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on》夜游者Cheese

13、15-16

　　新的黎明是与魔族再一次的猛烈攻势一起到来的。
　　不同的是，这一次黑色号角的低沉长音里时不时还夹杂着骨笛尖锐的短音。
　　这听在经验丰富的审判天使耳中只代表一个意思：黑暗之塔的法师团终于加入了战斗 ……
　　他沉稳地向各个军团一一发布命令，大会议厅里一时显得额外忙碌。

　　这波攻势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当然魔族并未取得什么进展。
　　正因为如此，乌列走上城墙的时候依然觉得有些困惑 ……这一次发生在萨维亚的战斗太过莫名了 ……
　　好吧，不如这么说，这次魔界对天界采取的猛烈攻势来得 ……十分不同寻常……
　　阿撒兹勒对帕诺的强烈执着还算可以理解，然而自路西法堕落之后十分沉寂的亚巴顿这次如此积极……攻击的又是边境上向来不怎么被重视的萨维亚……

　　审判天使紧锁双眉。
　　按他的观点，当前的局势实在怪异。
　　路西法从几年前开始就不知在想什么，如今越来越迅速地朝 “不可理喻 ”的方向演变了。自三年前开始，他似乎又开始整编魔界军队……

　　眺望远方的天界军队副统帅轻轻敲了敲城墙。
　　并非出于歧视，然而魔界的军团一直如同魔界的种族一样千奇百怪 ……
　　名义上各位撒旦都将自己的直属部下分为若干军团，因为各位撒旦的爱好以及想法不同，各个军团从人数到兵种到武器配置统统不同，委婉来说，是十分具有 “个性特色 ”……
　　在天使们看来——就他看来——那种随心所欲的编制方式用混乱来形容都是褒奖了！
　　而前任魔王陛下鲁赛斯根本不在乎这种事……

　　路西法堕落之后，可能是忍无可忍吧，对魔界的军制进行了彻底的改革，其实——改革的仅仅只是追随他堕落的那些天使团与新组建的魔界军团罢了，以及阿撒兹勒麾下的天使团——甚至连萨麦尔与沙利耶的军团都维持了各自的原状。具体的改法是照搬他在天界的旧制，即四战之后他在天界改革军制后他麾下的军团编制：法天使团，按元素分为四部，全法天使团每部六千，剩下是治疗单位，一部是四千。战法混编军团，战士每部五千左右，法职每部六千左右，剩下半个治疗单位二千。纯粹的黑魔法团人数很少，仅在他的四个亲卫团中有配置。每个正式军团的满编人数保持在三万以下，几乎是传统天界军团人数的一倍。

　　当年天国副君路西斐尔权倾一时，他最多时直属有十五个军团，人数将近五十万，远远超过如今副君米迦勒的兵力。米迦勒麾下在他出事前共有十一个直属军团，基本都是负责正面战场的战天使团，基本组成是重步兵团，也有射手团、骑兵团和枪骑兵团；以重步兵为主，其他兵种为补充，但重步兵团中的战车数量远远高于一般的步兵军团以至于很多时候被称为“战车军团”，以“炙焰”与“影火”最为突出。骑兵和枪骑兵主要集中在萨拉萨蒂，费切尔和穆列麾下。对战魔界最多也最著名的火焰之锋实际是在路西斐尔堕落之后才渐渐扬名的，一共包括四个军团——炙焰、影火、辉光、炽炎。“炙焰”与“影火”的建制是在六千多年前才组建的，而 “辉光 ”与 “炽炎 ”则十分古老——它们曾是雷诺阿麾下直属天使团的番号。
　　“炽炎 ”与米凯尔最初的佩剑同名，这个军团的第一任军团长也是他。一直以来，众多大天使都默认这位军团长是米迦勒麾下诸多军团长中最核心的一位——萨拉萨蒂莱扬——权威天使古扬拉莱扬与普通天使所生的四翼天使。前火之天使、大天使长雷诺阿不仅自己性格火爆直率，也按同样标准来挑选自己的副官……而雷诺阿失踪时古扬拉莱扬也随之失踪，留下当时尚未成年的萨拉萨蒂。这位性情桀骜的四翼天使，除了继承古扬拉强得不合逻辑的火系天赋之外，同样头痛地继承了古扬拉好恶极端性格冲动的特点（他的部下们也不同程度地继承了这一特点），曾因战功两次升为六翼天使，又犯下严重过失而两次被降为四翼，即使他的魔法与武技的水准皆无可指摘……
　　百年前即使大批战天使团颇受冲击，炽炎却不在其中……因此他在八十多年前的失踪最终成了一个谜，随他一起失踪的是天界中最为精锐的一批枪骑兵……

　　审判天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卡麦尔当时的一拳还真重……
　　因为这件事，跟随加百列常年停留第一天连希利斯的事务都不怎么管的前黄道天使团团长卡麦尔直接冲到第五天然德基尔的行宫外，被自己截下之后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他脸上——！两位大天使在大马士革城中大打出手的闹剧……神使时代已经许久不曾发生过了……
　　他很清楚卡麦尔与古扬拉是好友，因此卡麦尔十分在意萨拉斯蒂也情有可原……
　　乌列唇边忍不住带上一丝苦笑，卡麦尔本来就不擅言辞，激动之下更是口不择言 ……什么叫做……我包庇然德基尔胡作非为……？然德基尔对战天使团在非战时没有管辖权限，这指责简直——毫无道理！

