了一跳。再一看司马真被抬了进来,而且两眼红肿往外淌血,他差点没惊坐到地上。“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五爷恨恨地将包袱砸到桌子上:“中了那些臭贼的暗算!那老秃驴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厉传风拿钱让那几个帮忙抬人的活计回去。而后赶紧开口:“五弟,事不宜迟我这就启程去请不老翁。”
      展昭此时依然头晕得厉害,可听厉传风说完,立刻起了身:“好。咱们这就走。”
      五爷拧眉:“你都这个德行了还逞什么能?留在店里照顾师父,我跟厉兄去就成了。”说完将展昭重新按回座位,并将包袱推了过去。
      展昭摇头:“不行。你这脾气根本就不是能屈膝求人的主儿。何况万一碰上司徒前辈,你去只能坏事。”
      这种话厉传风不好开口多言,却不得不急得额头冒汗。此时正好白云瑞和房书安将司马真送进后后院儿之后回到前厅,于月人也跟了进来。他才得空开口:“五弟,展弟,这件事还是让我和月人去吧。你们俩被这一宿船折磨得够呛。反正只是请人又不是打仗,去几个人都一样。”
      于月人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说要去哪里,但厉传风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从什么。所以走厉传风身边点了点头:“老爷子身边不能没有你们应着,还是我跟传风去吧。”
      听明白了眼下的话题,白云瑞迈步上前:“厉大叔我跟你去!”就猜到肯定会被反驳,所以他立刻扭头看向展昭,“这一次我一定要去!”记起昨天的那声呵斥,他到现在还觉得很是吃惊。平日里不管是听人说起还是自己见的,那个人总是一脸有礼,待人温和。就算之前自己对他的态度再差,哪怕是挂了那块牌匾,他都没有说过自己一个字的不好。所以在听到那声呵斥之后他是真的刹住了脚步,心里并非气恨,而是充满了茫然和不解。但今天的事他却下定了决心,既然要解药不行,那请人治病总得有自己一份!
      见云瑞气鼓鼓的模样,又思及猫儿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五爷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没有留给那猫儿任何开口的机会。“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一趟就让你跟着去。但你得清楚,请回来人你师爷就能安然无恙,若是因为你人没有请到,你师爷的命便是你害的!”言罢看向厉传风,“厉兄,这几天云瑞就交给你了。他若是不听话,你也甭管他,这么大的人了,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着办!”
      尽管爹的话不怎么入耳,可总比听到否决来得好。所以云瑞立刻仰头:“爹您放心,这一趟我保证听厉大叔的话,就算去跪门磕头我也要把人给请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听着耳熟,想起昨日展昭也曾这么说过,脸上一阵尴尬,赶紧扭身就往后院儿走,“我去牵马,厉大叔你们到外面等我!”
      目送着三人离开,展昭的心却始终落不回原位。“白玉堂,你觉得你那宝贝儿子的脾气跟你有什么差别?我不让你去怕误事他去了就能好得了多少?”
      五爷端着肩膀撇嘴一笑:“我猜这一趟咱们赶往七星岛的事儿那司徒辉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一次请那个不老翁十有七八他得出来插一杠子。不是五爷心眼儿小记仇,而是那个老东西本身就不是什么明白事儿的货。你别听厉传风现在说得多硬朗,就冲他之前差点撒手,就知道他对司徒辉那老东西有多怵头。若是只有他带着于月人去请人,碰上那老东西会是个什么情形可就难说了。届时他和于月人怎么样还是后话,先说咱师父的病情就得受些耽搁。更何况我也不想为了咱们的事让他们俩受人威胁。”
      展昭拧眉叹气:“所以你让云瑞一起去,就是能有人敢跟司徒辉分庭抗礼?你就不怕他一时意气把事情搞砸?”
      五爷扭头揽过展昭的肩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算你信不过他是我白玉堂的种,你总该信得过夏侯老剑客这九年的教导吧?”
      展昭撇嘴:“事已至此,我再跟你掰扯也没有用。就只盼他们能快去快回一路没有阻挠。只要能治好师父,其他的什么都好说。对了,与其光等着旁人来救,不如赶紧进屋写一封书信让董易找人送去医谷。不管柯古能不能来,救不救得了师父,江先生能尽快赶来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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