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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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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走到门口的婢女茶晶见邵淑华用那张毁容脸露出个狰狞的表情,顿时吓得撞在了朱漆木门上,将脸压成了大饼脸,手中端着的一盆水也尽数泼了出去。
邵淑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张脸杀伤力十足,茶晶只觉心跳骤停,好半响,她才把自己从门上扒下来,气若游丝地道:“公主,别开这样的玩笑啊……”
这邵淑华斜睨她一眼:“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本宫被渣…驸马打得不能见人,自今日起,只管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茶晶是安和公主的心腹,打小与安和公主一道长大,最是忠心不过,邵淑华也没指望自个儿的变化能瞒过她。一则瞒不过,且她的某些计划还需要茶晶配合,二则茶晶是个愚忠的,哪怕对她的变化有些疑惑,也会自动找理由帮她圆上。
安和公主在嫁到承恩公府时,原有四个贴身大丫鬟,两个胸怀大志的爬了驸马的床,成功升职当了姨娘,后来被驸马的真爱抢了饭碗,如今不知道被打发到了哪个庄头上插秧苗剁猪肉;一个为维护安和公主得罪了驸马的爱妾,早早做了孤魂野鬼,余下的茶晶看着就是个愣头青,谁知傻人有傻福,驸马爱妾的几次暗害,愣是被她躲过了,如今,茶晶可以说是安和公主硕果仅存的心腹。
想到这里,邵淑华就不由头疼。
好好儿一个公主,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混到这种地步,也真够出息的。若不是本尊性子窝囊至死,她如今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她现在要权没权,要人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模仿原主,不被人看出破绽来。当然,暗地里阴阴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忍气吞声是权宜之计,她可不想真的把自己憋成神经病。
“公主,您是认真的?”茶晶怀疑自己今儿个出门耳朵上糊了层耳垢没清掉,要不然,她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向来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公主居然准备把这件事闹大?她就不怕无法收场么?
“您……不怕驸马和夫人生气?”
邵淑华惊讶地瞄了她一眼:“他们不怕我生气,我怕他们生气做什么?行了,把你的心塞回肚子里。反正,他们这口气撒不到我身上。”生气了?忍着!憋死最好!
“啊?”茶晶呆愣愣地看着邵淑华,一根不知打哪儿飘来的白毛挂在她漆黑的头上晃啊晃,看着又呆又蠢又无辜。
“记得,谁来了都不见。”邵淑华再三叮嘱道。
“哦。”茶晶虽不明白邵淑华的用意,但毕竟是个忠婢,得了邵淑华的令,立马关闭了安和公主府的大门,将一众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
山雨欲来风满楼,早有言官立风头。
最近,随着弹劾安和驸马的奏折雪片似的飞向案头,太后是越来越顶不住了。
原以为不过小事一桩,捂捂就过去了,谁知这一捂可不得了!前有宗室发难,后有皇帝捣乱。左有言官死谏,右有娘家拆台,就连仙去的先帝也不甘寂寞地凑了个热闹——一场大雨下来,先皇墓碑塌了。
这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了,你说这是为啥?必是外戚欺凌皇家公主,惹得天上的先帝爷震怒了啊!被扇巴掌那个可是他老人家的亲闺女!这打的可是他老人家的脸面啊!
一时间,朝中大臣与贵妇看承恩公一家的眼神都不对了。
虽说如今太后势大,外戚掌权,可如今这江山还姓邵呢,朱家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就连太后一党的人,也劝着太后,适可而止。关起门来,怎么冷待安和公主都没事,横竖人已经嫁入承恩公府了,还能翻出天去?可这当面扇人巴掌,还给宣扬得人尽皆知,就太过了!就是寻常百姓家里,也不带这么下正妻脸面的,更何况这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呢!就是承恩公府的人未来会比皇家尊贵,这不还没成功吗,你好歹做个忠君爱国的样子出来呢!
如今,人人都知道,人是朱驸马打的,消息也是从承恩公府传出的。承恩公府为何敢这么嚣张?不就是想羞辱安和公主吗?不就是仗着背后有太后,觉得打了公主也没事儿吗!