　　而这个谜直到这一次奥菲斯与□□尔的言语才解开——
　　萨拉萨蒂资历背景比法罗尔雷米尔等天使都要深厚得多，若非他莫名失踪，不可能在再次提升他之前提升法罗尔为六翼天使的……
　　然而为什么……他竟然也随着法尔离去？

　　是……他忽略了什么吗？大天使蓝得发紫的眉毛蹙得更紧了。
　　诸多战天使团的选择……萨拉斯蒂的选择……法罗尔的选择……
　　他统统不能理解！
　　尤其法罗尔……
　　既然并非是投向魔界，投向路西法，为什么……会想要离开天界，离开他呢？

　　日光炽烈，强烈的银白反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雪地上三三两两的魔族兵士显得有些散漫，最后方的几头地行龙看上去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整个下午魔族并不曾再次组织大规模的进攻了。
　　而今天整个一天，亚巴顿不知去了哪里，都未曾在战场上出现……
　　这算是……拖延战术吗？
　　但，为了什么？

　　正面战场上的大天使是加百列与亚纳尔，当前还应加上拉斐尔。相形之下，他自己的直属军团大部还在第五天，这次负责的不过是巡行战场权益行事，即使一直滞留此处，考虑到亚巴顿的兵力同样也被牵制，对于战局并无害处。
　　那么，亚巴顿当前的态度又是为何……？对萨维亚这样一个毫无全局战略价值的要塞如此执着？
　　“毁灭者”狂魔亚巴顿，魔界中最早诞生的几位撒旦之一，仅次于最初的魔界三巨头，西索拉鲁赛斯的忠实追随者……四战之后这位一直相当低调地留在魔界深处，之前唯一一次出战就是在第一天的瓦莱塔，也就是那一次直接对上了米迦勒……
　　说起来，二千年前那次瓦莱塔的争夺战同样打得是惨烈又莫名其妙啊……
　　二个多月拉锯战打到双方麾下的核心军团减员三分之一以上，最后米迦勒在战场上使用了火系终极大魔法——末日的黄昏才最终取得此战的胜利。法罗尔战后擢升为军团长，同时提升为黄金四翼座天使；也正是在这之后，得以觐见御座并蒙赐名为亚列，意为“神之勇猛”。这在整个神使时代都十分难得。

　　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米迦勒并没有真正死去……如今大约可算是……迷失？
　　然而，他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希望那位眷念路西法如此之深的大天使长早日归来了……
　　不过一百多年而已，大天使长麾下整个“火焰之锋”而今荡然无存。辉光的军团长费切尔……在一次战事失败后为了逃避应有责任而仓促自杀……这件事存在诸多疑点，可他一直没能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如果米迦勒他日正式归来，作为天界军队副统帅的他该如何面对这位刚直的火之天使，天界军队的最高长官……？向他解释……他大部分的直属部下若非战死疆场……便是逃离天界？
　　即使……他问心无愧？

　　夕阳最后的光辉在地平线上徘徊，快日落了吗……
　　他向远方远眺。
　　萨维亚的落日十分灿烂，七零八落的雪地像是铺上了一层金箔，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沿地平线蔓延而上，烧成赤红一片，缝隙中透出缕缕利剑般的金光来，壮阔宏伟，毫无伤感意味。
　　只可惜他已全无心思欣赏。

　　天界高层中很难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过往米迦勒对这位新晋军团长十分看重也十分亲近，甚至有种带着宠溺意味的保护，而法罗尔对大天使长的仰慕与亲近又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以至于他曾一度以为……有那一层关系……
　　不得不说，以神使时代的风气，作为提升速度如此之快的近侍来说，这情况反而正常。虽然他也清楚不管是昔日的米凯尔还是后来的米迦勒……一般没有这种爱好……
　　出于这种误解，他当日在宴会上对法尔提出要求的时候根本不曾多做考虑，很快，他发觉绝非那般……

　　只有他们独处的时候，他总喜欢将少年样貌的四翼天使抱在怀里——就算什么也不做。
　　无论拥抱多少次，他都不会觉得厌倦……

　　不提容貌，以他的身份地位，过往自然有过众多情人，男性或者女性，可是除了当年的希尔德尔再没有谁……真正在他寝殿里过夜……何况不是一天，一个月，甚至不止一年！
　　他还记得九十多年前他出征归来时，站在台阶上迎接他祝贺他得胜归来的法罗尔……穿着白袍的四翼天使手中捧着的酒杯盛满醇香晶莹的红酒，像是捧着一颗鲜活的心站在他面前，眼神温顺无辜得让他心疼……当苍白消瘦了许多的法罗尔终于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他再不会……让这位亟待着他宠爱呵护的小天使离开身边了……

　　他以手抚额，橙红的夕阳此时显得如此刺眼……
　　好吧，审判天使对自己承认，他没办法……不介意！他怎么可能不介意？！法尔……把自己当做什么？把他又当做什么？那些令他沉醉的交缠拥抱，那些温存体贴的言语，难道都是虚假的吗？
　　——他不相信！

　　拳头重重砸在城墙上，坚实的城墙在那白皙的手掌下微微开裂——即使有着结界的保护。
　　金发的斯拉欧加站在他背后不远处，焦灼不安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极长。他对着那熟悉的背影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走上前去，“殿下，抱歉打扰，但汉尼勒殿下……希望与您在此时一谈。是关于亚纳尔殿下的消息。”