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墉奇谭》蒙莎

2、【贰】

　　又一个月圆之夜。
　　这些日子陵越再来送饭时，身上头发上总会沾上些灰尘。屠苏伸手替他拍掉了，他便说自己方才在打扫房间。
　　屠苏不解，“师兄房里总是最干净的，哪儿来的灰尘？”
　　陵越随口说笑：“还不是为了给你送吃的，我平日连屋子都没空打扫了。”屠苏却当了真，闷闷地放下了刚端起的碗。
　　“师兄……我……”
　　虽然嘴里含糊不清，但脸上已经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自责。
　　陵越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开个玩笑而已，你别这样。快吃饭！”
　　屠苏听话地夹起几粒米饭，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他的动作很小心，仿佛每动一下便要忍受刀割火燎般的疼痛。陵越看着他手背上那些刚刚凝血的伤痕，眉头一紧。
　　他想起了焚寂说的话。
　　“屠苏，你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很不开心？”
　　焚寂也许是对的。屠苏被圈禁在这区区数丈间方的囚牢里，又怎能不心有不甘？
　　“没有！”屠苏紧张得立刻矢口否认。意识到自己嘴里还有米饭，他匆匆咽下去，“师兄，我在这里便不会伤害任何人……怎么会不开心？”
　　陵越苦笑着看他。屠苏低下头，又匆匆地扒了一口饭。
　　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屠苏总是因为被煞气侵蚀饱受苦楚，寝食难安。紫胤真人又长年闭关，那时真正在照顾屠苏的便是陵越。屠苏全身疼得吃不下饭，他便把饭和汤水碾成米浆，用勺子喂屠苏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屠苏睡不着觉，他便抱着屠苏低声轻轻地哄。
　　后来屠苏再大些，渐渐学会了忍耐。忍疼，忍在体内冲撞的煞气，忍百虫钻心的苦楚。他越是这样忍着，陵越越是心疼。
　　然而他总是说：“师兄，我没事。”
　　他们这样相依为命地长大。
　　等屠苏吃过了饭，陵越把碗筷收进食盒里，两人相对而坐。
　　“屠苏，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屠苏愣愣地点头。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少年和尚一起出门远游。有天他们准备渡河，遇到了一名绝色的年轻女子。女子问他们能不能背她过河？少年和尚说男女授受不亲，拒绝了她。可是老和尚却二话不说，背起了那名女子。”
　　屠苏很少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走到了对岸，那女子向老和尚称谢，便自行远去了。老和尚和少年和尚也接着赶路。过了很久以后，少年和尚依然想不通方才发生的事。他问老和尚，‘师父，您平时不是教我男女授受不亲么？为什么自己却要背那名女施主过河？’老和尚笑说，‘我在河边已经放下了那名女子，可是你的心里却始终不曾放下她。’”
　　屠苏茫然地看着陵越，似乎还不明白。
　　陵越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袍。
　　天墉城地处高山，终年寒冷，弟子们穿得也多。陵越将衣服一层层地剥下来，最后拉开了薄薄的中衣的衣领。
　　锁骨露了出来。陵越听到屠苏倒抽一口冷气。
　　那件中衣终于也落在地上。
　　赤*的胸膛彻底暴露在屠苏的目光下。
　　黑色的伤疤从左边的锁骨开始，像一道闪电那样劈过了雪白的胸膛，一直延伸到右肋下。
　　伤疤虽然已经愈合，但在伤口长出的新肉下却似乎有黑色的水在流动。陵越呼吸渐渐不稳，那伤疤便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非常可怖。
　　然而陵越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你看，我的伤早就好了。”
　　屠苏却似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只知道自己伤了陵越，只知道陵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起身，却从未真正亲眼见过那道伤口。
　　“师兄……”
　　他的声音在颤抖。
　　陵越微微一笑，伸手拉起了屠苏的手。
　　“你摸摸看，真的已经好了。我刚才给你讲那个故事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也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好么？”
　　他把屠苏的手指按在伤疤上。
　　那伤疤竟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微微跳动。
　　屠苏猛地缩回了手，像是触了电。
　　他看着陵越的眼睛，呼吸的声音渐渐重了。
　　“师兄——”
　　陵越再次把他的手拉了回去，老实不客气地按在自己身上。他拉得太猛，以至于屠苏往前一扑，险些整个人跌到他怀里。屠苏虽然勉力坐稳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看，我一点都不疼。”
　　陵越按住他的手，引导着他抚过那伤疤。长年修行练剑的人身上有什么赘肉，手压在上面，只觉皮下的骨肉硬中带柔。胸膛内的心跳一下下地从掌心传过来，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几乎引得他全身的骨头跟着一起颤抖。
　　难以言说的感觉从脚底冲上脑门。
　　屠苏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
　　但，绝不是因为焚寂的煞气。
　　他有些惶恐。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会不会再伤到陵越。

　　T......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