太后表示,她实在是冤啊。自个儿娘家,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女,太后自然是偏向娘家人的。可再怎么偏心,她也从来都将面子功夫做得好好儿的,谁知,她前头刚把面儿上装扮得花团锦簇,后头娘家人就将其扯得只剩下破棉破絮?
太后看着满桌子的弹劾奏折,头疼不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邵淑华入手。若是她能够劝服这个庶女,在众人面前与她联手演一场戏,想必宗室那边也闹不起来了。倘若当事人自己都否认这件事,她就不信宗室和御史还能继续逮着这件事追究个没完!
太后果断作出了一个决定:召见邵淑华。
至于邵淑华的意愿,她是不曾考虑过的,反正这庶女是个面团人儿,任人捏扁搓圆。她就不信,她发了话,这庶女还敢说不!
可惜,这一次,开头,过程,结局,太后哪个也没猜中。
太后第一次下旨,派去的人连邵淑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回去了;第二次下旨,派去的人又被套路了——邵淑华依然称病不出。不过一个庶女,莫非还要太后这个嫡母三顾茅庐才能请来不成?太后怒了,直接派身边儿的亲信嬷嬷去下旨,抬也要把人给抬来。不是生病了吗?宫里有的是太医,让他们全守着!她倒要看看,她这庶女究竟是身子有病还是脑子有病,反了她了!
都说事不过三,太后的面子,邵淑华还是要给的。为了给太后一个难忘的体验,邵淑华在入宫前“精心”打扮了一番。
邵淑华进殿的时候,太后刚好在喝茶,听见动静才刚一抬眼皮子,一口茶直接喷出,咳得撕心裂肺,险些没背过气去。
只见邵淑华原本比花还娇嫩的脸颊高高肿起,十分难看。偏偏邵淑华一张粉唇涂抹得十分红艳,乍一看去,令人倒尽胃口。
太后凤体不适,被她喊来的备用御医们立马派上了用场。皇帝忙不迭地叫这些御医来为太后诊治,被太后召来的几名宗室命妇也蜂拥到太后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心着太后的病情。至于邵淑华,论速度她比不过那些原就在太后身边的贵妇们,论孝心她敌不过皇帝,为了显示自己对太后的担忧,只得干巴巴地嚎了两嗓子:“若是早知道儿臣这脸会惊了母后,哪怕拼着抗旨,儿臣也不该来的……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知错了,母后千万保重凤体……”
太后原本没啥大碍,只是茶水呛进了嗓子里,一口气没提上来,被人又按穴道又掐人中的,倒是险些给掐出毛病来。这会儿又听见邵淑华死了亲妈般的嚎声,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这时候,她又能说什么呢?邵淑华是被她三道懿旨硬召过来的,哪怕她被邵淑华这幅尊容吓着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邵淑华哭丧似的嚎叫声……在场的宗室命妇少有不知道她性子的,要说她有什么坏心,还真是没有,顶多是担忧太后以致失态,出去了别人还得赞她一声孝顺。不过,这位公主也是……太实诚了,没见太后脸都绿了么?若是识相,就赶紧走人呐!她们才不会承认,她们也有点儿被吓到了。O(╯□╰)o
太后无比后悔往日任由这庶女歪着长,否则,如今也不至于把自个儿气个半死。
皇帝看着只比邵淑华大三四岁,瞧着人模狗样的,对邵淑华的态度也颇为友善:“皇妹的脸伤得如此之重,如今正好太医来了,不如顺道给皇妹瞧瞧。”
邵淑华闻言,心中一紧。她还没过够瘾呢,这是要被拆穿的节奏?
正紧张着,忽然见皇帝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她,一个面相和善的老太医上前来看了她的面色,又把了脉,忽然间捻着胡须,半响不语。
“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但说无妨。”
老太医叹了口气:“公主这伤原该早就好了,如今瞧着,倒像是用错了药,导致面部淤血堆积,这才迟迟好不了。”
“啊?”邵淑华看着太医,慢吞吞地道:“这不……不可能吧?”
皇帝就像眼睛坏了似的,站在一边冲着邵淑华猛眨,邵淑华也是个脑子转得极快的,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用的药,都是母后赐给母亲,母亲又给我的。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母后想要害母亲,还是母亲想要害我?”邵淑华瞪圆了眼,像一只被威胁的小兽,伸出小小的爪子,摆出防备的姿势。一旦太医的话不对劲,她似乎就准备随时扑上去在人脸上来一爪子。
“公主息怒,容老臣细秉。太后和承恩公夫人都是心慈的,自是不会对您下手。只不知会不会有旁的人,对您心怀不轨。这药本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如今,其中却多了一味药材……”
邵淑华一听,身子抖了抖,当即扑到太后跟前,抱着太后的大腿就开始嚎哭:“母后,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我怎生就这么命苦……”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狗血剧,边暗自作呕边悄悄把眼泪全部蹭到太后的凤袍上。
太后被她哭得脑仁儿疼,恨不得一脚把人给踹开,谁知邵淑华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她只得敷衍了两句:“你自个儿想想,最近是不是吃乱吃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最近我只服母亲安排的药,只用母亲命人备上的饭食……”
太后听不下去了:“府中大小事务,难道不是你在安排着么,全推给你母亲做什么!”虽然她也不喜欢她那个做承恩公夫人的嫂嫂,但眼下还是要维护着的。承恩公府的脸面上已被捅了个窟窿,她不能让这个窟窿越来越大。
邵淑华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母后说的是承恩公府?这不是阮姨娘在安排着吗?母亲最喜欢阮姨娘啦!曾当着阖府的面说阮姨娘气度过人,比一般的当家夫人也不差什么,素日里把许多事儿都交给阮姨娘来干,让我只管享清福呢……”
太后猛地一拍桌案:“岂有此理!”却不知是在说承恩公府欺人太甚,还是邵淑华不该当众抖出这事儿。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估计太后定会找条抹布来把邵淑华的嘴给堵上。
得,承恩公府又添一桩罪证。先前驸马殴打公主的事儿还没完呢,转头又出了承恩公府宠妾灭妻的事儿,这是不把皇家的面子踩个一干二净誓不罢休啊!前者还只是驸马的个人行为,后者却足以表明整个承恩公府的态度……只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宗室贵妇们也立刻反应过来,想起了她们今天的来意,七嘴八舌道:“娘娘,公主如今这模样……您也瞧见了,只怕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承恩公府果真苛待了我大夏公主……”
“娘娘,事关皇家颜面,不可轻易轻忽,既然公主有此言,还是仔细查探一下为好。”
“事关皇家公主与皇亲国戚,若是娘娘觉得为难,不如将此事交由宗人府查探如何?”
“娘娘,先帝对您信任有加,这才把皇上公主乃至朝政托付给您,您不可让先帝在九泉之下于心不安呐……”一位耄耋之年的老王妃咳嗽着道。她是先帝皇叔晋亲王原配正妻,就是先帝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皇婶,太后自然也得对她礼让三分:“娘娘刚正不阿,不会包庇娘家人的,您说是吗?”
太后目光凶狠地看着憨憨傻傻,看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邵淑华。这丫头,简直就是个丧门星,讨债鬼!她当初怎么就没有透过表面看清这丫头的本质,把她掐死在襁褓中哟!当初,她就是看着这丫头好拿捏,才把她嫁到承恩公府,谁知如今竟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太后深吸了口气,凤目中满是凛冽的杀意:“皇婶说的是,此事定要查个清楚,不姑息一个使坏的,也不冤枉一个好的——去,将阮氏带过来,孰是孰非,哀家要亲自审个清楚!”
邵淑华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就掌握住场上节奏的皇帝。她这皇兄,实在是蔫儿坏蔫儿坏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坑了太后一把。这样她就放心了。她已经决定要投入皇帝与宗室一系中,若是皇帝这个主心骨在面对太后的时候只知闪躲后退、寄希望于他人,那她才要头疼呢。
邵淑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怕她这张“毁容脸”得继续维持一段时间了。不过她无所谓,反正她自个儿看不到,膈应的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